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设计的“阿凡提”，获奥斯卡最佳短片荣誉奖

2021-03-04

著名漫画家丁聪在谈到木偶片《阿凡提》的造型设计时说道：

我很喜欢木偶片《阿凡提》的人物、布景的造型设计。作者用极其简练、朴素的艺术手法高度概括地表现出人物性格和典型环境。统一、协调的装饰趣味，给了我美的享受。……

设计者对片中所有人物，甚至一条驴子，都一视同仁地做了大胆夸张的艺术处理。例如阿凡提这个艺术形象，是个大长脸，瘦条个儿，细胳膊细腿，一反过去千人一面的“英雄形象”，

在观众的心目中却显得那么忠厚、善良、机智、和蔼可亲。他的对立面财主，则是圆脑袋，大肚子，特短的腿，也不同于过去张牙舞爪的“坏蛋形象”，

可观众一眼就可看出此人的贪婪、愚蠢、叫人讨厌。其他所有的人物形象，都在“夸张变形”手法的原则下统一起来了。所以影片的每个画面都显得很舒服，尽管跟真人的差距极大，可是人物的一举一动都能逗人发笑。……从剧场观众的笑声里，我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

总之，我认为《阿凡提》的造型是成功的，它的装饰性、趣味性，在木偶片的设计方面，是跨出了新的一大步。

1979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摄制的这部木偶动画片《阿凡提》，上映之后获得观众的无数赞誉，并获得奥斯卡最佳短片荣誉奖。

这个流传了几百年的骑着毛驴的阿凡提是怎样走进千家万户，成为中国银幕经典形象之一的？

在导演靳夕和刘惠仪合著的《<阿凡提>导演札记》中写道：

因为阿凡提的大多数故事都是通过语言的幽默来完成的，动作并不多；其次，阿凡提所有的故事都闪耀着敏捷机智的火花，它们都是在短暂的时间内完成的，几乎无须借助情节的展示，有时仅用一句话就完成了一个主题的任务。

因此，要将这个题材改编成电影，首先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将阿凡提的诸多小故事归纳分类，依主题的需要，选择类型，将其有机地编织起来，使之情节化；一是将阿凡提的语言引申开来，使之动作化。……

为了进一步充实影片的形象素材，使阿凡提及其行为具有充分的说服力，我们在进入影片创作过程之前，带领摄制组到新疆维吾尔族聚居的城市喀什去深入生活，搜集资料。

在那里，经过一段时间与维吾尔族人民相处之后，给我们的第一个印象便是阿凡提无所不在，他确实是个生活在人民中间不可须臾或缺的人物；第二个印象是，他永远与笑连结在一起，哪里有阿凡提哪里就有笑。这就是阿凡提的魅力之所在。当进入导演创作过程时，我们首先抓住了这两点。”

靳夕（左一）在《阿凡提》拍摄现场

2011年5月，《电影》专程从北京赶赴上海，采访了年近八旬的曲建方老人，他是摄制组第一批到新疆体验生活的创作人员。

曲建方（后排右一）在新疆采风

他不仅是《阿凡提》的美术设计，上世纪80年代，他还连续8年时间作为总导演和美术设计拍摄中国首部多集动画片十三集《阿凡提的故事》。

1988年，他在大连成立了中国第一个自筹资金创办的民营动画公司——大连阿凡提国际动画公司。在当时采访得知，那时候，公司还在拍104集的系列动画片《老小阿凡提》。可见他与“阿凡提”的深厚情感，在谈到第一次与阿凡提的银幕结缘时，他动情地谈起自己两下南疆创作《阿凡提》的过程，以及阿凡提银幕形象的发现过程。

采访实录

《电影》：当时为了阿凡提这个形象，听说您是两次下南疆，这个过程中您都吸取了哪些因素？

曲建方：我们那个年代创作者的理念，都是创作源于生活。生活是创作的源泉，要体验生活，体验剧本的故事，体验人物。

那个时候从来没去过新疆，只在画报上看到两个小姑娘跳新疆舞，但你弄个阿凡提跳新疆舞，那是丑化嘛。所以我到新疆去寻找答案了，那时导演他们都没去，我带着美工组去的。

 曲建方手绘《阿凡提》人物造型图

《电影》：一共几个人？

曲建方：四个人，后来靳夕他们也来了。我找了当地老百姓，问他们有没有画的阿凡提的东西，他们听说拍阿凡提都很高兴，送来很多，包括中东阿拉伯那一带的阿凡提的书，我一看，阿凡提是这样的：白胡子老头，拖拖拉拉的。

