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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宗胜|我魂系梦萦的贵德

2017-02-03 毛宗胜 昆仑文学


微刊|第四期(总第160期)

云卷云舒篇

我魂系梦萦的贵德

文 |毛宗胜

1

在海南州五县之中,贵德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是从山川形胜、河流纵横、五谷繁育历史悠久还是从教育文化独步于高原、文人学士集群辈出上说,其余四县均无可与其比拟。

我对贵德情有独钟,原因众多。其一兴许是一山之隔距离较近吧。我的祖辈繁衍生息的西宁大南川地区自古及今被众乡邻称为“前山”,而贵德县那边相应被人们称作“山后”。这里所谓的“山”就指雄浑磅礴的拉脊山脉。在宁贵高速修通之前,在长长的拉脊山隧道还在人们奢望中时,从湟中县上新庄镇至贵德县千户村,崎岖坎坷的山路得走数十公里。这十余年来,我曾多次去过贵德,或骑摩托车或乘手扶拖拉机及班车。我不是去赶会做点小买卖就是去闲逛,要不是去买点新鲜果品。有时单人独马,有时则呼朋引伴,去一次总有一次的收获。

另外还有些因由。诸如贵德有“天下最清”的黄河;有无数的果园以及自然人文景观;有许多生于斯长于斯的名作家、大诗人;再则,我的曾祖父还有三个兄弟,其中某一位之后人早在解放前就举家迁徙至贵德河西地区生活,至今我都不知其子孙后代到底居住生活于何乡何村,家族是繁衍了还是萧条了。我曾多次暗下决心要对此做一番调查,可总也找不到机会。我们这族毛姓人的老祖先曾居住生活于湟中县土门关乡坝沟村以及上新庄镇西庄(俗称吊庄)村。

对我来说,贵德具有永恒的魅惑,我最想逛的自然是农历六月下旬的羊羔会(抑或秧歌会?)。其时,回汉藏土数万民众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卖土产百货的,摆地摊套圈圈的,支起天大的彩色帐篷表演各种奇异节目的,一家人或亲朋好友汇聚一处吃喝玩闹的,卜卦打课弄几个零花钱的,跪在路边讨要钱物的,故意起祸架秧子寻衅滋事的,青年男女在黄河边攒堆儿唱拉咿以及谈情说爱的,抢夺姑娘们头巾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你想象不到的新鲜玩意儿随处可见。

那是十五年前的夏天,我背了一个大旅行包,包里装着些从省城批发市场批来的衬衣、背心去了贵德,我想赶羊羔会会场,做点小买卖,可连续两三天里也没卖出去几件。当时人们的生活水平还较低,市场也不景气。晚上我住进一家庭旅馆,同住的还有个内地人,他白天去会场,趴在路边伸手讨要钱物。这人五十来岁,不戴帽子,斑白的头发似一堆乱草或一个鸟巢,身材单薄,人很瘦弱。在旅馆里他走来走去有说有笑,完全是个正常人,可第二天在会场上他就成了另外一副面目,一脸鼻涕口涎和尘土,一条腿还正常,另一条腿比正常腿长出好大一截,那条加长腿就那样惨兮兮地拖在身后,且细得让人惊讶担忧。他一边伸出手来凄哀地向路人游客们讨要,一边艰难地向前蠕动,让人看了觉得也真是不容易,于是人们纷纷掏钱,十块五块,两块一块,没钱可施舍的就施舍一个完整的馍馍。馍馍不是搽了红曲姜黄红花和黑油的焜锅,就是油旋旋。世上之事,真是无奇不有啊,我真佩服这位老哥,为了谋生竟然可以不择手段。

