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相柳”圈粉？原型恐怖无比，被大禹诛杀！

自开播以来，根据小说改编的电视剧《长相思》热播，热度最高的是男主角檀健次。

剧中，檀健次饰演的相柳是一个九头蛇妖，他与杨紫饰演的小夭有着不解的情缘。初次登场时，檀健次戴着冰蓝色面具，留着白色长发的样子直接帅到人心坎上。他银发白衣，是《长相思》中最亮眼的存在，造型一播出直接杀疯，从此银发男神再添一员猛将。

可是，如果我们要说今天玄幻类作家的灵感来源，竟然依旧是两千年前的《山海经》，是不是有读者要感慨现代人灵感的枯竭呢？其实，总有新的英雄，会出来缔造全新的神话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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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记述相柳的是《山海经》

2019年4月10日，美国天文学家布朗及其团队发起了一项在线调查，让公众为他们发现的太阳系第六颗矮行星选名字，候选名单是神话人物共工（中国）、荷勒（德国）和维利（挪威）。经历一个月的角逐，28万张选票中有46％意属于“共工”。随后，“共工星”的卫星也被定名为“相柳星”。这是迄今为止第一次经投票选出的以中国神话人物命名的矮行星。

对中国的玄幻小说迷来说，“共工”与“相柳”是再熟悉不过的人物了。被誉为“言情天后”的女作家桐华的神话小说《长相思》系列中，相柳就是男主角：他本是海底九头蛇妖，被水神共工收为义子，性情冰冷狠毒，但外表又俊美妖异、风姿卓然，而且外冷内热，人设痴情。当曾经追过的偶像，有一天竟能真正化作天上星辰，属实引起一大波书粉的共鸣。

但相柳并非现代小说家们原创的角色。最早记述它的书，是《山海经》。在《山海经》中，相柳又叫相繇，是共工的大臣，但外形极其恐怖，长着九颗人的脑袋，却有蛇的身躯，浑身青色。它的九颗脑袋能同时食用九座山上的食物，可见相柳的体型硕大无比。只要是相柳经过的地方，稍被它的气息和体液沾染到，都会化为沼泽和溪谷，空气中弥漫着苦辣的味道，各种飞禽走兽都没法居住。

▲ 清《山海经》绘本里长着九个人头的相柳。绘画/于继东

不难看出，依附于共工的相柳，实际上是沼泽之神。沼泽的环境恶劣，远古人类不但无法开发，还容易被吞噬，沼泽之神自然容易带有蛇形。当然，这样的神必然不会是什么善神，相柳最后为大禹诛杀。它死时流出的血液，腥臭难闻，被污染的地，五谷不生。之后当地又水潦成灾。大禹只好挖掘泥土来填充这些地方，但三次刚填塞满，三次又都坍塌了下去。大禹无可奈何地把那里挖成一个水池。

原型如此恐怖的神祇，竟能化作当代小说里的痴情男主角？这算不算是魔改原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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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文学如何借助古老文本

其实，在桐华的小说中，并不乏类似的案例。《山海经·大荒北经》里有一段黄帝利用天女击败蚩尤的故事：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

▲ 九头人面蛇身的相柳。背景的四方高台，即被后世学者猜疑为“金字塔”的共工之台。绘画/孙晓琴

2011年，桐华据此创作了小说《曾许诺》。在桐华的笔下，黄帝玩弄权术、利用感情，为此还引发了轩然大波。争议之中，《山海经》被反复推到台前，变成“考据党”和“剧情党”争执的焦点。

这一神奇的文学现象，近十几年来很受传播学领域专家的关注。毕竟，一部两千年前的“天书”，能在今日中国的年轻群体中保持如此高的知名度，放眼世界也极为罕见。让《山海经》故事保有活力的秘密是什么呢？

▲ 清《山海经》绘本里的巴蛇。绘画/于继东

日本早稻田大学教授千野拓政曾从ACGN文化（动画、漫画、游戏、小说）的繁荣中，精准概括出了青年群体阅读文本方式的变化，即以前的读者喜欢欣赏故事情节、作品文体和作者思想，但现在的青少年真正重视的是作品里的角色形象。他们可以离开作品的世界，单独欣赏这些角色。《山海经》中的神，恰巧符合这一特点。我们从书中可以读到诸神的种种事迹，但却鲜有关于其性格的直接描绘。这都给玄幻小说作家追逐流行，借用《山海经》元素，重新构筑21世纪青年人喜爱的新神话，提供了相当大的便利。

事实上，对于《山海经》的二次创作，也围绕着所谓“祛魅”和“复魅”的文学概念。前者说的是古代神话随着科学的冲击，在今天已经不再拥有可以决定社会生活、政治制度的超能量。就像没有哪国君主今天会再自称天子。

