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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尚小云的我见:“看他做,不如听他唱,看他花旦,不如听他青衣”

张佛言 梨園雜志 2022-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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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霞来湘献技,我去看过三次(《雷峰塔》《峨眉剑》《摩登伽女》),佳处是有目共睹,无待重述的,我所写的这几点,是我个人的私见,也可说是景慕之极,不免苛求吧。

 


 嗓音宏亮,果然得天独厚,苏少卿先生说小云嗓音属宫,宽亮高圆,上下无碍,确为至评,张肖伧先生说,论嗓音,兰芳可称甚佳,小云可称绝佳,不是过誉,又说他有点失之于尖硬,但我却未甚听得出来。

 

 听他的唱,随处都如行云流水,一点不觉到窘枯,每句终了,还像有余勇可贾的样儿,这是他雄视一切的地方,可是这要闭目静听,你如要看起来,便觉得他微有一点不自然,有时简直像满吃力,唱,在他有得天独厚的铁嗓,无论如何,不会感觉吃力,不过在因为唱而表现的动态上,难免不教人照这样想。


尚小云之《雷峰塔》

 

 《雷峰塔》的反二黄,吐字微有点不清爽,有时教人感觉到有音无字,其他则又不然,这或者是腔调的关系吧(绮霞吐字,平均不如梅荀冲爽)。这出戏的反二黄,是太难唱了,我觉得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这样长的一段反二黄慢板,唱者费尽精神,听者不见得若何满意,因为始终是一个腔调,几乎也用一个姿式,易教人听腻了,而且有点觉得沉闷,这与做那压险韵的诗一样,是以难见奇的,可是这只能为知道者不能求诸一般观众的,《祭江》《祭塔》这一类戏,现在几成广陵散,别人都不大敢唱,也没有人能唱得更好,就戏论戏,绮霞此出,是成功之作,大气磅礴,实在是足以自豪的。

 

 绮霞的表情,只是落落大方,不很深刻细腻,脸上微觉有点寡情,这或者是另有佳处,只是不很动人,这大概就是评剧家所谓囿于青衣故态的地方吧。

 

 《雷峰塔》的做工,有一点不自然,就是上身动摇的太利害了,说是弱柳临风,又觉不像,因为显不出娉娉袅袅的丰致,或者去白娘子的应该这样,也未可知,因为《峨眉剑》与《摩登伽女》,均不如是。


尚小云之《摩登伽女》

 

 《摩登伽女》场面的穿插,如火如荼,随在都能提起人的注意力,不过除女主角一人外,其余情节,好像都不是我们各人意中所有的,王静安先生论词的佳处,在有意境,我说戏剧也是这样,《玉堂春》《探母》等剧,随在都受人欢迎,因为他的情节是各人意中所共有,畹华的《奔月》、《散花》、《献寿》等剧,非不佳妙,但也有点缺少意境,所以现在不大盛行,此出我最满意的,还是唱工,尤其是几段快板最好,末尾的跳舞,不见有何意义,因为要实现中西合璧,做工有些地方太觉肉麻,我觉得这殊可不必。

 

 一般评剧家都说四大名旦的刀马工夫,除慧生外,端推绮霞,畹华、玉霜都只能以舞剑生色,上月慧生在湘,我未瞧着他的正道的武工,《雷峰塔》的水斗一场,身段矫捷,确是不同凡响,《峨眉剑》的斗剑,未能展其所长,像绮霞这种刚、毅、豪的样儿,表演哀怨剧,总觉不大相宜,这大概是天赋有关,人力无所施的,我觉得他好比《石头记》上的史湘云,毕竟男子的气质重些,勉强表演柔媚哀婉的情节,总觉不能入微。

 

 总括两句说,看他的做,不如听他的唱,看他的花旦,不如听他的青衣(他本是青衣正宗),这几天惟《三娘教子》最使大家满意,可见公论是如何了。

 


 记得有谁曾说过,德人某在上海高亭公司,收收音,对中国一般名角,独取梅兰芳、朱传茗二人,其理由谓此二人之音“和”,时人推为至言,说者又谓砚秋新腔,悲凉凄怆,教人愁然寡欢,如屈宋楚辞,杜陵八哀,终非盛世元音,中国果能太平,此音终当断绝,罗瘿公为砚秋编《鸳鸯冢》《青霜剑》等剧,悲哀凄绝,陈墨香氏曾断其寿命不长,其实他自己所编的《钗头凤》,其哀婉凄绝,正不让《鸳鸯冢》等剧,为何不自觉呢,砚秋怆凉,慧生凄婉,都为丧乱之音(慧生悲剧只占少数),除畹华外,吾不能不推绮霞的独具有黄钟大吕庙堂冠冕的音调了。


程砚秋、芙蓉草之《鸳鸯冢》

 


 批评与捧场,自然都是表现主观的勾当,但捧甲不必同时就要排乙,不排、并不妨碍捧的,清代有些汉学家,专以诟病宋学为効忠汉学之表白,不知他们原来是并行不悖的,我们捧尚不必要排荀,捧荀不必要排程,将来畹华来湘,尤不要说尚、荀、程、都不值一顾,只是捧,不要说他高于一切,排,不要吹毛求疵,就可以了。

 

 前月慧生来湘,大家未息有何批评,有些于其去后则啧有烦言,我觉得这殊可不必,有话不妨当面讲,只要不是有心寻隙,我想当事者是很乐意接受的,谁敢相信自己是万能呢,他们招待新闻界,是希望不要故意为难,不是要大家都对他锦上添花,譬如梅兰芳演《狮吼记》,程砚秋演《玉镜台》,不泼不媚,自己也觉不对路,岂能硬去找人捧场,人各有独到处,亦即各有独缺处,当局者会自知,旁人尤不要犯爱而加诸膝,退而堕诸渊的毛病,绮霞成名约二十年,当然有他的真实本领,不是谁任意想拆台就可拆得倒的(如攻击慧生者的徒然自扰),然而美中不足,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我们一定要说他是万能,说他高于一切,则捧场适所以拆台,这不是绮霞所希望于我们的。

 

 我对于看戏,外行又外行,绝对不配评戏,所以我题曰“我见”。(二五.五.四,于长沙)


(《戏剧旬刊》1936年12、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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