我心想，我创作的不要和他们一样，他们是阿拉伯的，我要创作中国维吾尔族的阿凡提。

那个时候维吾尔族进疆两百多年，和汉族文化融汇、撞击之后，形成了独特的文化。所以我创作阿凡提，不能搞伊拉克的，伊朗的，土耳其的，我就搞我们中国的阿凡提。

《电影》：一个具有民族特色的阿凡提？

曲建方：对，民族特色阿凡提。我骑着小毛驴到处找阿凡提，结果我屁股都磨破了，出血了，黏在裤子上。直到有一天一个骆驼队来了，三十几岁小伙，留着山羊胡，眼睛炯炯有神，鼻梁很挺，很英俊，人家说这个像，我有了印象：瘦长，30几岁，山羊胡，挺鼻子，眼睛有神。

有人说阿凡提相貌太严肃了，没有幽默感，当时我正听人家讲阿凡提的故事，讲得很生动，我一看讲故事那人手势不错，他的幽默感可能来自这个特点，所以后来我用了这些元素。

《阿凡提-种金子》造型设计稿 

《电影》：这些元素变成一个大家一看就记得的阿凡提还需一个过程。

曲建方：那如何变成木偶像，写实的，七寸大的木偶，这是创作必须要解决的。我到底用什么呢？回到乌鲁木齐的时候，参观新疆博物馆，那里陈列着我们汉唐时代的俑，我一看那俑，和偶大小也差不多，有的很像偶的变形，因为小嘛，它那个手指是圆筒，我想这个应该吸取，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呢，是形象化妆，阿凡提的眉毛是从俑的化妆中启发的，它的眉毛不是这样开的，都从中心这样开的。

《电影》：呈圆弧状。

曲建方：我觉得这样很好，我就吸取了，这是民族传统啊！另外，我们做眉毛要俏皮啊，要有幽默感，我就琢磨。新疆的文字很有特点，完全是小树叶小花组成的，所以我把眉毛一卷以后，就像那个小叶小花，这上面还有三瓣小花瓣，我就吸取这些元素。

 曲建方手绘《阿凡提》人物造型图

除了阿凡提，还有那小毛驴，他有时骑有时不骑，他还爱护它。你看，有两个道具我设计的是有道理的，第一个他不用鞭子，因为小毛驴是老伙伴，那个时候叫小伙伴，他怎么肯用鞭子抽打它呢，不可能。所以就拿个小树枝，带绿叶的小树枝，吆喝吆喝。

还有身上有个葫芦，这个葫芦也有意思，以前老农民都有个葫芦，葫芦干啥的呢，他们装上一些咱们嚼的口香糖或仁丹这种东西，有时倒一点，含在舌头底下，清凉兴奋。我说阿凡提本身就是兴奋人物，那么把这小葫芦挂上，你看多兴奋！也是能引起人物典型特征的道具，一个是鞭子，一个是葫芦，是特意设计的。

《电影》：这两个东西我也印象很深。

曲建方：对了，一般人不歪戴帽子，但是阿凡提再怎么学者智者，我就让他歪戴帽子，不是很有趣么，弄个纱带一飘，也不管人家说丑化他了，我就很大胆地这样弄。

  曲建方手绘《阿凡提》人物造型图

《电影》：但当时都讲英雄形象一定要正面的。

曲建方：这有段历史，当时剧组拿样片到新疆给他们看，组织普通老百姓看，也没找专家什么的。

有人说你怎么把阿凡提搞得这么丑啊，怎么不像你们搞的孔雀公主那么美呀，想让我改造，我说不能改，这是经过生活体验来的，我是有生活依据的，我说如果动画片这个人物没有幽默感的话，就不叫他，没有变形，也不是动画片的阿凡提。

阿凡提造型画

《电影》：听说1980年，《阿凡提》还冲击过奥斯卡。

曲建方：1980年就得了荣誉奖，本来是给一个最佳短片奖，因为最佳短片在25分钟之内，那时候拍了40分钟，结果卢燕打电话来，评委一致看好这个片子，让我们剪，剪成25分钟。

那会咱们对奥斯卡也不认识，也没这个概念；也可能那个时候觉得不大好剪，可以这样说，当时没理这个茬。

卢燕也没办法了，结果评委会还是给了个荣誉证书，等于也是个奖，你长是长了，但是给你一个奥斯卡荣誉证书，上面写对影片表示欣赏，所以中国动画片、中国影片第一个进入奥斯卡的，就是这部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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