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外交 | 我的非洲故事（上）

作者简介

杨贝贝 知名服装设计师，早年间旅居法国、加拿大，曾任巴黎中国青年服装设计师协会会长；2008.2-2011.1，驻贝宁中国文化中心工作，2012.3-2018.4，中国对外艺术展览有限公司会展部项目经理；2018.4-至今，中国对外艺术展览有限公司会展运营部总监。

主要成就：“丝路映像”中国时装艺术精品世界巡展的品牌创立人，先后在新加坡、日本、俄罗斯、毛里求斯、德国、墨西哥、澳大利亚、埃及、缅甸等国家举办“丝路映像”中国时装艺术精品展。

梦想华夏霓裳的贝宁姐妹桑德拉

贝宁，是一个在地图上用放大镜才能找得到的非洲小国家，我在那里度过了两年时光，一如做了一场梦，梦醒时分，想到我与贝宁人民的深挚情谊，不禁热泪潸然.....

2009年初春的一个夜晚，位于贝宁经济首都科托努的贝宁中国文化中心院内彩灯闪烁，喷泉涌动，贝宁官员、艺术家纷纷光临。作为庆祝贝宁中国文化中心成立二十周年活动的内容，《聆听与绽放》中国与贝宁现代油画展在贝宁中国文化中心拉开帷幕。这是贝宁中国文化中心成立二十周年来首次举办的中贝画家共同参与、充分体现中非文化交流互鉴的、高水准的专业艺术展览。此次画展创意独特，寓意深刻。“聆听”代表不同文化间的相互倾听和欣赏，体现了“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高雅境界，而“绽放”的意义亦极悠远，代表着中贝文化二十年交流的友谊之花绽放异彩，结出硕果。

《聆听与绽放》展出的55幅现代艺术作品中，我参展了25幅油画作品，其中我在贝宁创作的7幅作品更是引得了贝宁艺术家的关注。《锦簇非洲》《科托努进行时》和《绽放》色彩绚丽、具有浓厚中国文化意蕴的作品，受到来宾的高度评价。参加此次画展的另一位艺术家是贝宁画家庞斯扎努先生，他曾受中国文化部外联局邀请在深圳画院旅居两个月并进行艺术创作，他在中国创作的《深圳的夜晚》《黎明的市场》和《餐厅》等画作充满野性和自然的力量，粗旷的风格和不加修饰的原生态风格吸引了众多的参观者。

作者杨贝贝

我们两位不同文化背景、创作风格迥异的画家汇聚一堂，交流切磋，体现了不同文化的碰撞与交融，开创了中贝文化交流的新空间和深度合作的新局面，受到众多来宾，特别是贝宁各界人士的广泛赞誉。

曾经也是在贝宁中国文化中心，我第一次见到桑德拉女士，她是一位有着多种身份的贝宁女人——高级白领、 电影导演、作家、首饰设计师，30岁上下的样子，标准椭圆形的脸蛋，两只眼睛透着智慧与自信，精心修饰过的眉毛弯弯翘翘，给她那双聪慧的美目添加了几分柔和。令我印象尤深的是她说话的语气，和风细雨，甚至不能想像她会有发脾气的时候。

出于服装设计师的职业习惯，我注意到她的穿着一袭豹纹丝质长裙掩盖了发福的身体，丝毫不让人觉得臃肿，与长裙呼应的是搭配得十分恰当的项链、耳环和手链。后来我才知道，那原本是她自己的作品。她穿着考究，发型也是摩登新颖的。那天我们讨论的话题与时尚有关，请在贝宁时尚界有着众多关系的桑德拉帮我寻找、物色当地的服装模特儿。我心里一直在质疑， 在贝宁这个跟时尚不太沾边儿的地方，能不能找到一批专业素质的模特儿。因为我的工作是要在祖国国庆六十周年之际，在贝宁搞一场以国庆为主题的“多彩中国、华夏霓裳”的专业服装表演。见到桑德拉，我有些焦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我看到了一个追求美的贝宁女人，她也在不时打量着我，我们相互之间好像有着一种天然的默契......

