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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士云:难已的泪水,无尽的思念——怀念陈章太老师

胡士云 语言战略研究 2023-03-12

2004年10月16日 第四届全国社会语言学学术研讨会


难已的泪水,无尽的思念

——怀念陈章太老师

文丨胡士云


10月17日凌晨,敬爱的陈章太老师走了。虽然已经一个星期了,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前年春天,我带学生在北京学汉语,几次去看望陈老师。每次见他时他都那么健谈,每次我离开时都要送我下楼。我说“不用”,他说“我要下去散步”。可是到了楼门口,他就不走了,而是看着我走出语委家属院的大门。后来在一次由周洪波做东的宴席上,我们还一起喝了白酒,还相约以后每次见面时都喝一小口……老师是那么地康健。

去年年底,我要出关于亲属称谓研究的论文集,请陈老师写序,陈老师欣然答应。序里写了一些我们交往的细节,签字还提供了好几个版本……老师是那么清晰,那么认真。

今年初夏,“陈门聊斋”微信群里发了陈老师参加商务印书馆的一个评审会的照片。老师依然那么精神矍铄。

可事实毕竟是事实,陈老师确实走了。这一个星期,一想起陈老师,就不禁潸然;更因为疫情的阻隔,我无法回去送陈老师最后一程,心中留下了无法弥补的缺憾。为表达心中的思念,特撰此短文来缅怀我的领导、老师、至亲长辈陈章太先生。

1984年大学毕业后,我和张一清、马亦凡、亓艳萍等三位同班同学被分配到了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文改会),年底分别转入新成立的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语用所)的各个研究室。那时候对于行政级别不是很清楚,但我一直觉得陈老师是一位大领导。作为文改会的常务副主任,他每天都非常忙,见他一面不容易,即使见了时间也不会太长。是啊,1983年他奉命调任文改会主持工作,中央领导要他尽快组建文改会的新领导班子,筹建语用所,领衔解决由《第二次汉字简化方案》引起的语言文字使用上的混乱,调整新时期语言文字工作方针政策和重大任务……1986年1月,新时期语言文字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确立了新时期的语言文字的工作方针,推动了语言文字事业走上规范化、标准化、信息化、法制化的轨道。这里凝聚了陈老师很多的心血。

1986年时的语用所部分研究人员

前排:陈章太,龚千炎,王均,陈建民,周四川

后排:田树生,于根元,曹先擢,佟乐泉,傅永和,李乐毅

我在大学里学的是汉语专业,对方言比较感兴趣。陈老师是方言研究大家,多年深耕于闽方言研究领域,尤其是与李如龙老师合作出版的《闽语研究》一书,以翔实可靠的资料论述了闽方言内部的同一性,使得长期以来的汉语“八大方言”的说法变成了“七大方言”。我虽于闽方言研究不甚了了,但我知道陈老师是一位大学问家。

1985年底,国家社科“七五”规划重点研究课题“北方话词汇调查”开始启动,陈章太和李行健两位老师是课题组负责人。关于这一课题,陈老师说:“北方话词汇是普通话的基本词汇,调查研究北方话词汇对推广普通话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然而过去对北方话词汇的基本面貌,北方话词汇内部的异同情况,北方话词汇同普通话词汇的关系等,一直缺乏大量的定量定性研究。本次调查就是想从这些方面对北方话词汇,尤其是基本词汇作较多的记录和描述,为推广普通话工作提供参考。”这是整个工作的重要思路。

我参加了“北方话词汇调查”的全过程,并负责相关的事务工作。1986年年初,我提出了调查词汇表初稿,并经课题组讨论修改后定稿。随后,我和当时语用所的年轻人连着十多个晚上一起刻钢板、油印、装订了200本调查手册,并于2月由我率先在涟水进行试调查。历时两年多的调查工作结束后,即进入资料的整理和手工抄录工作,而后进行《普通话基础方言基本词汇集》的编纂。《词汇集》于1996年12月由语文出版社正式出版。在整个工作过程中,陈老师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既宏观统揽全局,又细致审核一个个词条,还对包括我在内的年轻后学悉心指导。陈老师这种既钻得进去又跳得出来的做研究的方法让我受益了几十年。

陈老师是一位好老师。和我同时进入语用所的几位年轻人都没读过研究生,我们也想考研。大概陈老师等所领导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于是就为我们指定了导师,一个导师就带一两个年轻人;我跟的是陈老师。作为领导,我们想见到他不太容易,但作为导师他却是不惜时间,有求必应,修改我们的文章时更是认真严格,一丝不苟。记得有一次我给陈老师提交报告,送给他之前觉得应该能受到他的表扬,因为我用繁体字竖行写的满满几页的报告规规整整。结果陈老师看了一眼就让我拿回去重写。我有些茫然,就问怎么回事,陈老师严肃地说“你自己再去想想”。当第二天我将修改后的用简化字横行写的报告重新提交给他的时候,他才接过去,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作为国家语委的工作人员,首先自己使用语言文字要规范、准确。”是啊,己身不正,何以正人。这一点我铭记至今。

2002年9月7日 北京语言大学社会语言学研讨会

对我来说,陈老师和邓师母是至亲的长辈,几十年来对我爱护有加。1991年陈老师赴日本一桥大学任教时,让我搬进了他家的四居室,说那里比较宽敞;1992年我在陈老师的推荐下赴大阪外国语大学任教,1998年在陈老师的推荐下去暨南大学师从李如龙老师读博士学位;1992年5月赴日后不久,陈老师就让我去东京并住在他家里,每天晚饭后都带我去散步,给我介绍一桥大学和周围的环境;1993年春天我们一家去东京看望老师和师母时,也是住在他们家。后来陈老师任满回国,我们继续留在日本。我每年假期回北京看望独居的岳母时,岳母都会告诉我说陈老师和邓师母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又去看她了。每当见面向陈老师、邓师母致谢时,他们都说:“我们比王姐(我岳母姓王)年轻,能照顾她。小胡,你就放心吧。”其实他们比我岳母也就年轻几岁。每当与妻子说起此事时,她的感激之情都溢于言表。

1992年6月14日 日本一桥大学校园

我旅居日本快三十年了,但每次回北京,无论时间长短,都会去看望陈老师和邓师母。他们关心我的工作,关心我的生活,关心我的身体。每次去,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在那里我体会到了深深的父母一样的爱。

陈老师的品格情操,让我对他充满了敬仰与爱戴。陈老师虽然走了,但他的榜样精神却是永久绵恒的。我会永远地怀念他,也会学着他的样子去做人做事,让这个世界充满更多的真情真爱。

高屋建瓴,擘画新时期语文;勤勉治学,九十春秋,著永世文章;宏论指引方向。

大处着手,拓宽新领域研究;精心育才,一众后学,承阳光雨露;德行恩泽后人。

——挽恩师陈章太先生

陈老师千古!

2021年10月24日于日本大阪



作者简介:

胡士云,日本神户学院大学教授、国际交流学院院长,1984年—1997年曾在国家语委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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