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厂戏语（六）：京剧唱词宜减不宜长
今日推送之《澹厂戏语（六）：京剧唱词宜减不宜长》录自《戏剧旬刊》1936年第24期，作者孙澹厂。《戏剧旬刊》创刊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12月21日，上海国剧保存社出版，主编张古愚，编辑有我尊、郑过宜、张肖伦等，「澹厂戏语」系列为作者在该刊的连载文章，我们将分期连载推送。
（编者按：接上回）「此词不特为唱工之南针，而且可以区示内江外江派之别，盖内江派之唱，鲜出是词之范围，而外江派则几与是词，背道而驰，是词云：「有板方为曲」，外江派之花腔走板，几成家常便饭，是根本所唱，已不能曲，词云：「无音莫耍腔」，而外江派之枯哑嗓，左嗓之流，偏要大耍其腔，词云：「尖团休弄错」，则外江派之尖团平反，辄有不准，词云，「遇落休教嫩，逢湾不可刚」，外江派，则收声每一泻千里，不能自止（砚秋为内江派罪人），转湾处，则硬拐，词云：「拔高须绷劲，钻弱两提防」，外江派则拔高处，全是假音假嗓（连良何独不是，内江派欤？），是以以是词而绳内外江派之唱，可分泾渭矣』，梁子所论。虽有门户之嫌，然外江派之唱，诚乎无典无型，惜也今之所谓「内江」者，亦将如斯如斯而已。
杨菊萍之戏装照
「武生」，须「武」而「生」，重「台风」、「架子」、「亮相」，而非重蛮打，无论下部如何使力，上部不宜摇动，僕恒谓看武戏，全看脚底——亮靴底——其次，手足是否干净，步法是否凌乱，进退有方，则其腰腿，必有相当之训练，否之，乱杂无方，蛮打蛮干，非「武生」，实「摔打花」也。
「贺后骂殿」剧中之赵匡义，除赐皇嫂上方剑外，赐赵德芳者，有二，一为金镶白玉锁，二为洼面金锏。赐金镶白玉锁时，因道具中乏此，匡义仅以双手捧作虚介，赐洼面金锏时，却有锏具实受，起匡义者，有唱：「孤赐你金镶白玉锁」之剧词，有唱：「孤赐你金镶白玉凤」之剧词，此「锁」与「凤」者，未谂谁对，而「白玉凤」，系何物，费解也，询之内家，皆谓：「锁是凤非」，以汉剧「夜审潘洪」剧论，八贤王（即赵德芳）项下，佩有一锁，或系「骂殿」剧，匡义所赐，所谓「金镶白玉锁」者。但晚近票伶，何有唱金镶白玉凤耶，兹据汉江一发厂兄考之，谓诗谄董韵中，有一「琫」字，「琫」字从「玉」从「奉」，读若「捧」，谐声字也，注解为：「佩剑饰也，天予以金，诸侯以玉」由此推之，票伶所唱：「孤赐你金镶白玉凤」句之「凤」字，或系「琫」字之误，昔伶人少识之无，剧本上之「琫」字，认悖，读半个字，误作「奉」字，后以辗转口授，以讹传讹，就成为：「金镶白玉凤」，斯考证也，纪之以供研讨，综之，唱：「孤赐你金镶白玉锁」，固无不可，唱：「孤赐你金镶白玉凤」，则误矣。
章遏云之《贺后骂殿》
戏剧之剧词，减宜减，如：「逍遥津」剧，有：「欺寡人……」者，多至数十句，例以：「欺寡人好一似孤魂野鬼」，「欺寡人好一似木雕泥堆」等，皆可减去，唱之虽马虎可过，但觉其泛多，而汉剧之「斩李广」剧，尤属犯多之病，李广临刑，至少唱四十八个：「再不能」，越多越有彩，聆者常以瓜子壳记数，少了一个「再不能」，准一倒彩，聆者之大疵也，其四十八个「再不能」，牵强拉塞，颇堪一噱，如：「再不能春游芳草地」，「再不能夏赏绿荷洲」，「再不能秋饮黄花酒」，「再不能冬吟白雪洲」，噜噜苏苏一大半，以李广武将而言，春游，夏赏，秋饮，冬吟，李老将军，何其闲情逸致，饮酒赋诗耶？尚有大噱者，汉剧某坤伶老生，唱斩李广，其「再不能」之多，尤属特别，如：「再不能撩袍登绣楼」，「再不能与夫人同饮酒」，「再不能锦被共枕头」，聆之头痛，乃逍遥津之「欺寡人」，虽无此支离俚俗，但亦应将无谓之「欺寡人」，存精去芜，删减为是。
（《戏剧旬刊》1936年第24期）
- 阅读链接 -
致力于寻找和分享
梨園雜志
微信号：liyuanzazhi
新浪微博：@梨園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