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 李树仁忆香港屠房往事

李树仁老先生近照

2002年，李树仁与当时参观上水屠房的集团领导合影

李树仁每天早上都到屠房和生猪场实地了解情况

年愈八十的李总，历经沧桑又平易近人，衣着质朴但目光矍铄，尽管听力不比以前，但谈起五丰行的往事，便如同历历在目般娓娓道来，而一说到自己，李总就摆摆双手，说那都是大家一起做的。五丰行的历史可追溯到华润成立之初，而五丰行副总李树仁为华润服务的历史，比五丰行还要早两年。李总说，他们这一代人，大多数都在五丰行工作了一辈子，从来没有想过离开。

从粤剧小兵到五丰行副总

在李总的履历表上可以看到，学历一栏写着“小学”，而李总介绍说，自己小学都不算毕业。

1935年，李树仁出生于香港一个工人家庭。6岁那年，日本占领香港，父母带着他和两个姐姐逃难回到广东惠阳，在乡下父亲去世了。1946年夏，他又同母亲返回香港，他常要在戏台上跑跑龙套，演一演粤剧小兵补贴家用。有一次，父亲的一个朋友看到他，说他年纪太小，应该上学。那个朋友在香港离岛当校长，就把他收下读了两年书。后来在香港顺德同乡会义学又念过一年书。就这样，在战乱与颠沛流离中，李树仁度过了自己的少年时代。1950年，在五丰行的前身广南运输公司工作的姨父对他说，这里招学童工，要不要过来。是继续上学还是开工，他经过一番考虑，选择了后者，这一年他15岁，开始了去卸货场做清洁、给货运司机送盒饭的生活。而这一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决定把香港作为对中国实行封锁禁运的前沿阵地，香港在战后刚恢复和发展起来的转口贸易急转直下，一落千丈，香港的社会生活也陷入困境。

1951年五丰行成立，开始从事农产品贸易业务。李树仁开始在理货员、交易员、业务员等一些岗位上工作。当时的五丰行工作条件也十分艰苦，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大房里生活。在当时香港的畜禽市场上，还有国内外其他的供货商，五丰行也并非处于主动局面。从事这些工作，每天要跟代销栏商打交道，要掌握好市场供货情况、质量和价格。有的代销栏商会降低价格卖出，但作为业务员必须要求他们按五丰行的供货价付款，与代销栏商的冲突便时有发生。

60年代开始，华润成为香港进出口贸易总代理后，五丰行在香港畜禽市场开始扭转被动局面。1962年，被誉为“香港生命线”的三趟快车开行，五丰行便是三趟快车的终点站。但60年代初期国内供货紧张，李树仁他们也面临着较大的市场调控压力，每月制定供货计划情况，提供经贸部配额小组安排配额，根据市场情况向国内提出要货计划。在脏臭的工作环境里，喊价、卖货、做统计，加上买肉的从业人员复杂，肉行商会、买手等时常操纵市场，做好内地供港畜禽工作是一项十分艰巨且细致的工作。

1969年五丰行成立九龙办事处，李树仁获升为办事处副主任。为了保障市场供应稳定，李树仁不仅前瞻性地提出各项供应思路，同时风雨无阻坚持在岗位一线。从七十年代主管活畜禽业务以来，李树仁和跟他一起工作的同事，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六点左右就要赶到市场亲自掌握当天供销情况、价格水平及客户对商品质量的反映，然后作出相应的调整。1974年秋天，一段时间接连暴雨，沙田一段铁路桥被冲断，由深圳运往香港的活猪专车受阻于上水，如不采取紧急措施，势必影响到第二天的市场新鲜猪肉供应。五丰行得知消息后，立即四处求援组织车辆及人员连夜赶到上水，冒着大雨将一头头活猪装入汽车拉到市区，天亮后同事们不顾疲惫，又前往活口市场，监管将这些猪肉分售到各个肉商进行宰杀。

