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优秀的女生反而没人爱

中文电视剧中，常常有两种女性角色：一种像智障一样，笨手笨脚、一无所长，但她往往能够获得高富帅的宠爱；另外一种则截然相反，事业上风生水起，感情上千疮百孔，像个白痴。

前者以台湾电视剧《恶作剧之吻》的袁湘琴为代表；而后者则以大陆电视剧《我的前半生》中的唐晶为典范，这种事业心强、有野心、有干劲的女人还有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称号，叫作：女强人。

尽管电视剧这么演，但在现实生活中，没有多少男性真的会喜欢“女强人”。翻开中文网络上的各类网帖，你能看到各式各样男性的抱怨，有人说“和女强人在一起很累”，有人说“女强人太强势受不了”，还有人抱怨女强人就是个“工作机器”……

女强人真的有这么不受待见吗？女强人到底是为什么得不到男性的青睐呢？

大部分男人，不喜欢女强人

在恋爱关系和婚姻配对中，“男强女弱”似乎是很正常的模式，而说起“女强男弱”，却总有些一言难尽的苦衷和尴尬。

一些女性从小就在“女孩子不要太优秀，长大找不到男朋友”的告诫中长大，而社会心理学的实验竟然还证明了这话有点道理。

如果你是男生，试想有这么两个女生，给你选择：

“宋佳怡是一位小学教师，年收入为18万，她想要和你开始关系。”这代表的是社会经济地位中等的女性。

“黄丽莎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总经理，年收入为60万，她想要和你开始关系。”这代表的是社会经济地位高等的女性。

你更愿意选择和谁发生一次性性关系，以及展开长期亲密关系？

事实上，这两个选项的原版，来自于2006年一个在德国慕尼黑附近进行的实验，我们将上面的名字、职业、收入和货币单位做了中文语境下的替换。

在原版实验中，每个实验者（有男有女）会得到一个文件夹，里面装有四个异性的描述性信息和照片。对于这四个异性，参与者将回答，有没有可能和他（她）们发生一次性关系，或者展开长期关系。

实验结果发现（下图），女性更倾向于与经济社会地位高的男性发生关系，不管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而对于男性来说则刚好相反，比起经济社会地位高的，他们更倾向于与经济社会地位中等的女性发生关系。哪怕是与经济社会地位较低的女性交往意愿也要更高[1]。

你也许会说，男性参与者拒绝那些职业光鲜、收入高高的女性，并不代表他们内心真的不想要，也许只是害怕自己高攀不起罢了。

实验设计者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性，转而提问“你觉得对方作为短期伴侣有多么令人向往？”“你觉得对方作为长期伴侣有多么令人向往？”结果却依然相似[1]。

《穿普拉达的女王》不仅展现了女强人的事业成功，还描写了她们感情上的坎坷。“时尚女魔头”米兰达（左）有着失败的家庭生活，而助手安迪（右）则差点遭到男友抛弃 / 电影剧照

男人如果娶了一个女强人当老婆，可能真的会不太开心。2015年，一项在北京的研究发现，男性职业地位越高，夫妻双方幸福感越强，婆媳关系越好。而且，如果妻子工作要比丈夫好，那么夫妻双方的幸福感都要更低，婆媳关系也更糟糕[2]。

婆媳关系本身就是个千古难题，要是聪明强势的妻子和视子如宝的婆婆碰到了一起，夹在中间的丈夫可能更要里外不是人了。

另一项针对1990-2010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数据的分析发现，当妻子学历比丈夫高时，女性更有可能自报遭受过婚内暴力[3]，不知道这是出于嫉妒还是其他。

2013年2月3日，“疯狂英语”创始人李阳家暴妻子的离婚案在北京宣判。法官宣判后，这位双学位的妻子当众落泪 / 视觉中国

看来，《恶作剧之吻》这样的偶像剧虽然狗血，但其中的玛丽苏配霸道总裁情节，才是深谙这一套路。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像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的丈夫丹尼斯一样，甘愿默默地陪在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女人身边。

