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性的子宫，不接受任何明码标价
今天，「霍思燕生产大出血」上热搜。
她回忆，当时喘得不行，手也在抖。
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那是自己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我把视频发到群里。
同事看后不屑，不是说代孕合法吗？代孕不就完事了！
前天起，因为《民法典》草案修订，代孕合法一直被持续讨论。
支持！生育率太低，该缓解缓解了。
支持！经济不好，代孕产业能提高GDP。
支持！没钱的女孩也能有出路了。
就差喊口号：开放代孕，利国利民。
点开这些人的头像，大多是男性。
这架势，和一千多年前高喊「支持女性裹小脚」的状况无异。
如果说春蕾诈捐，抹杀了女性受教育的权利。
那开放代孕，就是将女孩变为男性的子宫袋，抹杀全体女性生而为人的尊严。
这令我冷齿。
中国女性的子宫自由，难道真的要一步步割让出去吗？
我们对代孕的认知，大多停留在想象。
最近的想象，来自华裔女星刘玉玲。
刘玉玲，《致命女人》里的大女主。
今年夏天，46岁的她在ins上传一张怀抱婴儿的照片：
现在正式向大家介绍我生命中的小家伙。 我儿子罗克韦尔·洛伊德·刘。
没错，这个孩子正是代孕得来。
维基百科上，对代孕解释是：
把受精卵植入代孕妈妈子宫，由孕母替别人完成十月怀胎。
简言之就是，你借出自己子宫。
挺着肚子，替别人熬过十月怀胎，再渡过生产鬼门关。
以前，代孕一般潜藏地下。
近年由于人口出生率下滑，逐渐有放开趋势。
我在搜索引擎输入「刘玉玲代孕生子」，看到的不乏：
刘玉玲代孕生子，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不婚代孕生子，如今她活成华人之光。 刘玉玲找代孕生子，简直酷毙了！
俨然被塑造成女性标杆。
女孩一边存fuck you money，一边幻想成为刘玉玲。
像她那样赚够钱，用代孕免除生子之痛。
这让我不寒而栗。
人们称赞刘玉玲，只因她是刘玉玲。
有谁想过替她怀胎10月的代孕妈妈呢？
在美国，孕妈来源大多是墨西哥和印度。
BBC纪录片《代孕者》把镜头对准印度代孕妈妈：
宿舍里只有一张硬邦邦的铁床，一扇贴了膜的窗户。
不到10平米的小屋里，但凡两人同时起身，就会撞到鼓胀的肚皮。
一旦代孕口子被撕开，女性拿到的，绝不是收钱改命的剧本。
只会像关在小屋里的印度女性一样，沦为生育机器。
在中国，代孕一直处于尴尬状态。
总结起来8个字：法律不禁，政府不允。
2009年，中国人口协会发布一组数据。
中国育龄人群不孕不育率已攀升至15％。
这意味，平均每6对夫妇就有一对不育。
再加上近年来二胎政策放开，强烈生育需求下，代孕产业暗中滋长。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湖北潜江代孕村。
村里到处盖着整齐楼房。
盖房的钱，大多是女人代孕得来。
年轻女孩几乎都去代孕了，有人生了三四个，还在继续。
甚至有四五十岁的阿姨，不惜冒险。
当签下一纸代孕合约，女性就像案板上的鱼肉。
为了包成功、包男孩，代孕机构还推出所谓「大包」套餐。
孕妈陆晓琳怀孕后，腰痛到走路都无法挺直身体。
她忍不住去医院检查，原来代孕公司偷偷给她注入四个胚胎。
普通母亲怀一个孩子都风险巨大，更别提四胞胎。
在生产鬼门关面前，代孕妈妈死亡风险加倍。
潜江一位村民说，有个代孕妈妈连续怀孕两年。
生第二个孩子时，前一次生娃的刀口崩裂，她死了。
去世时，才30多岁。
博主@我是落生 去参观宠物猫狗克隆，曾看到代孕狗妈。
趴在角落里，嘴巴张开，双眼满是恐惧和无助。
因为每年代孕4次，而且都是剖腹产，狗妈肚皮已松垮得拖地。
我们怜悯小狗，却没想过：
当代孕成为职业，孕妈成为生育工具，她们和繁殖的猫狗有什么区别？
大多数人不可承受的生育之痛，要在她们身上上演无数次。
以上我说的，还是在代孕属于地下产业情况下。
当代孕成为明目张胆的生意，女性的子宫与商品无异。
就说那些代孕合法国家。
在贫穷的乌克兰，代孕不是秘密。
公交车和地铁上，到处贴满广告：
你年纪在18到35岁之间吗？你生育过健康的宝宝吗？
和我们的公交车贴满不孕不育广告一样。在乌克兰，成为生殖商品的是女性。
登录孕妈网站，挑选代孕妈妈就像逛淘宝。
「商品」页面，女孩只有黑色轮廓，没有面目。
没名字，统一以编号取代。
点开个人简介，里面显示年龄、种族和受教育程度。
和你买手机的说明书无异。
只需轻轻点击，就能花3万美元，像买iphone一样，买下一个子宫使用权。
更可怕的是，和逛淘宝一样，你有商品不满意，可以直接退货。
孕妈怀胎十月生下的不合格婴儿，可能像残次品被丢弃。
小女孩布里奇特因为早产，出现脑损伤。
美国亲生父母不仅拒绝接受她，还写了一封邮件，要求医院拔掉布里奇特身上的管子。
“她是植物人状态，没机会变成正常人了”
布里奇特只能被送到孤儿院。
奇迹般长大后，她除了发育缓慢，不能走路、说话，和正常孩子没什么区别。
但「代孕宝宝」的噩运，似乎从一出生就注定。
美国父母不愿接受她，也拒绝来乌克兰帮女儿办理国籍转换手续。
布里奇特成了一名被遗弃的无国籍孩子。
不能被收养，只能孤零零面对未知的人生。
在乌克兰，代孕后被「退货」的宝宝不在少数。