接下来的日子是忙碌的。桑德拉给我介绍了一家模特儿经纪公司，模特儿的挑选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我与桑德拉的接触也变得多起来，每次约见模特儿，她总是非常守时地到达，这让我对桑德拉更增添一份好感，因为在贝宁实在找不出太多有时间观念的人，迟到是家常便饭。她每次都是一边陪我等那些姗姗来迟的姑娘们，一边给我讲她的生活、她的电影，我对桑德拉的了解，就是在等待模特们到来的时光中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桑德拉爱好广泛，创作力很强，她热爱家庭、热爱生活、热爱她所认为一切美好的事物并把美好记录在她的作品中。面对这样一位有着满腔热情但对中国所知不多的贝宁女人，我感到我们的交往也许会给她一个爱上中国的理由。

果然，在让模特儿初次试穿我设计的服装时，桑德拉第一次看到那些衣服， 眼睛便放出光来。她抚摸着每件服装作品，说这些服装真是太美了！柔滑的真丝闪着动人的光泽，非洲土著面料与华丽的中国丝绸的组合搭配，令她爱不释手。她主动提议，要把她设计的首饰配在我的服装上。我们一拍即合，我非常期待看到她的作品。她细心地记下我设计的每套服装的颜色和款式，以便她回去寻找或重新制作合适的饰品。

过了几天，她来了，在我的办公桌上摊开一大堆的首饰，项链、耳环、手链、臂饰等，让我看得眼花缭乱。那些首饰用彩色珠子和宝石般的各色树脂材料制成，串珠手法繁复得让人惊叹，十分有非洲特色，风格清新自然，款式夸张富有视觉冲击力，搭配性极强，那跳跃的色彩正是我的服装作品里面和谐的音符。为了和服装有更完美的搭配，我提议稍做调整，桑德拉很认真地说一切都没问题。我再一次感到默契就在我们之间……

在贝宁，很少会有人帮人做事情避而不谈钱，每次看到桑德拉拿来一件精彩的串珠首饰，我都不禁自问这得花多少功夫，这份工钱该怎么算？况且她帮我联系模特儿经纪人，每次约见模特儿她都义务在一旁陪伴我。每次彩排，桑德拉还是忙乱的后台里面最忙的人！每个模特儿穿好衣服就亲昵地呼唤桑德拉：“Dada，我的首饰呢！”“Dada，请帮帮我！”桑德拉像个女超人！她居然还能给模特儿化妆做发型！她担起了后台总协调的工作，非常有责任心。因为桑德拉是个美少妇，而且她在科托努人脉广泛，颇有知名度，最后我们请她做嘉宾，做晚会剪彩的礼仪小姐，她也欣然应允，然而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跟我提到一个“钱”字。

“多彩中国、华夏霓裳”中国六十周年国庆服装表演晚会如期举办了，这场晚会成了贝宁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广受赞誉。一袭袭飘逸且色彩艳丽的古今风格的丝绸霓裳，穿着在皮肤黝黑的贝宁姑娘们身上，营造了一种全新的美感。让观众尤为难忘的是晚会上的“中非柔情”系列服装，打上了非洲符号，美被赋予了崭新的定义。掌声与鲜花，美丽与激情，在这个展开贝宁时尚新视野的晚会上，我们十几位贝宁模特儿、桑德拉、还有我，拥抱在一起！贝宁国家电视台的记者用摄像机记录下了这珍贵的一幕。

从那个夜晚开始，每次相见，桑德拉就常跟我说：“什么时候我能有一件你设计的中国衣服？”“好想去中国啊……”我心里知道，中国和贝宁相距遥远，但对美的追求已经把我和桑德拉连接在了一起，我们的友谊跨越海洋，也超越了文化差异。桑德拉，我的贝宁姐妹，在不远的某一天，我定会在我曾给她描述过的、现在她最向往的地方北京，陪她完成她的电影，那是她正在创作的一个讲述某贝宁女孩不远万里来到她所喜爱的中国、并历经中国现代社会的故事，我还会赠送她我设计的最美的中国服装，给予她我最真挚的友谊.....

中华祥云飘在贝宁的天空和心里

云纹，华夏民族从古至今沿用的一种传统纹饰。在登上北京奥运会那个世界为之瞩目的巨大舞台后，云纹被很多人称为“祥云”，作为象征中国文化和东方文明的经典符号，受到世界人民的关注和喜爱。

我的“多彩中国、华夏霓裳”、“中非霓裳靓丽之旅”等大型服装表演展示活动之后，本来就热爱穿着打扮的贝宁人深深爱上了那些有着中国文化特色的非洲服装。贝宁中国文化中心聚集了一批来自贝宁各行各业的服装设计爱好者，中非高级服装设计短期培训班也由此应运而生，给中国文化中心增添了一道别样的风景：中心的多功能教室独特的布置里，是身背画具来上课的贝宁学生，让人感觉到一种服装设计的专业氛围。不知不觉间，“祥云”已经飘进了贝宁人心灵的天空。