男人为什么不喜欢女强人

男生为什么不喜欢女强人？进化心理学可以解释一部分。女性因为在人类繁殖中承担着孕育、分娩、照看、哺育和保护幼儿的更大责任，因此在求偶时，她们倾向于寻找有资源并且有精力照顾孩子的男性。

而对于男性来说，为了成功繁衍，他们要与具有生育能力的女性结婚。年龄、外貌这些能够指示生育能力的特征就成为了男性的关注点[4]。

2018年3月10日，南宁，现场悬挂着数百份“求偶简历”，可以看到男性对女性的年龄要求较严格 / 视觉中国

因此，社会经济地位是男人具有资源的保证，属于男人在婚姻市场中有利的交换资源。女性往往更多要求配偶的受教育程度、职业阶层和薪金收入与自己相当或者高于自己，而她用以交换的，是肤色、长相、体型以及持家能力等等。这种择偶模式，也就是“择偶梯度”[5]。

当然，还有不少男生其实有着更朴素的想法，那就是——他们觉得如果自己找个太强势的女友，会被人看扁。

宣言着“我不要嫁入豪门，我就是豪门”的女强人们，是一个很晚近才出现的群体，可能只有一两百年的历史。

20世纪初，比利时女工在一煤矿附近拿着篮子和铲子照相。当时西方女性已经可以参与到一些工作中，但政治和工作机会都比较有限 / 视觉中国

早在这之前，“男人养家，女人持家”的性别观念一直大行其道。像王熙凤那样精明强干说一不二，将丈夫贾琏哄得服服帖帖百依百顺的，在古代真难找出几个。

今天，尽管女子不就业、男子不做家务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模式已被绝大部分双职工夫妇所抛弃，但传统性别观念仍在不同程度上影响着夫妻的性别角色认同[7]。

对于持保守性别观念的男性来说，靠妻子养家就是“没能耐”、“吃软饭”，多做家务就是“没出息”，他们感到窝囊，没有面子。而要当妻子的“贤内助”更是会受世人耻笑[7]。

1985年，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和她的丈夫丹尼斯享受户外茶。撒切尔夫人被人称为“铁娘子”，世界自由的伟大捍卫者之一，但她的丈夫却鲜为人知 / Getty Images&视觉中国

利用2013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数据，检验夫妻相对收入地位对幸福感的影响发现，在控制家庭总收入和其他变量后，妻子收入比重越高，丈夫幸福感越低。

但是如果一个丈夫更认同“男主内、女主外”的观念，那当妻子为这个家庭赚的钱比例越高，这个丈夫主观幸福感受负面影响也越大[9]。

另外一项“妻管严”的研究也发现，一线城市的人们其实更容易接受“妻管严”；那些受过更多教育的男性，也更能接受“妻管严”，婚姻满意度不会因此降低[10]。

“那我就不做女强人吧”

“女强人”向来不是一个什么好词，在婚姻市场上不是，在职场上更不是。如果一个女生被称为“女强人”，那她就算在事业上很成功，也依然要背负不受喜欢、具有攻击性的负面印象[11]。

看看电影《斯隆女士》就知道了。锋利的唇线、紧凑清脆的高跟鞋步伐、逻辑清晰步步紧逼的对话，影迷们尽管心甘情愿地接受斯隆女士的吊打，片中人们对她的评价却是“除了没有老二，和一个男的没什么区别了”。

不仅在电影里，在我们生活中，女强人常常会成为人们私下八卦的重点对象，“她难道一点私生活都没有吗！” / 电影剧照

有意思的是，一部分女性在这种压力下，会选择“扮演”女朋友、“扮演”妻子，而不是继续当女强人。

把顶尖高校的MBA学生称为职场精英或未来的职场精英，毫不为过。然而研究者发现，73%的单身女性进入到MBA的两年前，都曾经避免过一些有助于她们职业发展的变动，因为她们担心这些举动会显得“过于有野心，过于独断自信（assertive），过于执意强求（pushy）”。

