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 余秀华：无端痛苦 无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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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华：无端痛苦  无端欢喜 

风铃|文

这个在浙江打工时，每天夜里在出租屋独守月光和清寂，让汉字和诗句在内心里跳舞的人；这个把横店村推向国际诗坛推向全世界的人；这个在正常人和残疾人之间挣扎，永远上升不了女权的人；这个“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就像放进一块陈皮”，意象奇特的女人；这个写诗赢来了经济独立，给丈夫提出今天离婚给15万，明天离婚给丈夫10万的女人；这个成名后，有自省“如果你是因为我脑瘫才关注我的诗歌，这是本末倒置的行为”的人；这个借用李健名字写情诗，而是为表白生活中自己喜爱的男人的女人；这个在乎贞洁，只与爱的人一起睡的女人，最近《新京报》出圈栏目的记者许研敏和她访谈的视频火爆网络，她在镜头里因爱而不得醉酒，痛苦、绝望和“活不下去”的女人，是那么的直率、坦荡而真实，她无端热爱又无端痛苦，无端孤独又无端独立——她就是2014年在博客上贴出“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出版了中国20年以来诗集销量最高的余秀华。

余秀华面对镜头，没有矫揉造作，现实是怎么样的，镜头里的她就是怎么样的。镜头里是她生活的还原。没有蒸锅，就把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包子放在阳光下把冰烤化，用包子佐酒。她披头散发，与“白骨精女人”无缘。她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我甚至还看到她发丝的油腻。她告诉记者，她爱了六年的那个人，突然不理她了，从她生命里消失了。把爱情和诗歌爱成生命的女人，这一次，自己生命里一块爱情的骨头断了，叫她如何不难过？爱情是她生命的底座，地基断裂了，她的生活天崩地裂。用她的话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也许有人会说，女人需自强自立，要活出自己的风采，没有男人一样要过得精彩纷呈，潇潇洒洒。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当把生命里所有的爱全部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当把爱情和诗歌视为生命里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她宁愿诗歌和她的残疾同行。对她来说，有健全的身体，有美貌的容颜，灵魂却像白纸一样没有涂抹任何色彩，是庸俗的。她是如此的性情，对爱情如此的执着和认真，我们哪有理由去苛责她，去对她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我有朋友做了一个设想，如果余秀华没有满腹才华，不写诗歌，不去想象虚无的灵魂，不去追求夫妻间需精神的契合，每天和丈夫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会不会把婚姻生活延续下去？

但不写诗的余秀华，就不是余秀华本身，也不是把千百年来被禁锢的爱欲赤裸裸的以诗歌的形式呈现出来的余秀华，她和普通的农妇没什么区别。

正如余秀华所言，生活可以磨合，但精神怎样磨合？当两个人在农田里干活，一个人说“野花漂亮，另一个人说自作多情”，这样的生活，会走多远？我是一天也不愿意和这个人呆。所以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要解放自己，和二十年无爱的婚姻说不，她要拼命挣脱婚姻的束缚，走出痛苦的婚姻生活。扔掉没有理想的婚姻后，“连呼吸的空气都和平常不一样”。

我们现实生活中，有多少女人在婚姻生活里苟延残喘，有多少家庭过着一个屋檐下，住着两家人的麻木、尴尬的生活，有多少夫妻回家后，各进各的房间，各睡各的床，把家当成宾馆，把日子过成一片“死海”。甚至离婚了，为了孩子，两个人还要捆绑在一起，住在一个屋檐下，为了给孩子“家庭完整”的假象，以自己离婚的真相掩盖孩子的感受。又有多少女人，能像余秀华那样，勇敢的走出痛苦婚姻的泥潭，为了新鲜的空气，为了自己的理想人生。

前几年，我看了范俭拍的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余秀华在一个人的村庄里，把自己过得精神饱满而富有弹性。

她肆意的在田间行走，“一根稻子就能打开关于田野所有想象”、“我会遇见最好的山水，最好的人”，“他们所在的地方都是我的祖国”，一个把大自然爱到骨髓里的诗人，写出来的诗句带着晨露、泥土、夕霞和月光。在她的句子里，诗歌是人学、美学和自然学的组成。在余秀华的心里，远方是横店，是让她既心痛又热爱的村庄。“世界把山水荡漾给我看，它有多大的秘密，就打开多大的天空”，心有多开阔，写出来的诗句就有多通透。

我欣赏余秀华的特立独行。她觉得前夫应该回到几千公里远的四川老家而不是留在她的村庄，但她在父母的劝说下，妥协了，她用自己的稿费为前夫买了一套离她家不远的房子来交换自己的自由。她曾因婚姻而增加对别人和自己的憎恨，但是她用诗歌，用热爱与生活和解——被上帝原谅过的人，注定会被生活喜欢和接纳。

我特别欣赏余秀华对于睡你和被你睡的解读，这完全是独立、有自由精神的女性的样板和宣言。食色，性也，几千年前孔子已把人性的根基钉牢。2014年，一向沉寂很久的诗歌圈，被余秀华一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诗，荡起了汹涌的浪花，把人的欲望和想法拔了出来，连同拔出的是女诗人，残疾等标签。我从来没有把她和残疾划上等号，她身体的残疾掩饰不了精神的高贵。我也没有性别的分类，余秀华就是一个写诗的人。

“睡你”的诗歌爆红后，一个山东的读者，打着“睡你”的旗号，买好火车票去“陌生拜访”余秀华，想像一条狗一样睡在她床下的男人，最后却被自己灌醉，被余秀华拉黑。这“睡你”和“被睡”的想法，激荡了多少男人的荷尔蒙，激荡了多少像登门造访余秀华的山东男人那样的“勇闯者”。冰山与火焰的背后，余秀华不过把本真的情欲写出来而已。

余秀华说，“睡你”和“被你睡”，是有本质的区别。睡你，是我主动，我在爱情和生理上的主动权。而被睡，是放弃了主动，暗含无奈的迎合。睡是一种追寻，被睡隐匿着逃逸。当她找到了“世界上有一个人让我奋不顾身地去睡他”的那个人时，他却对余秀华的感情不是爱，只是喜欢。

爱和喜欢的差别，犹如睡你一天和睡你一辈子的差别。爱情的火焰没有点燃就熄灭了，这让余秀华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她颓废，她醉酒，她披头散发，她提不起情绪，她睡醒了就喝酒，喝醉了就睡觉，把日子过得颠三倒四，摇摇晃晃。“爱情，无论在谁的身上都是渺小的。这样的渺小让我绝望，这样的绝望让我直截了当。”

余秀华的直来直去让她活得真实而单纯，拐弯抹角在她的字典里没有市场。她拒绝大词——苦难、坚强、榜样，她拒绝同情与怜悯，她只需被人理解——那些懂她的人和与她同频的人，那些理解睡你和被你睡的人，那些把赞美和诋毁如同蜜糖和砒霜有相同认知的人，那些“喜欢这毫无理由的荒芜，喜欢这荒芜里毫无节制的美，而不愿意和任何人把这样的时辰虚度”的人，那些无端欢喜，无端痛苦，无端孤独，无端寂静的人。

（图片来源网络，版权归原作者）

作者 ·简介

作者风铃，重庆人，医院工作人员，喜欢月光，草原和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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