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 | 屠薇君:世上有一种诀别,叫兑现
屠薇君,1955年出生于武汉市。1977年考入华中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在中等学校任教至退休。
作者:屠薇君
四年知青岁月记忆里,印象最深的是杨队长自杀这事。
杨队长三十出头,中等个子,退伍军人,身材挺拔,永远穿着一身褪色的旧军装,永远是一副从容不迫,和蔼可亲的样子。
他家在杨家湾,但他是大队长,管着七八个自然村,辖下的家庭和人口不少 。每天上传下达的政务,生产任务的分配落实,邻里纠纷的调解,杨队长都得心应手,深得群众拥戴。
可是,杨队长却在春节前的一个夜晚,在杨家湾村口的一棵老槐树下自杀了。消息在各个村子里传着,老乡亲们表现出来的悲伤出奇地相似;男人都默默地低头,女人都抹着眼泪,喃喃说着一样的话:“杨队长是个好人”。没有任何人好奇打听他为什么要走绝路,因为他们都知道是为什么。
杨大队长是因为不想做“兑现”工作而永远离开了人世。
致杨队长于死地的“兑现”,简言之就是每年临近春节时,大队召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到那些工分不足,欠生产队钱的穷人家里,翻箱倒柜,拆梁掀灶卸门板,没收些有价值的东西,去兑现给那些工分高的家庭。我们那时年少好奇,喜欢看热闹,跟着兑现工作队看这些人家里到底会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值钱的东西不外乎陪嫁的木头箱子,还有比较新的解放球鞋,颜色鲜艳的花布等等。这些好东西都会引起人们的稀罕。大多时候找不出任何商品, 只好拿屋子的梁木,灶上的铁锅铁铲充数。
兑现工作队离开后,这些穷人面对没有屋顶的房子,没有锅的灶台目光呆滞,欲哭无泪,因为这是公平。只有这样,才能落实多劳多得的分配原则。
那个地方实在是穷,一年大约有四个月的粮食就是薯类,吃腻了红心薯,就吃黄心薯,或者吃白心薯。村民的梦想是“一旦有钱了,就一手拿烧饼,一手拿油条”。没有自来水,池塘就是水源;没有电,大多数人家用的是棉线做捻子的小油灯。我们知青用的有玻璃罩的煤油灯都被村民羡慕不已。不少家庭连买盐的钱都发愁,有时候没有盐了,眼巴巴地等母鸡下蛋,然后捧着还有余温的新鲜鸡蛋到供销社去换一点盐。
有个叫牛娃的小伙子,家里就寡母和他二口人,他又是做满分的壮劳力,照说不应该贫困,可是他的母亲常年生病,要抓药吃,所以欠下一些债务,但凡有一点钱就得还债。从来手里就没有隔夜钱。所有生活用度都是自给自足。只有盐自己无法做出来。他就常常捧着一个鸡蛋去换一把盐。
村里男女老少服装也很一致,除少数复员军人有旧军装可穿,刚过门的新媳妇穿花衣 ,其他人一般都穿自产的黑色粗棉布衣服,生产队开会时,无论春夏秋冬,会众都是乌鸦鸦一片。虽然人们大都穿一样颜色和面料的衣服,可也有好坏之分。谁穿的衣服纺织细密平整,染色均匀,干干净净,没有补丁,就是好衣服,这家主妇会被人称为“会过日子”。反之,则会贬为“又穷又懒”之家。
在这样艰难困苦的情况下,还要雪上加霜地去搞“兑现”,杨队长实在于心不忍。他深知,这些穷人是因为身体有病,或者是小孩子多而劳动力少才导致工分不足。他们不是懒,而是心有余力不足,没有任何办法去摆脱贫困。善良的杨队长宁愿去死,也不想去剥夺困苦的乡亲。
好人杨队长走了 ,不知道那个春节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我们知青过完年从城里返回后,没有听见人们再谈这件事。人们又开始日复一日,天不亮就出工,天黑才回家的辛苦劳作。
杨家湾的那棵老槐树,依然默默地见证着这一切。
这是一幅具有清末岭南派笔墨风格的漳绒风景画,描绘隆冬时节远山近湖萧索的景色,灰蒙蒙的天空及湖畔的枯树寒禽更增添了冷寂的气氛。在表现山水风景的笔韵时,将画稿所绘物象处的绒圈割开,呈绒状,再用笔墨渲染,使之有较强的质感,其折射的光线与未割绒处有明显的不同。其它地方则保留绒圈,淡施笔墨,并用丝线润雅的光泽表现天空的辽阔。此图轴割绒精妙细致,画面层次清晰,具有西方古典油画的特点,准确地表达了岭南派的笔墨风格。
撰稿:殷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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