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很丑，但是我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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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萧安
出品 | 网易浪潮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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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什么年纪，这从来都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当我们看到一个人时，永远都是凭借第一印象对这个人作出判断，短短数秒不仅猜测了他/她的性格，得出了美丑的结论，还对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做出了判断。
而矛盾的人类一方面在教育孩子“人不可以貌相”，也认同以貌取人可能会让自己误会了马云爸爸；另一方面却又对相由心生的说法赞同不已，不仅嘱咐孩子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尤其是看着就像坏人的陌生人；在热点新闻事件的评论里还少不了有人留言说“这人一看就是会性骚扰的猥琐男”或者“他长得就很像变态/像杀人犯”。
那么坏人到底长什么样？
荧幕里的反派都长一个样
当我们把一个素未谋面、不知对方生平的陌生人认定为坏人时，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这个人很接近自己内心的“坏人原型”，所以才会产生害怕和恐惧的情绪。而塑造这个“坏人原型”形象的不仅有个人的负面经历、家庭和学校的教育，还有书本和影视剧中的坏人形象。
韩国演员吴达洙常在影视剧中演坏人角色，前不久被曝光性侵丑闻/电影剧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戏的地方就有反派。荧幕诞生之后，好人和坏人的斗争就没停下来过。和现实生活中坏人难认不同的是，荧幕上的坏人形象都差不多。常看影视剧的朋友，尤其是常看国产电视剧的朋友，一定对自己鉴别坏人的能力非常自信。因为只要角色一出场，不仅能分出好坏，连最后的下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新中国成立后的文艺创作一般都采用“敌我双方”二元对立的方式进行人物刻画，人物脸谱化十分明显。在这种刻画中，党员和农民大众必须是好人，不仅身材高大壮硕，还有一脸逼人的正气，而作为敌人的反派不是八字胡的日本鬼子就是梳着油背头的汉奸，无恶不作，长相丑陋，举止猥琐。这种刻画在今天的影视节目依然可以看到：抗日神剧中的能上天入地的革命群众就和日本鬼子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电视剧《武媚娘传奇》中张钧甯饰演心机女徐慧 / 视觉中国
随着时代的进步，影视剧中的坏人形象其实是在进步的，坏人也可以长得美。不过就算这样，观众还是可以在大多数的影视剧中轻易分辨出哪个是坏人。宫斗剧里的反派女配角就算长得很美，也必须自带婊气，一个白眼翻上去仿佛在告诉观众：老娘马上要和玛丽苏女主撕逼了！如果开始就和女主角姐妹情深，柔弱到被其他女配角欺负，十有八九就是以后会黑化的绿茶婊了，只需要上个浓妆，换个数我最贱的表情，立刻就反目成仇了。
当然这种二元式的刻画方式不是中国人独有的，在擅长讲童话故事的迪士尼里，坏人的样子也是同样的套路。《白雪公主》里的后妈就是电影的迪士尼反派形象，窄鼻细眉，看着就尖酸刻薄心机满满。而《101斑点狗》里想要猎杀小狗的坏女人库伊拉、《小美人鱼》里的乌苏拉基本都是同一个面相。
迪士尼动画电影《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中的继母形象 / Google
采用这种二元对立的方式既可以很好的迎合大众的审美，让观众爱憎分明，也便于人们理解剧情。由于反派的角色太过于脸谱化，坏的太彻底，而主人公又往往是白莲花，最终能在观众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的通常是反派。潜移默化中，这种坏人的印象被人们代入到现实生活中，于是冯远征饰演的安嘉和就成了家暴男的“代言”长相。
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海报，这部剧给许多人留下了心理阴影，也让安嘉和成了家暴男的代言人 / 电视剧海报
长得像坏人，要抓起来
其实不论是在古希腊还是古代中国，人们很早就已经开始将人的面相和性格联系起来。在今天的中国，还有不少用所谓“相面术”替人看相的算命先生。但是系统性的将人的长相与犯罪联系在一起的，还是19世纪下半叶的欧洲。
2017年2月2日，河南开封，春节期间，杞县城隍庙本来就不宽的道路被算卦的“大仙”们霸占的满满当当 / 视觉中国
