晚清：日本崛起的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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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总共70年，关于是否要学习洋枪炮争吵了20年，修电报耽误了12年，修铁路耽误了17年……要让大清国意识到自己的愚昧落后，是一件登天一般的难事。
日本人原本一直将中国视为自己的老师，但孔孟之道源自中国，日本自然没有“为往圣继绝学”的使命感——什么东西好用，他们就学什么。
中日两国面对先进文明的接受程度，不仅注定了甲午战争的结局，这种对比今天依然存在。现在回头看差距的起始，依然很有必要，而绝非简单的回顾。
一
1840年，大清被大英帝国打败，被迫签订《南京条约》，租借香港岛，开放通商口岸。各国紧随其后，纷纷要求中国尽快打开国门，进入世界贸易体系。大清国丧权失地，却仍然不肯放下“天朝上国”的身段，清王室不但对外部世界极力排斥，还将学习“奇技淫巧”、“灭自己威风”的林则徐罢官流放。
魏源根据林则徐提供的资料汇编了《海国图志》，本指望借此书为国人打开一扇了解外部世界的窗口，然而，此书从未在大清这潭死水里泛起一点涟漪。当下的某些国人时常为此扼腕叹息，然而不妨设想以下场景：即便《海国图志》在中国被广泛传阅，又能如何？魏源主张“师夷长技以自强”，那么，既然西洋人都是不服孔孟教化的“蛮夷”，文治远不如我大清，那些奇技淫巧又有何可取之处呢？只要努力搞好文治，就可以“四海升平、天下归附”了嘛！
李鸿章1868年奏请建电报，朝廷1880年同意。图为上海电报局石牌坊
1853年，日本在美国炮舰的胁迫下打开国门，被迫签订《神奈川条约》，开放通商口岸。各国紧随其后，纷纷要求日本尽快打开国门，进入世界贸易体系。德川幕府不愿承担“卖国”罪名，破例邀请各地大名、藩士、学者乃至平民“共商国是”，意图以天皇名义缔约。岂料，倒幕派乘机以“救国”的口号推翻了幕府，“大政奉还”，拥戴明治天皇重掌政权。
林则徐用来启蒙中国人的书，中国人不接受，却启蒙了日本人（唐德刚《从晚清到民国》）。这本书很快传到日本，短短两年翻刻二十一版，对明治维新起了非常重要的思想启蒙作用，日本通过这本书了解到世界需要什么，觉得自己也应该维新，应该图强（雷颐《李鸿章与晚清四十年》）。
二
1869年，大清派遣一个“访西团”出访欧美，团长是重金聘来的美国人蒲安臣，出访第一站是华盛顿，随后到访了伦敦、巴黎、瑞典、丹麦等地。此时，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屈辱还未散去，大清使臣的主要职责是“扬我国威”，至少不能“折了锐气”。
满族大臣志刚在“巴黎考察记”中，重点记述了观看西洋舞蹈的感受。当他听说法国男女群聚海滨浴场“洗海澡”，男性只穿条泳裤，女性加穿一条“背心”，很想去看看，遗憾未能成行---这哪是考察团，分明就是观光客。
1872年夏，在大臣容闳极力推动下，清廷派遣第一批幼童赴美，学习外语、科学等技艺，30名幼童平均年龄不足15岁。前后共派遣四批共120人，计划完成学业时间为15年。抵美的幼童，先由美国老师负责教养监护，英文合格的直接进入美国学校。120名留学生留着辫子在美国上学，时常被人嘲笑，于是有些幼童剪去辫子、穿上洋装，甚至与美国女孩约会，开始学习美国的生活方式。清廷闻此消息，斥责留学生们“腹少儒书，德性未坚”、“沾染外洋恶习”，1881年9月下令召回所有留学生。此时，半数留学生已进入美国大学学习，其中不乏哈佛、耶鲁等常春藤名校。120名学生中只有两名完成学业，其中有一名耶鲁毕业生是建筑专业高材生，学成归国后，朝廷却让他做海军见习军官---他叫詹天佑。
1871年，日本也派出“欧美使节团”，以右大臣岩仓具视为正使，伊藤博文、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等人为副使，囊括明治政府几乎所有要害部门。此行的主要目的，本是要修改先前的“不平等条约”，尽管各国都没有答应其修约要求，西方的繁荣与文明却让岩仓使团大为震惊，他们哀叹“日本在睡梦中过了两千年”。
在英国，岩仓使团参观了学校，旁观了议会辩论和法院审判，还看到监狱里的犯人正在制作工艺品。“维新三杰”在记述中写到：大英帝国强盛的根本，是“国民获得了国家崇高的政治地位”。他们认识到，日本唯有学习西方先进的“内治”，才可能实现“富国强兵”。在“世界工业产品集散地”法兰西，他们惊叹工商业的发达，更痛感日本的贫困落后正是因闭关锁国、私企不兴。
考察整整两年之后，岩仓使团回到日本，明治维新正式开启，日本彻底抛下中国，向欧美大批派遣留学生，全力学习西方先进制度，大力发展现代教育和民族工商业。
三
日本“近代教育之父”福泽谕吉留下了传世名著《脱亚论》和《劝学篇》，尤其《劝学篇》，在当时日本影响最为巨大，“天不生人上之人，亦不生人下之人”，只要通过学习，个人乃至民族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强烈主张日本应当远离亚洲的落后族群，向西方先进国家学习。
不知是巧合还是模仿，1898年，大清洋务重臣张之洞也作了一篇《劝学篇》，首次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强调三纲五常是中国的立国根本，开议会、立宪法不适合中国国情。四年前甲午一役，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八”的北洋海军全军覆没，中国被迫签订《马关条约》，割台湾、赔巨款——如此惨痛的现实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中国的落后，是文教制度的落后。维新党人正因此公车上书要求变法。张之洞一向以“开明”著称，为何此时会如此“迂腐”？除了意识层面的原因，也许主要是为了与“不知死”的谭嗣同等帝党“划清界限”。这一点，从他后来对武装勤王的“自立军”施行的大屠杀可以看出端倪——对自己最钟爱的学生唐才常，他尚且可以见机利用、狠下毒手，作一篇保命的《劝学篇》，岂非“人之常情”？
传统的包袱太重，放不下身段虚心求教，缺乏否认自己的勇气和能力——这大概是大清始终不愿开眼看世界，始终无法正视自己野蛮落后的真正原因。文明的列车一直在加速行驶，有人主动抛下历史包袱追赶，自此乘上现代文明的快车。有人不但舍不得抛下过时的辎重，还非要赶着牛车与列车赛跑，甚至反向而行、试图以牛车阻止列车，其结局的悲哀和可笑，也就可想而知了。
日本崛起而晚清全败
仅仅是力量之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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