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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磊、小雷与蓝色列车——张大磊的电影世界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中国电影资料馆 Author 杨鸽

2021-04-15


采访、撰稿|杨鸽


为助力青年电影人发展,中国电影资料馆“青年影人推荐计划”将通过重点作品回顾、影人深度专访、新作赏析及映后互动,配合资料馆旗下多平台宣传联动,打造影人与观众之间的交流平台,为中国电影新力量发展添砖加瓦。


4月18日,“青年影人推荐计划”第二期活动将会放映张大磊导演的首部长片《八月》以及两部短片《下午过去了一半》和《黄桃罐头之夜》。


在活动之前,我们邀请到张大磊导演做了一个简单的采访,聊了聊他与他的电影。





电影作为生活


1982年出生的张大磊,自小成长于内蒙古电影制片厂大院,其父是内蒙古电影制片厂知名剪辑师。

对于张大磊而言,电影并不遥远,从来都是他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并不是说从小就对电影情有独钟,小时候并没有觉得电影能够成为一个爱好,或者是以后要做的事情,甚至当时极度排斥把电影作为自己未来的职业,因为离电影太近了。”

“太近了。”张大磊说了两遍,但命运自有其轨迹。

青少年时期的张大磊,在家人的影响下,很喜欢音乐,他学过小提琴,“对音乐一直很敏感”。中学时期,他喜欢上了摇滚乐,而摇滚乐也成为了张大磊认识世界的切入口。“艺术是共通的”,音乐使得张大磊开始沉浸式地看书,也能够认真地理解性地看电影了。

 张大磊

对艺术非常感性的张大磊显然是在比较早的时候,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适合什么,或者说,不适合什么。一开始去往俄罗斯留学时,张大磊其实是打算学习音乐的,但在真正了解到音乐的学习过程后,他反倒明白音乐并非纯粹靠感性可以达成。比如想要掌握一门乐器,必然需要大量重复性练习,张大磊觉得自己或许并不能够坚持下来。所以,把更为熟悉的电影作为未来的职业方向也就成了他自然而然的选择。

张大磊毕业于俄罗斯圣彼得堡国立影视大学导演系。提及留学生活,张大磊说留学经历对自己最重要的意义在于,给到他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独处的、不会受任何外界干扰、也不会人云亦云的生活空间。”

但这个崭新的空间并非完全陌生,“它跟以前的内蒙古不知道哪儿有点像”,在这里,对童年、少年的记忆和感受反而更清晰,“一直以来难以归类的感受和那些记忆碎片在那里得到了统一”——这个异国空间在地理上与故乡彻底分离,但在情感上却加深了当下与过去的联结。十七八岁正是价值观形成的重要阶段,青年时期的张大磊在这里不仅是学习电影,更是重塑对世界的认识。

在留学期间,张大磊受到了法国电影新浪潮的影响,弗朗索瓦·特吕弗的《四百击》(1959)为他打开了电影之门。至今张大磊的微博名都叫“特磊弗”,而与《四百击》相同,《八月》也是孩子的故事。
 
《四百击》海报

大磊与小雷——以《八月》为起点


自2006年留学归来,到2016年《八月》诞生之前,张大磊经历了漫长的蛰伏期,通过完成一些剧本、短片作品,不断地找寻自己的表达,比如《八月》的剧本是很早就完成了的,之后经历反复打磨,努力回归其本真的状态,毕竟“刚毕业的时候想象的样子未必是准确的。”
 

但大多数青年影人制作独立电影的难处可想而知。在家人朋友的共同支持下,这部投射了张大磊童年生活和时代记忆的电影最终在2016年完成。虽然承担了很多风险,但张大磊形容拍摄《八月》其实相当于“治病”,只有把自己表达出来,才能使他变得“正常”,所以“这钱该花。”

黑白影像恍如梦境,致敬父辈的《八月》,更像是张大磊对彼时充满理想又浪漫纯粹的时代的回望。但无论如何,正如其片名所言,夏天过去了,童年的小雷也一去不复返了。
 
张大磊正在拍摄《八月》

作为一个典型的将个人成长与自我表达相结合的艺术片作者,张大磊的作品直接映射他的人生轨迹,建构起了属于张大磊的“小雷宇宙”——黑白短片《法兹》里,16岁的小雷喜欢上了摇滚乐;清新自然的《下午过去了一半》里,小雷即将去俄罗斯学电影,在属于阳光、树影、西瓜和杏子的夏日午后与姥爷告别;《黄桃罐头之夜》比较特别,在这部闪耀着霓虹灯光的鲜亮短片里,小雷刚刚成年,正处于“经历了现实许多碰壁之后,又鼓起勇气的迷茫时期”。影像的迷离恰是人物内心的写照。


