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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镑租块地,我的英格兰耕读生活 | 前沿食农

王梆 食通社KnowYourFood 2019-04-11

食通社

作者

王梆

耕读作家。非虚构作品《贫穷的质感》,《英国乡村调查:当田园遇上全球化垄断资本主义》,《权力和反抗: 英国家庭史一瞥》等见《单读》。


1

被查普曼家的“幽灵”缠绕的我


查普曼家的老房子保留着19世纪中期英格兰乡下小农生活痕迹。


一个半世纪以前,东英格兰East Anglia的田野里有一栋农民房。前院是平坦的晒谷场,后院则种满了用来给布帛染色的绿植。小而暗哑的客厅里,铺着土窑烧制的红砖地面,正中央嵌入一只柴火壁橱,壁橱上放着发条铜钟。墙上挂着一张曝光时间长达二十多分钟,所有人都不耐烦,以致最后有点虚焦的先人照。角落一把扶手椅,又硌又硬,只有乡村牙医的凳子可以媲美。厨房就更简陋了,松木餐桌紧挨着一只珐琅洗手池,洗掉满手黑泥,伸手就可抓起面包。空间有限,储物只能靠钉在墙上的架子,架上摆着腌酸小盅缸和各种摔不烂的搪瓷器皿。二楼两间卧房,几件手工缝制的粗布衣服摞在床靠上。半夜上Privy(厕所,老英语),得披星戴月去田野里的茅房,半途中若撞见野狐,怕它叼走母鸡,如厕完后便是一番人狐大战。小孩子们还好,床边有尿壶,尿时只管说:“我要去采雏菊”(Going to pick the daisies)就好(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洗衣房和澡房同用,搓衣板搁在水缸上,孩子们坐在船型锡盘里,用小手舀水,这里浇浇,那里拍拍,想象自己在加勒比海做海盗——星空、陋室,加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大概就是那栋房子的全部家当。


二战后,这栋房子被改成了一座迷你农耕博物馆,用来展示1949年前后英格兰的小农生活,还有了一个虚构的名字:查普曼(Chapman)。 

 

查普曼家离我住的村庄只有四英里,没事我就去那里闲逛——摸摸没有热气的汤碗,闻闻用蜡复制的小麦面包,望着鬼影们忙入忙出,太阳就下山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老爱往查普曼家跑,也许是中了德里达的“幽灵缠绕论”!(幽灵缠绕论,Hauntology,指"对发生在过去时空的事物,产生了某种无力摆脱感,以至影响了当下的存在"。)


偶尔如时空穿越般的瞬间,分不清是在当下还是历史。


2

买什么都愧疚


如果一个人不顾化成石头的危险,频频向“后”看,一定是眼前的现实出了问题——而要说起我的现实有什么问题,那可就太多了!

 

比如我想吃菠萝,可德国之声(Deutsche Welle,DW)在今年3月份播放的纪录片《你的水果从哪里来,付出什么成本》(Where does your fruit come from and at what cost)却告诉我,欧洲超市里的菠萝,大多是世界上最大的菠萝种植国哥斯达黎加供应的。在哥斯达黎加,单一种植已经严重破坏了生态平衡,使得每只菠萝都浸满了农药;种菠萝的农民虽是现代社会的“公民”,却过着中世纪美洲农奴般的贫困生活,经常患头痛,饮用水还高含除草叮(bromacil),一种在欧盟国家早被禁止的农药。


哥斯达黎加的单一化种植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可就没有菠萝那么甜蜜了。来源:news.co.cr


好吧!我不吃菠萝,吃香蕉总可以吧?可随便翻翻资料,蕉农的日子也不好过。2002年,厄瓜多尔蕉农工会为反抗恶劣的工作环境展开罢工(一般情况下,蕉农们一周工作六天,每天12小时,月薪低于128美元,还发生工头性骚扰女工这类事情),结果遭到400名防暴警察荷枪实弹的镇压,其中一名32岁的工人Mauro Romero不幸中弹,不得不截肢保命。而主宰这些工人命运的Noboa集团,垄断着全球11%的香蕉贸易,却安然无恙。16年后,20万厄瓜多尔蕉农仍旧穷困,他们中不少疾病缠身,孩子天生残疾——这还得“感谢”洒进香蕉种植园的26种农药,其中包括数种高危农药。

 

欧洲三分之一的香蕉来自厄瓜多尔,英国普通超市里随便哪只香蕉都沾满了南美后殖民的血腥味。

 

那么选择吃英国本地的水果,像苹果、草莓、蓝莓之类,总该没啥问题了吧?可是电台里却动不动就播出“摘水果的东欧季节工起早贪黑,平均每小时的工资不过7.50镑左右,仅达国民最低工资水平”的新闻。

 

无论买什么便宜货似乎都有剥削廉价劳力的嫌疑,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我想活得心安理得,大概只能吃公平贸易绿色食品了?可我又偏偏没有那个消费能力!叫人怎不心烦?


