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位演技不“炸裂”的老戏骨了

2021-05-06

张艺谋、白雪下的哈尔滨、71岁的国师首部谍战片……这三个极具视听元素遐想空间的元素碰撞，就足够让人把《悬崖之上》当作五一档必看的电影了。

更不要说这个影片的豪华卡司，张译和秦海璐的老戏骨组合，碰上刘浩存和朱亚文的电影脸+荷尔蒙组合，单看预告，那种张力，就给人一种神仙打架，高手过招的感觉。

再加上最会调教演员的张艺谋的加持，《悬崖之上》一开始就让我对这部片的视听刺激和演技飙戏的期待值拉满。

但没想到看完电影，最大的亮点竟是此前为了防剧透宣传不多的于和伟！

近几年，说到一个人会演戏，“炸裂”仿佛成了一个必须的形容词，仿佛演员在一场戏里没有点青筋暴起的爆发力场景，就不算会演戏似的。但于和伟在这部电影中最大的魅力，就是让我们看到了不“炸裂”的演技是有多大的张力。

电影讲述了四个苏联受训的特工，也是两对情侣赴哈尔滨执行“乌特拉”行动的故事。除了执行任务，两对特工也有自己的个人动机在。

老练的张宪臣（张译饰）和王郁（秦海璐饰），希望在行动结束后寻找自己因参加革命而丢失的一对儿女。年轻稚嫩的楚良（朱亚文饰）和小兰（刘浩存饰），则因为爱情和信仰，盼望着和平后的重聚。

两对情侣从一开始就拆开行动，执行任务。寥寥几笔，观众就对人物命运牵肠挂肚。

但直到两组特工身陷绝境，此时的真正主角，于和伟饰演的周乙才正式登场。故事从“营救”变为“脱困”。

这一设置本身，就让电影脱离了以往谍战片“小分队完成任务”的窠臼。与以往的悬疑片不同，人物身份底牌早早露出，让剧情主导的电影彻底变为人物状态主导的电影。

相比剧版，电影在剧情上删繁就简，不再以情节曲折取胜，而是用乌特拉行动的“麦格芬”，描写出大时代背景下时刻行走于悬崖之上，如履薄冰的特工群像。

也正因为这样的设置，电影的前半段，导演浓墨重彩地表现了每位特工的饱满性格，四位演员的火车接头戏，大量的眼神切换，给人一种飙戏的过瘾和爽感。在整个影片的前半段，于和伟的角色都是隐藏在暗处，好像只是不重要的配角。

当观众惊叹完张译的神演技、刘浩存清纯的电影脸之后，戏到一半，大家才发现周乙这个人物在故事中的重要性。

他藏而不露，却穿针引线，是整部电影的灵魂人物，戏份重、表演难度大、又有很多类似形象的珠玉在前，如何把人物演出区分度，在完成高难度剧情的时候还引起观众共情，这给演员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有《潜伏》、《风声》等经典影视剧在前，大家对于特工的印象总是足智多谋，又有崇高的信仰，但于和伟版的周乙成功诠释了克制和内敛。

在电影前半段，大部分时间他毫不费力地在扮演一个系统里的老油条。他的第一次亮相甚至是在背景中，同事用力表衷心枪杀犯人，他却漫不经心地抽烟，面对血腥场面毫不惊动，一副混迹职场多年的冷血模样。

面对疑心极重的领导高彬（倪大红饰），他也是公事公办的模样，既不过分出众，也不故意拖后腿。这种克制的演法既让观众在前半段完全辨不出他的身份，也让观众在得知他是高级卧底后，才惊叹他隐藏的高级之处。

表面的普通只是于和伟饰演周乙的第一个层次，在张宪臣被捕受刑后，周乙在意外事件中的反应却快速、精准、不拖泥带水。

两人在车中的飞快抉择后，周乙深知张宪臣已无逃生之机，生离死别之际，于和伟的表现仍是克制情绪，仅是眼眶湿润，随后立刻作出选择：中止行动，营救同志。此后，他在行动中的谨慎和情绪收敛，表现出特工在悬崖之上的如履薄冰。

这是于和伟诠释周乙人物性格的第二层，职业，谨慎，永远理智战胜情感。这也让他作为高级特工，同前述四位特工的工作水平拉开了对比。

在这部片中他行动颇有梅尔维尔黑色电影中的行云流水之感，接头的潇洒流畅，车中烧掉纸条的熟捻，与下属传递信息的果断，在表演上极具爽感，也显示出了一位高级特工应有的专业素养。

与王郁的偷偷哭泣、楚良的关心则乱，张译见到孩子的崩溃相比，周乙几乎只有一张扑克脸，表情也是点到为止，但点到为止的情绪却不动声色地为后面的情绪宣泄做了铺垫。

于和伟设置的这第二个层次，让周乙的第三个层次有了极大的张力，简单的微表情，引起了观众极强的情感震撼。于和伟前半段的隐藏，草蛇灰线，为后文埋下了伏笔。

开场的枪决镜头，周乙漫不经心点烟，处决到真正的同志时，周乙仍试图漫不经心地点烟，但手却颤抖了，枪声落下，他强忍悲痛又把烟点着，克制着不让周边人发现他情感的波动，一下子就把成熟特工的人物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追捕楚良的戏份，他疯狂抢夺致死药丸，背对敌方，眼圈红了，声音却极力掩饰震颤，又一次让观众产生极强的情感震动。