几十年来，五丰行在香港活口等市场独占鳌头，和李树仁他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工作是分不开的。1979年6月，因为出色的工作，李树仁开始担任五丰行副总经理。

五丰行上水屠房，摄于1999年

风雨无惧肩扛屠房重任

香港坚尼地城、长沙湾、元朗、荃湾等地的屠房，原来由港府和地区人士经营，1989年港府推行私营化计划，由于80年代中期，五丰行曾参股元朗、荃湾屠房，具有一定经验，五丰行获得了经营坚尼地城西环屠房的机会。由于香港活畜行业的许多单位，如运输公司、代销栏商、肉商、买手、屠房、鲜肉运输等，都是一些有势力、有背景的人士把握，甚至有不同帮派的黑势力集团、不同党派和工会团体的渗透，当时五丰行的领导曾感叹这项工作的难度说，“凭我们这些人能去接屠房？！”

负责西环屠房的重任落在了李树仁和他的同事身上，1990年李树仁开始兼任西环屠房董事长、总经理。“这是心理负担最大的时候”，李树仁说，“一过去首先就要跟各方面谈，政府检验、渔农署检疫、机电署监管，市场上的买手、肉商、运输公司等等，跟一些势力说明不要干涉我们的经营。因为对屠房的工作了解不深，还要去一线熟悉屠房工作，早上五六点就开工巡查，因为巡查的过程中，走来走去也不好，我就在流水线上给自己找了一个给猪刮毛的岗位，跟着工人一起做，这样既能了解屠房工作，也跟现场工人搞好了关系，处理起问题来也容易了。” 香港经常会有台风，为了在台风的时候保障次日屠宰工作正常进行，供应不受影响，他和同事们睡在屠房也是常有的事。

问及李总什么时候这种负担开始减轻了，他说：“一直在坚持，从来没有放松过。有困难就大家商量着一起解决。”在五丰行领导的支持下，李树仁对生产过程进行了重点改革，节省了人力，大刀阔斧整顿内部秩序，降低了成本费用，加强各环节的监督管理，改善了员工素质。

到2000年，港府新建上水屠房并由五丰行接手运营时期，李树仁作为顾问，积极参与屠宰行业规划，足见业界对其的认可和信任。这家亚洲最大的上水屠房也在短短两、三年内办成为一流的现代化屠房，先后获得ISO14001环保管理认证，建立HACCP管理体系，通过SGS公司认证，还建立起了猪只销售去向追踪系统，保证了香港市民能吃到安心的鲜肉。上水屠房的投入使用取代了原有市区中容易造成滋扰的长沙湾、坚尼地城及元朗三家屠房，加强了集中屠宰，显著改善了对相关地区环境的影响。

回顾完这些往事，李总突然拿出一张证书，是1986年香港管理专业协会“高层管理人员督导技巧证书课程”，他讲到：“也不是说我小学没有毕业就能管这样一些业务，华润给了我就业机会，还不断地给我们培训和学习的机会，我才能有今天的发展。”言罢似才心意圆满。其实，也正是因为有了李总这样的华润人，才有了五丰行在香港的立足和壮大。今天，五丰行运营着自己的货运码头、亚洲最先进的上水屠房，内地100%的牛肉、45%的猪肉供港仍由五丰行代理，五丰行依然是香港市场最主要的食品供应商，解决了内地鲜活产品对港长期稳定的供应，吸纳了大量本地就业，为香港的繁荣和稳定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如今，李总可谓功成身退，子女也已事业有成，五丰行的年轻人也正在开创着属于这一代的宏图大业，李总也仍然关心着上水屠房下一期的发展……那一代的创业人，没有海归、风投，没有光鲜靓丽和喧哗的梦想，有的只是战火纷飞、内忧外患、物资紧缺、百废待兴，有的只是像李总这样一些能够栉风沐雨、兢兢业业的平常人，正是他们不着浮躁的平常让华润的创业史更显厚重。

摘自《华润》杂志

文字 | 张凡

编辑 | 小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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