3

租“份地”,当农民


英国的“份地”相当于北美的“社区菜园”。


在查普曼一家人所生活的时代,英国大部分土地仍属农业用地,政府对农业的补助还算丰厚,化肥只限于少剂量使用。那时的草莓是普通地里长出的草莓,还没到一颗含20种农药的程度。在那个时代,农业机械化刚刚起步,农民还没有大量失业,跨国垄断资本操控下的超市尚未诞生,还没出现类似拼命压低出仓价,扔掉长得丑的土豆或水果等奇葩商业手段,离大鱼吃小鱼的大规模工业化农场(mega farms)时代亦还有半个多世纪之久。查普曼一家因此可以沿着英国传统的小农生活稳步向前,自己染衣种菜,农产品送到附近的农贸市场,虽不富裕,却也不至于釜鱼甑尘,或动辄无辜负疚。

 

而今,大多数人和土地的联系仅剩春游相册里零碎的田园风光,查普曼那张自足的农夫的脸,也早就被地火烧灼的黄昏隐没。我虽然幸运地住在乡下,却过着和城里人无异的消费生活:在超市买菜、网购、被信息密集恐惧症和选择困难症缠绕,时常陷入《人类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所揭示的“奢望之阱”(luxury trap)而不能自拔……也许是因为如此,查普曼家那种平实的生活哲学,才对我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吧?

 

可我们这些手无寸土的人,去哪过那样的生活呢?


份地制度在英国有长达几个世纪的历史。


感谢欧洲启蒙主义之后的济贫传统,18世纪后,英国便推出了《份地法》(Allotment Act)。所谓份地(Allotment),是一种由教区委员会管辖,廉租给低收入人士的非盈利自耕地,只要是常住英国的居民都可以申请。因地区而异,一块份地约1/16英亩(不到四分地,大约250平米),最便宜的年租21英镑,最贵的也不过120英镑。


份地的历史可追溯到19世纪。一些上流人士和神职人员认为,圈地运动将敞田制时期的公地(Common Land)圈走大片,导致很多佃农和穷人失去可以暂种的土地,所以圈地运动之后,应将少量土地廉租出来,让穷人自己种点食物补充给养。今天,虽然地产商绝不放过任何一寸有利可图的土地,全英国也有33万多块份地好歹保留了下来。更幸运的是,在绿色食品成为风尚,份地越来越金贵,等待租种的队伍排成长龙的情况下,我们村竟然还有三块份地可以申请!


敞田制(open field system)是英国中世纪时期基本的土地管理与利用制度。在实行敞田制的地区,庄园、村庄的非耕地、休耕地都是敞开的公用地,无论领主还是农民佃户,按照规则,都可以去放牧或樵猎。而自“圈地运动”时代起,这些公用地被圈起来,成为一般民众不得使用的私有田。


4

学种菜,累成狗


从一年21英镑租金的一小块份地开始,我过上耕读生活。


申请书交上去不到两周,村教区委员会就派专人,候在田垄边上,把一块份地以21英镑的年租,交到了我的手里。

 

那是2015年春天。拿到合约的我,兴奋得像吃了蚂蚱一样。我的份地在村中心足球场后方,离家步行10分钟。据说前租户种了十几年,终于廉颇老矣,不得不作罢。轮到我时,大片熟地已荒置数月,另还有大片从未开发过的处女地,被一棵参天大树罩着,树根蔓延开来,因此从未被开发。野草从处女地卷着铺盖一路杀过来:荨麻,马尾,蒲公英,金凤花,篱天剑……浩浩荡荡,马不停蹄地和周边作物争夺着领地——这样的条件,难怪教区委员在和我签约时,眼都不眨。

 

21英镑的年租虽是白菜价,但真正投入起来,却是永无休止的时间和体力。教区委员会还不时派人督查,若发现占了地却任其荒废的,即取消租用资格。份地是敞开式的,具有某种程度的展示性,谁家打理得如何,一眼便可望穿。因此,就算没有督查,老一代英国人对待自家前院那种近乎清教徒式的苛刻态度(后院杂芜一点无所谓,前院一定是梳理得溜光滑亮的),也会时不时显露在份地上。

