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年间的大贪官严嵩之子严世蕃，向来对钱财之事非常上心。有一年，他亲自操刀，做了一份“大明朝富豪排行榜”。荣膺“首富”桂冠的，不是朝中的大臣，也不是江南的富商，而是蜀王朱让栩。明朝蜀王什么来头？
明朝建立后，明太祖朱元璋陆续将自己的24个儿子都分封成了藩王，镇守全国各地。一来，这是为了用自己最信得过的人守卫边陲，以保江山永固。二来，是因为朱元璋自己是苦孩子出身，好不容易得了天下，他要让自己的子孙永享荫庇，再也不受穷。24个藩王中，被封到四川这块膏腴之地的，是朱元璋的第十一子，即第一代蜀王朱椿。有明一朝，蜀王历传十三代，累世同居成都蜀王府二百多年。严世蕃“富豪榜”上的朱让栩，就是第九代蜀王。▲ 第一代蜀王朱椿画像。
蜀王怎么这么有钱？这与明代封藩制度的设计初衷有关。朱元璋吸取了汉唐时期的诸侯王和藩镇割据、威胁中央的教训，规定藩王们在封地享受“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的待遇。简单地说，就是不许干预地方政治，但可以放手敛财。
成都平原，沃野千里，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美誉。“空降”成都的蜀王，经过几代人的“辛勤耕耘”，很快就成了四川最大的“地主”。万历年间，四川巡按孔贞一曾在一道奏疏中称，成都一带的“沃野”，竟有十分之七都是蜀王府的家产。明末学者吴伟业，也在《吴梅村集》中说，蜀王府积攒的金帛财物数以百万计，在全国各地的藩王中首屈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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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下的成都平原。供图/图虫创意·Shuaihua
这么多钱，怎么花？蜀王家族在成都大兴土木，将成都打造成了一个“川版”的北京。规模浩大的蜀王府，修建在成都的南北中轴线上，大致位于今天的天府广场一带，如同北京中心的紫禁城。虽为王府，但楼阁殿宇修得巍峨富丽，俨然有皇宫的气派，故百姓将这里称为“皇城”。
成都东郊的龙泉驿区西部黄土陇岗地带，则埋葬了上百位蜀王家族成员。每一座陵墓，都被打造成一座装饰华丽、雕刻精美的地下宫殿。其中的大梁山麓，集中分布了五位蜀王、两位郡王和三位王妃的陵墓，人称“成都明十陵”，恰似缩小版的北京明十三陵。这里的地名——十陵镇，便是由此得来。“明十陵”所在的龙泉驿区 也是这次成都大学生运动会的“主会场”。如今，成都市中心的蜀王府早已荡然无存。但城东的“明十陵”，却已建成了一座明蜀王陵博物馆。其中，第三代蜀王——僖王朱友壎的陵墓地宫建筑，保存得十分完好，足以让今天的人们一睹蜀王家族的“壕”气。▲ 成都东郊的明蜀王陵博物馆，以第三代蜀王朱友壎的僖王陵为中心，周围还围绕着蜀昭王等其他9位蜀王及其家族成员的墓葬。摄影/李孟凡
在中国已经发掘的古代帝王陵墓中，如果抛开规模，只说“富丽堂皇”四字，则僖王陵完全有资格拔得头筹。其精美程度甚至超过了北京明十三陵中已发掘的万历皇帝的定陵。
僖王陵的地宫，完全仿照蜀王府的格局而建，按中轴线对称布局。沿着墓道往里走，从前到后依次是八字墙、大门、前庭、前殿、中庭、正殿、后庭、后殿、寝宫、影壁、端墙。其中，前、中、后庭两侧均建有配殿，寝宫两侧建有耳室。▲ 彩釉陶将军俑，成都市龙泉驿区十陵镇出土。
这些建筑的构件，虽说都按比例缩小，但做工和用材都很考究。屋顶上的斗拱、椽子、瓦、脊均采用绿色琉璃构件，烧制火候极佳，叩之有金石声。墓室的墙壁、雕花门窗、梁柱，均涂朱砂，红墙和绿瓦交相辉映，显得气势宏伟而又精美绝伦，让人恍如置身于一座浓缩版的地下王府。
僖王陵地宫刚出土时，其前庭、中庭、正殿等处还整齐地排列着400多个陪葬俑。数量之多，在古墓中亦属罕见。成都博物馆就展出了一批与此相似的无谥蜀王陵出土的陶俑，参观者看到这支浩浩荡荡的陪葬队伍时，大概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句感叹：蜀王真是家大业大。▲ 昭王陵是夫妻合葬墓，两个棺室之间有一道房屋形的墙壁相隔。墙壁上开了一道小门，呈半开状，古人称之为“相思道”，作用是供夫妻二人的灵魂随时过往相从，这真是“死了都要爱”。摄影/李孟凡
僖王陵陪葬俑分为将军俑、仪仗俑、侍俑、文官俑、乐俑等五类。它们原先在地宫里的“站位”很讲究，怒目横眉的将军俑，立于前庭大门口和左右配殿的门前，应是起到“门神”的作用。侍俑恭立于寝宫，伺候着墓主人的起居。仪仗俑的数量最多，手持长矛、刀、盾牌等仪仗兵器，排列在前庭和中庭等处，似乎正在举行一场隆重的仪典。
这样的“站位”，和墓主人生前在蜀王府中的生活场景完全一致。有意思的是，仪仗俑的服饰非常多样，单是帽式，就有瓜皮小帽、黑色高冠帽、网状高冠帽、圆顶笠帽、黑色矮檐帽、黑色平顶冠、平巾帻等。此前，人们曾普遍认为，瓜皮帽是在满清入主中原后兴起的。明蜀王陵出土的瓜皮帽陶俑，说明这种帽式早在明代前期就已经出现。▲ 僖王陵棺室天花。正对着棺床的天花正中，是一朵浮雕的巨大五彩祥云，其后是一个直径达3米的八瓣莲花轮，每片花瓣上各镌刻鱼、螺、伞、盖等藏传佛教中的八宝图案。这说明，僖王生前可能信奉藏传佛教。摄影/李孟凡明崇祯十七年（1644），北京和成都再次上演了一幕“双城记”。这一年，李自成的起义军攻入北京，崇祯帝自杀殉国，明朝灭亡。几乎与此同时，张献忠的起义军也攻陷成都，末代蜀王朱至澍在王府内投井自尽。蜀王的时代结束了，四川的历史从此翻篇。成都城东的上百座王室陵墓，也有很大一部分被夷平、犁作农田，往昔的泼天富贵，旦夕间俱成云烟。▲ 僖王陵棺室后墙。棺室后墙为一面绿色琉璃影壁，影壁中间镶嵌了一块精美的二龙戏珠彩陶镂空雕塑。这些镂空的孔洞另有妙用：这面影壁并不是墓室的尽头，它的后面还“藏”着一个宽约90厘米的小隔间，里面堆满了木炭。通过这些孔洞，木炭能吸走墓室里的湿气。摄影/李孟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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