通过这些作品,张大磊建构了他的作者性风格——“我的电影本身就是平常生活的图景、真实感受的表达,故事可以很简单,故事以外的情感表达一定要够浓烈。”

以上几部作品里,《黄桃罐头之夜》最特别的地方在于,这部短片将《八月》与《蓝色列车》两个看似不相关的时空勾连了起来——一方面,与《八月》直接联系,童年小雷在充满愁绪的成年小雷的梦境里出现,他躺在旋转在湖中的船上,听一曲《野蔷薇》的吟诵;另一方面,俄罗斯女歌手演唱《蓝色的列车》,在这部短片中早已出现。

怀旧的作者:驶向未来的蓝色列车


《蓝色列车》的故事发生在一个虚构的中俄边境小城“库村”,片名来源于一首十分经典的苏联动画片《礼帽老夫人》(1974)的主题曲《蓝色的列车》。
 
《礼帽老夫人》 剧照

采访时提及这首歌的来源,张大磊说他是在童年的某个过年期间,与父亲一起在街上买过一盘翻录的磁带里就有这首歌,还是中文版,听过之后就“一直忘不掉”。后来到俄罗斯上学后,总能想起来,这才联系到其实他小时候是在蒙语频道看过原版的动画片的。

张大磊的父辈们拥有前苏联情结,生活里又能接触到许多苏联译制片、苏联音乐……童年时期潜移默化的影响,以及留学俄罗斯之后接触到更多的俄罗斯文化,让张大磊至今将俄罗斯视为第二故乡。作为一个曾经的摇滚青年,在那里,张大磊接触到了维克多·崔的音乐。有韩裔血统的崔是苏联摇滚教父,也被誉为“前苏联最后的英雄”。虽然他的人生如流星一般璀璨又易逝,但他的音乐却始终能够激励人心。

维克多·崔

在张大磊看来,崔的摇滚和现在很多人理解的所谓颓废是不一样的,他的作品拥有着如诗一般的文学造诣。(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基里尔·谢列布连尼科夫2018年拍摄的《盛夏》,这部电影讲的就是崔的故事。)

《血型》(维克多·崔演唱)

我们在张大磊的作品中,能够突出地感受到一种怀旧与留恋的气质。这种情感在地域色彩上或许有些混杂,但无论是对中国的怀旧或者是对苏联的怀旧,可以确定的是,八九十年代在张大磊的人生中具有着沉甸甸的价值。

在采访的过程中,当我提及《下午过去了一半》中有个杏子砸到姥爷头上的情节在情绪上非常打动人,并借此询问大磊导演如何处理此类颇具感染力的情节时,大磊导演说,这其实是受到捷克电影大师伊利·曼佐《雪花莲节》(1984)的启发,他喜欢很多东欧北欧导演,如塔可夫斯基、基耶斯洛夫斯基、伊利·曼佐、考里斯马基等等,并钟情于那种独特的冷幽默和淡淡的愁绪。

《雪花莲节》海报

如果从更学术一些的角度去分析张大磊作品中的“怀旧”,我们或许可以借用学者王垚曾提出的一个概念——“东愁”(N/Ostalgia),大意是指对东欧各国乃至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在文艺作品中所凸显出来的对社会主义时代历史的怀念。《八月》与《蓝色列车》虽然都是中国电影,其反映的社会背景与东欧诸国也有颇多区别,但在作品情感甚至表现方式上却颇有共通之处。

作为青年导演,张大磊强调他是在不断地尝试中确定自己的表达风格,传达自己最为真实的生活感受。创作之外的问题他反倒不怎么考虑,“好在是有人帮我来衡量这个事情”,比如《八月》,恰好是由中国电影资料馆牵头成立的全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参与发行的首部国产艺术影片。五年前,《八月》发行时,张大磊导演就和影迷们在资料馆中共同探索胶片的奥秘,营造了“人生如戏”的美妙电影梦境。

张大磊2016年在中国电影资料馆

张大磊坦言作为创作者,其实最开心的就是自己的作品能在大银幕上被更多的观众看到,他希望未来有更多的像资料馆一样的平台,给有梦想的年轻电影人放映机会。

采访大磊导演时,他身着黄色短袖T恤,加上令人羡慕的茂密发量,颇具摇滚青年的意思。在他的影像世界里,小雷似乎刚刚成年不久,而在现实里,你很难感觉出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目前,大磊导演正投入在《平原上的摩西》的创作中,这是根据双雪涛作品改编的剧集。提及未来,张大磊说他其实已经完成了一个新的剧本,片名也来自崔的一首歌——《一颗叫太阳的星星》。这个故事将会把时间推到东欧剧变的那个时期。在那里,小雷也会与出现在库村的影像世界里。

“往日一切虽然令我们留恋,更美好的依然在前面。”

蓝色列车轰轰驶来,远方夜空里的星星将更加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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