 

我们有的中国人爱面子不爱里子;而对严谨得喝茶都要先用滚水热茶壶的老一代英国人来说,“里子”往往就是“面子”——我希望我的“里子”,偶尔也能翻出来做做“面子”,所以从播种那天起,就决定改掉草间求活的脾性,严肃对待种植技术,开始使用这辈子都没用过的东东:标签、量杯、温度计……春寒未过就开始播种。既然没钱买玻璃暖房和植物电暖设备,那就把种子埋到小盘子里,放入厨房、书房和卧室。恨不得每天要在心里供一番土地神……然而一切还是远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为了想要种出食物,严肃对待种植技术,使用各种辅助手段。


第一年播种,尽管我严格按照份地大咖指导的步骤,垫毛巾加湿,用保鲜膜保暖,却仍有三分之一的种子胎死腹中。搜遍谷歌,苦苦追问原因,结果我绝望地发现:“太湿,太干,太亮,太暗,缺氧,太酸,太碱,种子过期受潮或天生残疾,不够关心,过分关心……”条条都有可能是罪魁祸首。

 

如果说播种的失败好比船体倾斜,那除草简直就是坠机了。英国的春寒极其无常,本以为最后一场霜冻已过去,莫名其妙又降起飞雪。雪一化就不得不除草,戴着手套还能感觉到工具把柄的坚冷。尽管如此,也得硬上,不然等太阳一出,泥地板结,就挖不了那么深了。一个人对付各路千军万马,手中却只有古老的镰刀、锄头和犁耙。除完一堆,两周之后,它们又卷土重来。退休老农带着“你也有今天” 的讥笑路过,甩来一句“看它们来得多快,是不?”(They come back in no time, don’t they?),抛下孤独的我继续战斗。最可怕的是日本草血竭(Polygonum paleaceum),19世纪时被德国人带入欧洲,一百多年后遍生不列颠。此草赤红大根,深埋万米,极具忍者风范,除非剖腹自杀,否则谁也拿它们没有办法。除草3到4个小时,灵魂完全出窍,被虫咬花了脸也浑然不知。一整天下来,骨头尽散,迟钝痴愚,直到做梦才兀然清醒:梦里全是日本草血竭。


5

新出路:消费者和生产者合作起来


我曾经采访过的Stroud社区农业,是英国一个开放式的社区支持农业项目,采取消费者和生产者合作的模式。图片来源:SCA官网


原来查普曼家的田园生活并非总是浪漫的。一亩三分地,在他家那个时代,要做全职还要累成狗,才能养活全家。而现在就算全职也不太可能了——累成狗种出来的菜,要卖多少钱一斤才能回本?又如何拼得过超市里的那些用了化肥农药除草剂的工业化大棚菜?

 

除非……人们重新启用合作社(co-op)的理念!我曾采访过英国的斯特劳德镇社区农业(Stroud Community Agriculture,简称SCA),那里由合作者出资租地或买地,土地交给像查普曼家那样的专业农民打理经营,使用现代化的农机设备,就不至于像我这样累成狗。消费者直接与生产者进行合作,每人每月固定交纳一笔会员费——比如每月37英镑,就可以获得足够1到2人食用的蔬菜;食量大的用户,另外交纳26英镑便可获得额外供给,肉类和蛋类的方式也类似。而那些低收入和靠政府救济金生活的贫困用户,则设有相应的优惠政策。因为用户费是前提预付的,这就为购买农具、交纳地租、对付自然灾害提供了充足的资金。当收成不好时,还可以从其他的生态社区农业合作社购买农产品,以补充不足。自2006运行至今,SCA已拥有100多英亩(6000多亩)土地,200多家庭用户,基本进入了低增长、低消费的可持续状态。

 

英国调查记者George Monbiot在他的书《我们是怎么陷入这一团糟的》(How did We Get into This Mess?)里,引用英国经济学家舒马赫(E.F Schumacher)的话“小的是美好的”来倡导这一理念:“全球垄断的大规模工业化农业生产,导致环境恶化,农耕地大量减少,也使得食品安全存在巨大隐患,从长远来看,势必造成农作物减产。要养活人类,小型生态农业+公平贸易,才是唯一的出路。”


6

做一个骄傲的“现代”查普曼


三年下来,能力渐长,积累的经验足够种出可以自足的食物。


然而如此一来,人们就得彻底改变消费习惯:不再频繁光顾超市,把菜篮子转向生态社区,必要时,还得过一种像查普曼家那样的简朴生活……这一切,仅仅把家具换成北欧风格断舍离,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SCA这种合作模式,至今未能在英国大面积流行。