▲ 神怪出没的上古山林。图为当代学者王红旗考证的《山海经·五藏山经》图局部。绘画/孙晓琴

因此，现代社会中“神圣”的意义，需要有人去重新定义。而复魅则是为了对抗人类中心主义产生的。当人类觉得地球上其他生命都是被自己统治的生物，无疑已经跟自然界割裂。因此，我们需要一种全新的“神话主义”，让生命伦理问题找到新的出口，即让人在某种程度上重新相信万物有灵。这两者看似围绕“魅”相互背离，却都有共同的目的，即在新时代创造另一套合乎逻辑的神秘力量。玄幻文学，其实就是其中的一个载体。

想要完成这个目标，就需要借助如《山海经》这类的古老文本。简单来说，如果毫无根据地在现代作品中创作出一堆新神，读者也并不容易接受。而《山海经》的神话叙事，模糊了时间线与空间的界限，即所有故事发生的时间与空间其实都不能确定。这成为了作家们“旧瓶装新酒”，创造“跨地域神话”的基础。

他们完全可以重新构筑一个有自身逻辑的新神话世界，将原本没有交集且生活在不同地方的神怪灵兽，全部聚合在此体系中，由此演绎全新的故事。沧月、沈璎璎和丽端这三位女作者联合缔造的“云荒”系列，就是跨地域神话创作的最成功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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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的云荒宇宙

什么叫做“云荒”呢？《山海经·海外南经》开篇就说：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凡是大地所承载的，上下东西南北之间，四海之内，日月所照耀的，星辰所经历的，四季所记录的，木星所纪年的，神灵所生的万物，形状各有不同，生命或长或短，只有圣人才通晓此中道理。“云荒”世界的设定，就出自这句话。有了这个设定作为大前提，无论将《山海经》中多少相隔万里的事物填充至此，都显得合乎情理了。

▲ 明代绘本《山海经》中的九凤，九张人类面孔，引人注目。

在她们的作品里，云荒仙洲四方都被海洋围绕。在它的东方高山之上，生活着一黑一赤的比翼鸟，这是借用了《山海经·海外南经》的记载。而云荒的北方有九嶷山，是空桑国王陵所在地。九嶷山前又有深万仞的苍梧之渊。所谓九嶷山、苍梧之渊，在《山海经》里，是帝舜所葬之地苍梧之丘。云荒最初的统治者被设定为空桑人。《山海经》中多处提到空桑之山与空桑之水。这个地名在上古时期很常见，它又作穷桑，据说大圣人伊尹、孔子都是出生于空桑。西晋皇甫谧的《帝王世纪》里也说，上古时期黄帝、少昊、颛顼也在空桑登上帝位，甚至少昊还被称作“穷桑帝”。

冰族则是云荒的另一个族群，是人类和鲛人的后代，又称为冰夷。它的原型是《山海经·海内北经》中的神，住在深三百仞的从极之渊，有人的面孔，坐骑是两条龙。

▲ 根据清彩绘本《山海经图》中“氐人”的形象描绘。

其实，“冰”是“冯（píng）”的通假，冰夷并非是冰族蛮夷，而是著名的河伯冯夷。冰族掌握权力的有十巫，分别是巫咸、巫即、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等，这也完全出自《山海经》，他们是在灵山自由上下的十位大巫。

云荒的两大水系“青水”和“赤水”之名，也是出自《山海经》。两水交汇于大陆地势最低之处，形成镜湖。湖中心水上下有虚实的镜像双城，也就是云荒的核心区域——伽蓝城和无色城。云荒之外的海洋，时而分为东南西北四海，时而分为七海。西海狄山、北海轩辕丘，都是上古神人葬处。这个设定也来自《山海经》，狄山有帝尧、帝喾、周文王的陵墓；轩辕之丘为一座方丘，四蛇环绕。

▲《山海经》记载里的当康，长着锐利獠牙的野猪之形。绘画/于继东

七海之外又有归墟。归墟是天上银河与地下水流最终的归宿之处。归墟不因水多而溢、水少而枯，它无穷无尽，无始无终。著名盗墓灵异故事作者天下霸唱的《鬼吹灯》系列中，也有一部《南海归墟》。而归墟的这些特征，直接取材于先秦《列子·汤问》，其中说归墟是渤海之东几亿万里的大沟壑、无底深谷。而《列子》的说法又可以追溯到《山海经》中东海之外的“大壑”，传说那是少昊的国度，少昊还在这里抚育了五帝之一的颛顼。

换言之，云荒的一切，都凝聚成了前所未有的全新宇宙观。沧月她们用女性突出的细腻清丽的笔法，绘制了一个架空的奇幻世界。这里处处皆是古老的神灵，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人类有的心灵诉求，云荒的神也同样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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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怪异兽是创作的宝库