1796年德国解剖学家弗朗兹·约瑟夫·加尔将人的大脑分成了26个区块，认为每个部分会负责不同的行为表现或者认知功能。通过各区块头骨凸起或凹陷的程度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人格特质。随后他的学生，奥地利生理学家施普茨海姆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把区块划分扩大到35个，并将颅相学推广到世界各地。
一位名叫切萨雷·龙勃罗梭（Cesare Lombroso）的意大利军医就受到了颅相学的影响。1863年意大利与奥地利的战争结束后，龙勃罗梭成为帕维亚大学的精神病学教授，有机会接触精神病人和关押罪犯的他开始研究犯人的头盖骨和相貌。1871年，已经是佩萨罗地方精神病院院长的龙勃罗梭在解剖一名犯人的尸体时，发现这名犯人的头盖骨上有中央枕骨窝，这是一些低等动物的大脑才会有的特征。
1895年版的韦伯字典中对“颅相学”的解释图。大脑的35个区块各自负责不同的东西 / Wikipedia
辗转于精神病院和监狱任职的龙勃罗梭在解剖检查了66名男性罪犯的头骨后，发现大部分头骨都出现了和原始人类相似的特征，认为这是一种“返祖现象”。随后他又对832名还健在的罪犯（包括男女），390名非罪犯的意大利士兵和90名精神病人进行了检查，并于1876年出版了《犯罪人论》一书。在书中他归纳总结出了18条生理特征，如果满足其中5种或者更多，那么表明这个人是天生犯罪人。
这18种生理特征大多数和面部有关：头盖骨的形状与犯罪人同一种族和同一居住地的普通人不一样；面部不对称；下颌和颧骨较大，下巴向上突起；眼睛奇特且有残障现象；耳朵大小与常人不同，要么过小，要么和黑猩猩一样大；鼻子长歪，如果鼻孔向上或者扁平则为盗贼的可能性较高，如果是鹰钩鼻或者鼻子顶部肿胀则多为杀人犯；嘴唇肥厚、肿胀、突出；有大眼袋；牙齿不正常；下颚退化或者像猿类一样粗短；很年轻就出现皱纹，而且皱纹很多；头发不规则，有异性发质的特点等等。大多数的特征被认为和更低等的猴子、黑猩猩相似。
根据龙勃罗梭的犯罪人论对面部进行测量 / Wikipedia
有了天生犯罪人的生理特征，龙勃罗梭对罪犯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除了对犯罪人的心理进行鉴别，他还认为应该进一步检查他们的生理特征，看看有没有独特的地方。除此之外，他还认为应当预防罪犯的产生，如果不能预防，就对他们进行矫正治疗，如果矫正治疗没法进行，就把这些人隔离起来。
龙勃罗梭的书一经发布立刻引发轰动，成为当时最红的犯罪学家。他提供的带有比常人“异常”特征的罪犯图像不仅影响到整个犯罪学界，还给了作家和艺术家带来数不尽的灵感。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的学术观点，1889年在巴黎举行的第二届国际犯罪人类学大会上，龙勃罗梭就受到了法国代表团的强烈攻击。法国人类学家保罗·托皮纳德（Paul Topinard）在看到龙勃罗梭展出的罪犯画像时就说：“这些罪犯的肖像看起来和他的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龙勃罗梭风光了没有多久，声誉就遭到了英国人查尔斯·格林（Charles Goring）的强力打击。使用了更加复杂统计技术的格林宣称身体异常的现象其实在正常人中更加常见，龙勃罗梭仅凭身体特征就把无辜者当做罪犯纯属无稽之谈。
罪犯长得确实不一样
尽管格林的观点得到了大多数现代犯罪学家的承认，龙勃罗梭在犯罪学上的贡献还是得到了广泛的承认。而后续的诸多研究也表明，虽然以长相来推测犯罪嫌弃人并不可取，但是罪犯确实有和常人不一样的特征出现。
根据康奈尔大学团队2011年发表在《社会、进化和文化心理杂志》（Journal of Social, Evolutionary, and Cultural Psychology）的研究显示，人们可以根据静态图像判断出谁是罪犯，谁是正常人。在这个试验中，瓦拉（Jeffrey M. Valla）和同事们给实验参与者展示了32张白人男性在20多岁时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没有伤疤、纹身和过长的胡子，都处在自然的表情状态中。其中有16名男性是已被判处有罪的罪犯，另外16人则是无罪的普通人。结果显示，虽然实验对象无法分辨出哪个人犯了哪种罪，但是可以认出哪个人才是罪犯哪个人不是。
这32人里有16人是强奸犯、袭击者，纵火犯和毒贩。虽然不是东亚长相，你能看出来哪些人是罪犯吗？答案会附在文后
无独有偶，此前上海交通大学通过面部识别技术辨认罪犯的新闻掀起了一波讨论的高潮。在这篇名为《基于面部图像的自动犯罪概率推断》（Automated Inference on Criminality using Face Images）的研究论文中，研究人员建立里一个人脸识别数据库，包含1856名18-55岁中国男性的黑白证件照，其中一半人有犯罪史。最终结果显示，犯罪分子与普通人之间有足够的差异，罪犯的内眼角间距平均要比普通人短5.6%，上唇曲率大23.4%，鼻唇角角度小19.6%。
上排代表犯罪者，下排代表非犯罪者