同样的，他对上司和对同志的撒谎，都是面不改色，却显出了铁汉柔情的温暖一面。

于和伟把这三个层次细腻地层层递进，让观众在人物的压抑和克制中，彻底被周乙这位特工的人格魅力征服。

最有趣的是，他还把辽宁抚顺人特有的冷幽默也带到了角色身上，亚细亚剧院差点被同事发现身份的千钧一发，他急中生智来了个职场pua，“你多久没晋升了？”一句话把同事老金问得怀疑人生，威胁告发更是来了一波职场反杀。几句冷幽默之后，果断反制的行动，又让人物平添冷峻的老辣。这种幽默和冷峻，对同志温暖和对敌人果决的对比，成为了于和伟塑造角色的第四层。

这也让电影渲染了多次的黎明主题从他口中说起来，有了一种革命主义的乐观和浪漫。他是寒冷的哈尔滨，照在观众心中的一抹阳光，是悲情中的一抹暖色。

尽管黎明远未到来，尽管他要继续冒着生命危险在悬崖之上行走，但“天亮了就好了”给了所有革命者一个饱含希望的盼头，也给观众在近两小时的寒冷之后，一种温暖的慰藉。影片结尾，于和伟才真正将压抑已久的情绪宣泄出来，那种大仇得报的爽感，让所有观众都为之拍案。

说实话，虽然很早就看过于和伟的多部影视剧，但我对他的印象总是不清晰。入行20多年，塑造了无数经典角色，观众记得住角色，却记不得他的名字。与他8次合作的高希希导演说“于和伟你就是不会宣传。其实你在我8部戏里者8个人物，单拿出来说就足以让人铭记。

他自己也困惑过，因为经纪团队的同事发愁，走这样的道路不容易被人记住，不讨巧。但后来他也想开了，“我也能享受这样的自由状态，不想给自己贴标签。我有戏瘾，人物一重样就没意思了。”看完电影，我特意去搜了他的豆瓣，结果他的豆瓣也透着东北人特有的冷幽默。

从另一个角度看，正是因为于和伟的“我执”很少，才让他在很多性格迥异的角色里都发挥出极强的表现力，比如说，谁能想到一个演活了刘备的人能演曹操呢？更有谁能想到，一个演活了刘备的人，能三次饰演随性洒脱的陈独秀呢？

在电视剧《觉醒年代》里，整部剧的高光时刻，莫过于狱中陈独秀拒绝和政府合作后，陈独秀转身高唱了一曲苏轼的《定风波》，“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歌声铿锵有力、听来令人五味杂陈。那一刻，于和伟和陈独秀、以及千年前苏轼的文人风骨合为一体。

更让人叫绝的是唱完《定风波》后，陈独秀大步走到高墙边，从草叶上拿起一只螳螂，仔细端详。在情感最高潮时，于和伟仅用一个简单的动作和微妙的表情，就把陈独秀作为文人和革命者的复杂心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开启民智是不是一种“螳臂当车”呢？但是如果是，作为文人，作为中国人，他愿意“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在情感高潮时，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演法，不得不让人叹服，真的是秀！

从电视荧屏迈向大银幕，在于和伟身上也表现地如此顺畅自然。

管虎《老炮儿》里痞气又嚣张的龚叔，虽是惊鸿一瞥，却让人眼前一亮，在《我不是潘金莲》里，众多演技派的男星都属众星拱月。

可即便这样，郑县长也让人印象深刻，他对上、对下、对民的不同态度极其生动地呈现出官场生态。

尽管是小角色，他的表演克制和精准，却让人对郑县长这个人物觉得特别真实。这个角色得了金鸡奖最佳男配。

在黄渤执导的《一出好戏》中于和伟在电影中的表现收获好评。他饰演的张总一角，既有着人性的温度，也很好地融入黄渤这个寓言体的故事，在片中，他不仅将一个原始的孤岛变成一个等级分明的阶层社会、利用扑克牌充当货币，还把人物演出几分喜感，让人忍俊不禁。

我想，《悬崖之上》这部电影对观众在表演审美上的更新，恰巧是于和伟的内敛，隐忍。张艺谋让我们惊喜地发现，演了这么多电视剧的于和伟，竟然也是极适合大银幕的电影脸。

我们太容易夸赞一个演员演技炸裂的时刻了，但对于职业演员来说，炸裂反倒是相对容易的，在内敛中让人心情起伏，于无声中听惊雷才是最难的，而这种克制的层层堆叠，让情绪一直积压到高点才释放，更是难得。

从这个角度上，于和伟的表演，在这个唱歌比高音，表演比炸裂的时代，简直是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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