其实，正是在新时代女作家的笔下，“玄幻”小说这一概念，细化分为了仙侠、穿越、都市等多种类型。每一种类型都在表现女性在不同环境中的生活状况。这里的女性角色可以随心所欲地享受欢乐，不必像古代的女神一样，受到凡间“三从四德”的束缚，甚至可以享受“众星拱月”的恋爱模式。

2017年，唐七公子原作，后被改编为电视剧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开播，第一集播出仅12小时，全网播放量就超过了3亿，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杨幂饰演的女主角白浅，出生于青丘九尾狐一族，即《山海经》中的青丘国。九尾狐本是吃人的凶兽，但白浅的人设却非常可爱。她作为四海八荒的第一美人，智商却配不上美貌，是出门即会迷路的路痴，必须要随身佩戴有“智能导航”作用的迷谷树的枝条。

▲《山海经》多处有记述：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绘画/孙晓琴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娇纵的小狐狸，却与天族太子夜华坠入情网。男女主角一切的奇遇，不妨将其看作大多数少女对于恋爱幻想的映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声名鹊起，无疑说明了千野拓政的理论是正确的。相比逻辑严密的剧情，还是满足人内心需求的主角人设，更受青年人的喜爱。

如果我们去研究古老传说中神灵的样貌，还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特点，它们往往经历了四种发展阶段：动物、动物复合体、人与动物复合体、人。最开始的远古人类所崇拜的，都是现实中存在的生物，比如老虎、鹰、蛇。渐渐的，人开始将有巨大力量的几种动物的特征结合起来，创作出想象的灵兽，代表就是龙、麒麟。早期的龙，形状有不少猪的特征。甚至于，像龙这种生物，还被进一步虚构出了所谓修炼进化的等级，南朝祖冲之所著《述异记》就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角龙千年方为应龙。”

▲ 电视剧《琉璃美人煞》里的蛊雕。绘画/扬眉

接着，因为人发觉自己有超群的智慧，人兽结合体的神灵开始出现。例如我们熟悉的创世神女娲和伏羲，均是人首蛇身。在《山海经·北山经》中更是称：“凡北山经之首，自单狐之山至于隄山，凡二十五山，五千四百九十里，其神皆人面蛇身。”直至最后，神话才发展出完全人形的神。

然而，传说故事的创作瓶颈就在这里。当神具有了人形人性之后，人类就算再有创造力，也很难更进一步发展对神的想象了。而《山海经》成书于先秦时代，书中的异兽精怪大多还停留在前三个阶段。这便给了现在的小说家们进行“升级”、创作它们全新形象的空间。

▲ 清《山海经》绘本里的蛊雕。绘画/于继东

如果说“九尾狐”本身还带着一点魅惑可爱的元素，那么“蛇”精的人性化便显得天马行空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白浅的丫鬟少辛，就是被她救下的一条巴蛇所化。但其实巴蛇是《山海经·海内南经》中记载的非常恐怖的一种大蛇，它身体由青、黄、赤、黑四色交织，也有说黑身青首，能够吞下大象，且三年后才会吐出骨头。

值得一提的是，少辛本是《山海经·中山经》中的一种草，但它却长在浮戏之山的蛇谷以及蛇山中。所以电视剧中就把“少辛”改为了小巴蛇的名字。而经过了这一系列的改动，“巴蛇”的属性已经不再是观众的注目点，它仅仅是少辛这个美女拥有法力的原因而已。

▲ 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的巴蛇。绘画/扬眉

传统的神话谱系，都是以类似的方式，被赋予全新的生命。当代玄幻小说中的神话，脱离了信仰、宗教和民俗，完全变成作者任意组合的素材。《山海经》中多达400余种的神怪异兽，自然成了最值得进行这一步再创作的宝库。

值得一提的是，当西方人发觉勇士与魔法的故事已经堆山填海之后，东方神话逐渐成了他们突破自我的新通道。“共工星”的胜出，也绝对不是偶然。事实上，越来越多的外国作品也开始借用《山海经》里的逻辑体系。2015年，二十世纪福克斯电影公司出品的电影《博物馆奇妙夜3》里，主角团的历险之一，便是在大英博物馆的中国馆内遇见了复活的相柳。

▲ 《博物馆奇妙夜3》里的相柳，其外形实已几乎变成希腊神话里的“九头蛇”海德拉。绘画/扬眉

星光殷殷，其灿如言。《山海经》将来定然会在更加广阔的舞台上，由今时今日的剧作家们，续写原著那未尽的传说。

图文来源与参考：

《中华遗产》2022年06期，撰文/林屋公子

《<山海经>的无尽未来》

其他图源：《中华遗产》2016年04期、2017年04期

编辑：周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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