一时间，有不少媒体惊呼人工智能可以识别罪犯了，以后罪犯想逃脱追捕只有整容一条路可走了。且不说该研究引发的反对声，依靠一个识别准确率为89.5%的系统来抓罪犯，产生的冤案数量得多惊人。不过虽然系统识别准确率不高，研究人员的初衷也只是为了研究计算机视觉和计算机学习，这一饱受争议的结果还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证实罪犯和非罪犯普通人在长相上存在差异。
长得丑的人更容易犯罪
不管是龙勃罗梭提出的18个生理特征，还是对罪犯长相的后续研究，我们很容易找到一个共性特征：丑。2006年经由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The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发表的一项研究就发现：长相丑陋的人更容易犯罪。
在这个对美国18-26岁青年人的研究中，研究者南希和埃尔达发现，和平均长相的女性相比，非常有吸引力的女性破坏财物的几率要低2%，行窃的几率低0.5%。而“丑女”破坏财物的几率高出1.4%，袭击他人的概率高出1.8%，贩毒的概率高出1%，还有2.8%更高的几率从事其他违法活动。相比帅哥，丑男进行抢劫，贩毒的概率也要高出不少。
美国人杰里米·米克斯（Jeremy Meeks）2014年因为涉嫌6项重罪被捕，但因其“入狱标准像太帅”而走红网络，出狱后很快成为2017年秋冬纽约时装周模特 / 视觉中国
长得不是那么有吸引力的人在就业市场还很容易碰壁。和我们通常认知中长得好看的人学习不好这一印象不同，其实好看的人成绩也更好，因为好看，在社交圈内往往也更受欢迎，毕业后已经有了不小的优势，比长得丑的人更容易找到工作。而长得丑的人就算找到了同样岗位的工作，所赚的钱也比外貌讨喜的人少。
可以说丑人犯罪率高有社会太残酷的原因，是看脸的世界把他们逼上了犯罪的道路。然而更悲惨的事情还在后面，根据康奈尔大学的研究，长相不好看的人有22%更高的可能被定罪。定罪之后，他们比那些好看的牢中同伴还要平均多服刑22个月。
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可能成功认出过很多坏人，但也一定误判过很多好人。长得丑本身就已经很惨了，如果丑的和人们印象中的坏人很像，那真的是惨上加惨。
答案：
非罪犯——1,2,6,7,9,12,13,14,15,17,18,19,22,15,26,30；
纵火犯——5,10,16,20；袭击者——4,24,27,28；
贩毒者——8,11,21,29；强奸犯——3,23,31,32
参考文献：
[1]切萨雷·龙勃罗梭. (2000). 犯罪人论（黄风译本）. 中国法制出版社.
[2]Gunnell., J. & Ceci., S. (2010). When emotionality trumps reason: a study of individual processing style and juror bias. Behavioral Sciences and the Law.
[3]MacLin., K. & Herrera., V. (2006). The Criminal Stereotype. North 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ology.
[4]Mocan., N. & Tekin., E. (2006). Ugly Criminals.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5]Turvey., B. (2011). Criminal Profiling : An Introduction to Behavioral Evidence Analysis, 4th edition. Academic Press.
[6]Valla., J., Ceci., S. & Williams., W. (2011). The Accuracy of Inferences About Criminality Based On Facial Apperance. Journal of Social, Evolutionary, and Cultural Psychology.
[7]Vold., G., Bernard., T. & Snipes., J. (1998). Theoretical Criminology, 4th editi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8]Wu., X. & Zhang., X. (2016). Automated Inference on Criminality using Face Images. Cornell University Libr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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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邱小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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