仅是布里奇特长大的孤儿院，就有10个和她一样的孩子。
女性割让子宫，孩子成为商品。
在代孕交易中，一切都是以利益为主导的物权处置。
代孕合法化不仅将子宫商业化，更将女性送进血肉工厂。
知乎上有个问题：
如果国家开放代孕，会有什么后果？
397个回答中，@喵达咚的回答让我印象深刻：
以前裸条让小姑娘们拍拍视频，现在可以用孩子销账。
「也就十个月，我保证让你吃好住好，
生下来大家都不知道，啥也不耽误，这几万块你就不用还了，
多好啊，大哥不骗你。」
可怕吗？
细思极恐。
一旦代孕合法化，代孕偿贷将只是罪恶暗河上流淌的其中一个真相。
生意一环扣一环。
其中最严重，也是我们最先能预见的影响，是加剧人口买卖。
众所周知，拐卖妇女，世界盛行。
全球妇女拐卖有多严重？
联合国在《2018 年全球人口贩卖报告》中指出：
一年估计有 800 万人被贩卖，其中妇女占 49%。
在被贩卖人口中，有 68%妇女被性剥削。
贩卖妇女最多的地方，莫过东亚。
2011-2017年，公安机关共破获拐卖妇女案件超1.6万起。
这就引出另一个大家不熟知的真相：
拐卖妇女的利润，并没有我们想象得这么高。
与不高利润相比的，是高量刑。
根据《刑法》规定，拐卖妇女、儿童，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情节特别严重的，最高可处死刑。
我在公开裁判文书网站open law上搜索，只用0.11秒，就找到1949个因拐卖妇女被判死刑的案件。
与把女孩卖进大山相比，代孕价格更高，而且能重复交易。
就说地下代孕公司曦蕾国际。
套餐收费65万，成本35万，利润30万。
代孕公司如此，一旦代孕合法，我们不难想象人贩子的利润。
《资本论》里说：
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利润，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利润，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利益高企。
我不敢想象，如果代孕口子打开，会给女性带来怎样的后果？
更多女孩会被拐卖，被送上代孕流水线。
被逼迫不断怀孕，变成真正的，重复可利用的生育工具。
更别提那些在男权思想中占生育优势的处女。
甚至是初具生育能力的女童。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代孕合法化，将是一场对全体女性的灾难。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想反驳：
代孕是自由，女性用身体交换金钱，有何不可？
这也是微博讨论中，我看到最心寒的话。
讨论代孕时，女孩把自己代入刘玉玲、卡戴珊。
无一例外，全是拥有高地位、金钱与资源的独立大女主。
但放眼望去，女性的噩运从来就片片相连。
微博博主@暴烈甜心小鳄鱼毛毛，说过一句话：
一个人的阶层往上升极其困难，但是往下掉非常容易。
尤其是女人。
有多少人能成为刘玉玲？
大多数人不过是水滴筹上的普通人，一场变故，生活可能全盘打破。
家人大病倾尽所有，创业失败前程尽毁。
一场突发事故，都有可能把我们推入急需钱的困顿境地。
如果代孕成为一个合法的来钱渠道，谁能保证不滑进那个幽暗深渊？
何必辛苦打工？
何必众筹捐款？
去生个孩子，钱不就来了吗？
为给孩子攒钱上大学，在丈夫鼓励下，乌克兰理发师Alina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代孕。
她说，我要为儿子攒学费，要翻新房子，处处都费钱。
代孕一次能获得1.1万美元，比当理发师赚钱快多了。
当代孕产业化，没人能从这场自上而下的挑选中幸免。
我之前写过卖卵。
本科生取一颗卵，3到5万。
颜值、学历越高，价格越贵。
同理，当代孕普及，学历更高的女性，往往成为更受欢迎的资源。
更何况，站着她们身后的，还有无数觊觎女性身体，等着赚钱的男性。
在尼泊尔已知案例中，没有一个女性通过代孕，赚钱去读书。
甚至连为自己买化妆品、包包、手机的都没有
拿钱的次序是：丈夫、父亲、弟弟、哥哥、儿子。
高喊「支持代孕合法化」的男性，和一千多年前高喊「支持女人裹小脚」的，是同一群人。
只为了将来的利益。
今天代孕合法的呼声，就像明天的前音：
在越滚越大的利益雪球面前，没有女性能独善其身。
让我们再把目光放回2019年。
对于女孩来说，这是波涛汹涌的一年。
从弦子举报央视主持人性侵，到揭发教授性侵的上财学生。
从被荡妇羞辱的雪莉，到承受家暴的宇芽。
从折射普通女性命运的金智英，到春蕾诈捐中没有名字的女童。
生而为女性，在一个又一个洪流中，我们像野草一样抗争。
蒋方舟在《她们》序言里，写女性战争时代所受的苦难。
男人通过死亡获得勋章，女人只能被强暴，被蹂躏，成为牺牲品。
就连刚果童子兵看到女人也说，强暴是他们的权利。
但女孩们，苦难我们已经书写得太多了。
生而为女性，我最骄傲的，是我们的坚韧与顽强。
即使洪流再猛，我们仍要反抗。
反抗代孕合法化，反抗一切歧视与不公。
为母亲，为姐妹，为女儿，为一整个紧紧相连的女性命运共同体。
如同《她们》序言结尾写的：
等待，孕育，再等待，再孕育。
终有一天，女性命运会被照亮。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