同时，为了不给别人留下过于有野心的印象，单身女性在需要抛头露面的场合总是有所顾忌，比如说在课堂上参与更少。尤其是在单身男性同学面前时，她们比在单身女性面前展现出更少的职业野心[12]。

2017年11月16日，天津，格力电器董事长、总裁董明珠做演讲。董明珠的对外形象一直比较强硬，少有人知道她的丈夫在她30岁时就已经去世 / 视觉中国

单身女性担心，过于强势会让自己陷于婚姻市场的不利地位，那些婚前是职场精英、婚后悄咪咪地转型成温柔顺从的贤妻良母，从女强人的竞技场上全身而退的就更不在话下了。

娱乐圈这样的例子不算少，刘涛在风风火火地和当年的“京城四少”王珂闪婚以后，就宣布退出娱乐圈。若不是王珂破产她不得不复出还债，这位国民媳妇也许已经成了不常露面的王珂贤内助。

2010年11月6日，深圳，在一场慈善拍卖晚会上，刘涛自述扶持破产丈夫重生 / 视觉中国

即使在美国，人们也是会不自觉遵循“丈夫就应该比妻子赚得多”这样的社会规范。美国的几位学者运用1990年到2000年的美国人口调查局数据和2008-2011的美国社区调查数据（ACS）研究夫妻的的收入分布，这些夫妻年龄在18-65岁之间，双方都有工作。

研究发现，当妻子赚得比丈夫多时，这样的夫妻比例就会有一个显著减少。妻子赚得越多，这样的夫妻比例就越少[13]。

同时，在夫妻间，当妻子的收入有可能会比丈夫高时，妻子更可能选择不工作，即使工作，也会因为工作较短时间，比丈夫挣得更少[13]。

当然，在中国的一线城市，已经有不少男性不在意妻子的收入超过自己，就算是女强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是不够的，只有一个能够赚钱持家的妻子，才能一起承担那份天文数字的房贷。

[1]Greitemeyer, T. (2007). What do men and women want in a partner? Are educated partners always more desirable?.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 43(2), 180-194.

[2]陶涛,李丁.夫妻职业相对地位与家庭幸福感关系研究[J].人口研究,2015,39(03):74-86.

[3]牛建林.夫妻教育匹配对婚姻关系质量的影响研究[J].妇女研究论丛,2016(04):24-35.

[4]（美）戴维·M·巴斯著. 欲望的演化 修订版[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11.01.

[5]徐安琪.择偶标准:五十年变迁及其原因分析[J].社会学研究,2000(06):18-30.

[6]https://en.wikipedia.org/wiki/Women_in_the_workforce

[7]左际平.从多元视角分析中国城市的夫妻不平等[J].妇女研究论丛,2002(01):12-2+13-17. 

[8]刘爱玉,佟新.性别观念现状及其影响因素——基于第三期全国妇女地位调查[J].中国社会科学,2014(02):116-129+206-207. 

[9]陆万军,张彬斌.夫妻收入差别和年龄差距会影响幸福感吗?——来自微观数据的经验证据[J].南方人口,2017,32(01):14-24.

[10]朱斌,乔天宇.“妻管严”的婚姻生活幸福吗?——基于家庭权力关系与婚姻满意度的分析[J].青年研究,2015(05):85-93+96. 

[11]Heilman, M. E., Wallen, A. S., Fuchs, D., & Tamkins, M. M. (2004). Penalties for success: Reactions to women who succeed at male gender-typed tasks. 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 89, 416-427.

[12]‘Bursztyn, L., Fujiwara, T., & Pallais, A. (2017). ‘Acting Wife’: Marriage Market Incentives and Labor Market Investments.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07(11), 3288-3319.

[13]Bertrand, Marianne, Emir Kamenica, and Jessica Pan. (2015). Gender identity and relative income within households.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30(2):57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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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邱小奕  文献审核 | 龙冰凡 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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