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天真的爱为何无法带来幸福?
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
《无辜》是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晚年最后四本杰作的第一部,虽然《无辜》没有入围当年的布克奖短名单,但出版后得到了很多好评。朱利安·巴恩斯称赞她“最后十年在艺术上再次创新,野心勃勃,并对于世界保持着持续而浓厚,甚至是调皮的兴趣”。
相比于更早期的《离岸》,《无辜》有着更复杂的结构,更饱满的描写和更丰富的隐喻。书名《无辜》,英文原文是Innocence,同时也意味着人身上的天真或无知状态。
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下文简称PF)的小说里头,所有爱情故事的缘起都是一见钟情:是灵光一闪,是久别重逢,也是“闻木樨香否”式的顿悟。
《无辜》里的琪娅拉和萨尔瓦托邂逅于一次音乐会的中场休息。萨尔瓦托问琪娅拉:你喜欢刚才演奏的勃拉姆斯吗?女主人公秉承着书名(原书名 Innocence 亦有纯真、天真之意)赋予她的特质,直言不讳:当然不喜欢!一锤定音,男主人公这就爱上了她,简直像接头暗号。爱情突如其来,没有谁可以无辜幸免。
在《无辜》之前的几部小说里,PF用尽了自己的生活经验:开书店、住船屋、在戏剧学校应付熊孩子、在录音室里迎合怪蜀黍。这一次女主人公的身份被设定成贵族小姐(虽然家道中落),住着大房子,有至亲疼爱,顺利完成学业,甚至不需要工作(PF的女主能同时具备这几项特质的只此一位!)。
琪娅拉之于PF,仿佛爱玛之于简·奥斯汀,是一次例外也是一场新的实验。作者此刻好像化身神仙教母,对未诞生前的女主人公做出了种种允诺:惊人美貌,高贵血统,亲友之爱,忠犬备胎……另有锦上添花、画龙点睛的一笔,那就是纯真无辜的品质!于是菲茨杰拉德偏爱的琪娅拉就诞生了。
这份迷茫直到她与男主人公相遇才得到消解。“当萨尔瓦托对她说话的时候,所有这些心乱如麻都尘埃落定了,她第一次在童年记忆之外感受到了宁静。这种放松是难以描述的。心不再磨损也不再流泪。”
在这部意大利风情画似的恋爱婚姻悲喜剧里,琪娅拉拿的是两性关系的剧本,萨尔瓦托拿的是阶级关系的剧本,所以“他们各自执着于自己的一套误解体系”。当琪娅拉向好友芭妮述说恋爱心曲的时候,芭妮说她变得“纤弱”,这个词原文是weedy,倒是贴合今天网络术语的“心里长草/种草”。萨尔瓦托在一旁好似大树般挺拔坚定,“世上只有藤缠树,人间哪有树缠藤”。
不过PF的笔调含蓄而又浑厚,虽然好友芭妮一再指出面对大男子主义的萨尔瓦托,琪娅拉应该表明立场,坚定态度,但是被冠以“天真/无辜”之名的琪娅拉却单纯地浑不在意。她不知嫉妒为何物,也觉察不到丈夫对婚后家居的隐隐自卑,她相信她爱的人也应该爱着她。如此美好纯真的可人儿,套进两性关系那一套说辞未免削足适履,让她成长的其实是生活本身。
“我真希望你有时间来瑞可丹岑看看。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上锁,你直接就能上楼去所有的房间。当然,百叶窗都关紧了,所以很暗,你想象不到有多暗,但也不是彻底的暗。你刚好能够分辨出昏暗和微亮的差别。我在那里打电话给你,你知道的,芭妮,就在那时。”
两位飙车的男女主人公,“速度”与“激情”前后相连。事后琪娅拉向好友转述的这一段话,虽然有萨福诗里唱的“室女的童贞,永不复归”那样一种怅惘,但是巨大的激情却也依稀隐约地浮现。这让人想起杜拉斯《情人》里的女主人公和情人第一次的房间,或者兰佩杜萨《豹》里唐克雷迪与安琪莉卡追逐的古宅里的废弃套房。这里琪娅拉自己的人生经历也融入到了家族历史之中,也是她在继恋爱开始感到宁静后的第二个自省瞬间。
再之后便是命运的打击,丈夫又因姑母的好心馈赠而产生误解,当接到表哥电话知道萨尔瓦托正准备开枪自杀的时候,她的第三个自省瞬间降临了:“琪娅拉总是不知所措,很少知道该做什么,可是现在,奇迹般地,她知道了。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知道了什么?她又为什么保持沉默?或许她明白了两性关系中的对立和残忍,明白了生活本身给幸福设下的阻碍和圈套。小说保留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人物的故事和命运仍在继续,但结束在这里却也刚刚好,女主人公摆脱了纯真和无辜,睁开眼睛看清了周围的真实世界。
女孩长大了,咒语解除,童话消失。
作品简介
在16世纪,里多尔菲家族都是小矮人。为了使女儿相信这样的身高才是正常的,他们在庄园里只雇用小矮人,还为她买了一个矮人同伴——但是后来同伴突然长高了。应该怎么做?这位小姐认为长高是个不幸的事情,于是她弄瞎女孩的双眼,这样她就看不到“普通人”的样子,然后砍下膝盖,以免她“畸形”到。
故事来到1955年的佛罗伦萨,意大利没落贵族小姐琪娅拉和白手起家的医生萨尔瓦托相遇。琪娅拉充满热情,而萨尔瓦托从小就决心与人保持距离,尽管如此,他仍然生气地发现自己无助地爱上了琪娅拉。他们彼此相爱到了痛苦的程度,可是他们之前的爱情却是由一系列误解和争吵推动的。这本书关于用无辜来追求幸福,以及我们居然认定幸福天然地,十分理所当然地,是爱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