身为服装设计师，我有机会在贝宁中国文化中心担任服装设计老师，但教学任务对我来说也是一次挑战：怎样将自己的专业知识很好地传授给贝宁的学员，更重要的是，怎样将中国文化巧妙地贯穿在教学中？从色彩原理、流行色趋势、中国历代服饰赏析、非洲服饰赏析到服装画技法、创意面料设计、款式设计、完成收集品等，在为期三个月的短期培训中，我的课越上越流畅，课程内容被我安排得非常紧凑。

来上课的贝宁学员几乎没有一个接受过美术基础训练，要顺利完成学业的难度可想而知。为此，我在教学方法上绞尽脑汁，每次上课，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给大家面对面地示范、手把手地教：怎样画五官，怎样画身体、四肢，怎样上色，怎样给裸体的模特儿画上衣……学员们看得津津有味，依葫芦画瓢，学得也非常认真。

进入创作阶段，对于学员们来讲就更难了。于是我又换了另外一种方法。教室的陈列架上摆放着我国古典名著《红楼梦》的“金陵十二钗”绢制仕女，它们造型生动、衣着华丽，十分具有观赏价值。我顺手拿了其中一个，告诉大家我要变一一个“魔术”。大家好奇地看着我，我在纸上先画出一一个身材高挑的现代模特儿，卷发飞扬，一袭时尚婉约的晚礼服。然后让大家对比着看我手中的仕女绢人和图上的这款现代设计：仕女水纹装饰的对称衣领，云纹装饰的水袖、裙摆，转眼间变换为剪裁时尚性感的都市成衣。同学们这才发现，那套晚礼服的基本要素分明都是从仕女绢人身上的古典款式中演化来的！大家感到非常欣喜，他们从中看到了创作的依托和源泉，于是，他们每人选了一个仕女绢人，学着我的样子变起了“魔术”。

我要求大家根据一个仕女的衣着设计出很多不同的中非现代款式来，但万变不离其宗，基本要素必须贯穿其中，即要运用在中国历代服饰中担任重要角色、装饰性极强的云纹和水纹。这是一种将中国文化的精髓在表现服装作品中的尝试，让学员们运用浓缩了中国历史、人文、民族风情的图案符号或款式特征，再结合贝宁人民的审美需求，设计出具有视觉冲击力并赢得中非时尚人士喜爱的服装作品来。

贝宁共和国总统的夫人尚塔尔亚伊女士也是一位服装设计爱好者，她珍藏了一块中国的真丝面料。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请求我给她设计一件中国旗袍，并打算在贝宁独立五十周年庆典时穿着这件旗袍。这个消息在贝宁中国文化中心的服装设计班里悄悄传开，学员们兴奋极了。我又一次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专业知识告诉我，中国旗袍并不适合胖人穿，而贝宁第一夫人体态非常丰满，设计不好就会让她发福的身材因剪裁合体的旗袍而显露无遗。

如何在避免这些问题的同时，设计出一件体现中非文化特色的合适旗袍呢？我想到，可以采用贝宁的一种可遮盖体型的宽松大袍式的外形设计，再以大片云纹图案绣花装饰胸前、袖子及裙摆，保留中式立领、精美盘扣、滚边工艺等原汁原味的旗袍特色，制作一件构思精巧且具备贝宁风格的改良版旗袍。就这样，在短期培训班的教室里，作为示范教学，我一边跟大家讲解各种设计因素被采纳的原因，一边勾勒设计草图。随着这件中贝改良版旗袍在纸上的渐渐成形，师生心中都怀着一份期待之情 。

2010年夏天，在贝宁中国文化中心举办的中非高级服装设计短期培训班学生作品展览、服装作品汇报演出暨结业典礼上，伴随着优美的音乐声，一件件学生作品被穿在模特儿身上进行展示，赢得了观众的热烈掌声。学生们的服装作品融合了中非风格，既有非洲的色彩、剪裁，还摇曳着华夏霓裳的影子一美丽的云纹、 水纹把服装装点得韵味十足。学员们出色地完成了学业，贝宁中国文化中心为贝宁培养出了一批充满希望的设计师！

贝宁总统夫人出席服装培训结业典礼

与此同时，贝宁第一夫人的中贝改良版旗袍也在约定时间内做好了。这件旗袍散发着两种文化交融所产生的独特魅力，就像出自我的学生们创作出的作品集。出席学员结业典礼的贝宁第一夫人对此非常满意，对培训的成果也给予了高度评价，还表示要报名参加下一届的中非服装设计培训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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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 | 杨贝贝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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