 

既然不能人人都像查普曼,那就让少部分人先变成查普曼吧!三年来,我过的大概就是查普曼式的生活。写作、种地,虽然还是菜鸟一只,总算了积累了一丁点经验。每年种80到100只洋葱、几大麻袋土豆、豌豆、番茄、抱子甘蓝、香菜、辣椒、小葱和各式沙拉……看天收成,基本上达到了半年到8个月的蔬菜自足。

 

要说吃自己种的菜是什么滋味?只有一个画面可以形容,那就是《战争与和平》里皮埃尔吃面包的那个:一场牢狱之苦后,皮埃尔回到家,桌子上摆着让人晕眩的美食,他本该狼吞虎咽,但是他没有。他想起一位狱友的话:吃面包的时候,要慢,尽可能慢,还可以在面包屑上洒点盐。自己种的菜,就是皮埃尔手中那只面包的滋味。


自己种的果实虽然没有超市里的蔬菜那么整齐划一,风味儿却不让半分。


地里摘出的果实端上桌来,真正实现“从菜园到餐桌”的梦想。



更多作者王梆在英国的生活、观察和采访,请移步王梆的豆瓣日记:

https://www.douban.com/people/wangbang/ 


参考文献

[1] Hauntology

https://en.wikipedia.org/wiki/Hauntology

[2] Where does your fruit come from and at what cost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7CwTBfIzbw

[3] Red Pepper

https://www.redpepper.org.uk/Guns-threats-and-exploitation/

[4] The Slow death of Ecuadorian Banana Workers

http://column.global-labour-university.org/2017/12/the-slow-death-of-ecuadorian-banana.html

[5] Toxic Banana Production in Ecuador

https://www.dw.com/en/world-in-progress-toxic-banana-production-in-ecuador/av-42098343

[6] Why are so few Brit prepared to pick fruit

https://www.thegrocer.co.uk/people/brexit-and-the-workforce/why-are-so-few-brits-prepared-to-pick-fruit/554452.article

[7] Strawberries remain at top of pesticide list

https://edition.cnn.com/2017/03/08/health/dirty-dozen-2017/index.html

[8] Post-war changes in arable farming and biodiversity in Great Britain》by Robert A Robinson 

https://besjournal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full/10.1046/j.1365-2664.2002.00695.x

[9] Express 2014. 5.11

https://www.express.co.uk/life-style/garden/475190/The-Government-plans-to-sell-off-green-space-and-allotments-in-the-UK

[10] Stroud Community Agriculture

http://www.stroudcommunityagriculture.org/


在已经推出的“前沿食农系列”文章中,读者们已经了解到各位有创意的生活家如何在加拿大钻垃圾箱在美国大学种菜、在英国乡下耕读……下一期将给大家带来珠海市情侣路边的一群叔叔阿姨,在防范台风“山竹”之前,如何“打游击”种菜的故事,敬请期待!


- 关于“前沿食农系列” -

垃圾箱潜水(dumpster diving)、消费者合作社(co-op)、采集野菜野果(forage)、社区厨房(community kitchen)、城市菜园(urban garden)……这些名词听起来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有的古怪。总的来说,它们都不符合主流社会对食物生产消费链条——生产工业化、种植单一化、流通中介化——的普遍认知。如果说挖野菜采蘑菇可以偶尔为之,那钻垃圾箱捡剩菜大概就有“吃饱了撑的”之嫌;而在城市这种土地资源稀缺又昂贵的地方建设菜园子、做社区组织动员;或者像本文作者王梆这样,忍着千辛万苦,在乡下种些长得不好看的菜来吃——真有这个必要吗?


全世界各地的实践者都在用实际行动表示:有这个必要!于是,食通社开辟了“前沿食农”系列,向大家介绍这些另类的、甚至看起来“不太对劲”的觅食方式。称之为“前沿”,是因为这些离经叛道的行为正在世界范围内被不同人群实践、摸索着。他们是实践者,也是革新家。这些行为的背后,无不包含着对目前食物消费方式、社会结构的反思和重构。借助前沿食农的各种运动和实践,我们也许能够更好地理解现有食物体系的问题和缺陷,做出更有洞见和创意的解决方案。


欢迎国内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作者和我们联系,商议选题。可以是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或是一次目睹,或是介绍一本书籍、一种流派、一套理论……


让我们一起走在时代“前沿”,探索新的食物与人、人与人的关系。


责编:春晖

图片:王梆(除标明外)

版式:妞妞



延伸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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