贵德民风淳朴,人们之乐善好施由此可见一斑。在羊羔会上,有一天早晨我还亲眼目睹这样的一幕感人画面:有位身着皮袍的藏族老大爷身背褡裢,徒步来逛会场,看见公路边跪着讨饭的一些乞丐后,他就停下脚步,从肩背上放下褡裢,然后从头至尾挨个给乞丐们散发干粮,一直到发完褡裢中的干粮为止。那天早晨跪在公路边讨饭的男女乞丐至少有二十余个,看着没分得干粮的那些乞丐们的失望眼神,老大爷只能无奈而又遗憾地摊开双手,嘴里说了些对不起没办法之类意思的藏语,脸上显露出仿佛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恶似的表情,那表情一时里便打动了我的心。世上好人还是多啊,我不免感叹起来。兴许这是他们一家人出来逛会场时要吃的中午饭,既然如此,到时候一家人又吃什么?我不禁有点担心。

2

至于梨花节、青海国际水与生命音乐会、国际攀岩赛之类时新活动更是随时代的发展应运而生,并且拉动了县域旅游经济,使贵德的经济与文化不断跃上新台阶。阿什贡国家地质公园的憾人气魄就不必多说了,许多文人游客耳熟能详,纷纷撰文赋诗予以颂扬;还有矗立于黄河南岸的黄河少女雕塑、巨大的水轮、巨型转经筒福运轮以及有轻舟小艇荡浮于其上的千姿湖,这些是近些年新开发的旅游景观,它们依托至纯至清的一段黄河,尽情展示着自己的神韵雄姿,吸引了一拨又一拨外地游客的眼球。游客们驻足流连,他们或形单影只或三五成群,凭栏远眺近观、俯首遐思,连续不停地拍照,眉飞色舞地谈笑。黄河流经此地,竟就一波三折,曲尽婀娜委婉。不舍昼夜向东奔流而去的她,一步三回头,想要把两岸的无限风光尽收眼底,珍存在记忆深处。

在丽日高照的盛夏季节,你站在黄河南岸朝对面望去,脚前就是烟波浩渺、碧绿如斯的黄河。河面上不时有冲锋舟驰过,冲锋舟发出强劲的吼叫声,舟后扬起白色的水沫。舟上的游客有的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有的故意平举起两条胳膊,在劲风中大声嘶吼。那份惬意,那份潇洒,委实让人艳羡不已。兴许不时映入人们眼帘的不多一些水鸟早已司空见惯了这种情景,故而不惊惧不慌乱,站立于岸边石头上的,蹲栖于河边树枝上的,还有盘旋嬉戏于天空河面上的,依然故我,从不神色慌张四散飞逃。

河对岸是或稀疏或稠密顺其自然竞长的芦草,芦草之外就是一层层绿墙似的树木了,河坝柳,柽柳,青杨树,当然时不时地也可看见垂柳、沙棘等树木的身影。是它们,在默默守护着母亲河黄河,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固守一份生命之绿。黄河酣畅淋漓地流着,一忽儿低眉顺目波澜不兴,一会儿又泛着白沫,后浪劲逐前浪,在哗哗啦啦的喧闹声中,一路向东,坦荡雄阔地涌流。而那些高大挺拔的乔木们,随劲风摇曳着身姿,有时还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或雄浑浩茫,极富憾人气势;或浅吟低唱,一咏三叹。林子后面。就是绿树掩映中的村落和满身皱褶颜色发红的山系。大山顺着它们各自独有的走向,在你的视野里矗立着一种气势。上面绝少长毛草,它们大都裸露着最原始的肌肤,千年万年来默默守护着一种生生不息的信念。红土山们双眸紧盯着谷地的村落、炊烟、牛鸣马嘶鸡飞狗跳,守护着稼穑,守护着农耕文明及游牧的咏叹调以及协奏变奏曲,一年一度,生生世世,孕育繁衍,进化,日臻完美……

因了红土山们的簇围以及黄河水汽的氤氲,黄河谷地气候湿润,无论庄稼瓜果还是动物生灵,都有了最适宜生长拔节开化结果抑或成长繁衍的局部气候。街面上走过的姑娘们大都身材苗条端直,双腿细长,肤色白嫩,穿着一袭花裙子的她们,不是风景胜似风景。而男人们也就有了清瘦精爽的健康和亮丽。

站在玉皇阁上,目之所及无外乎远山近水,街衢高楼,绿树簇围着的村庄。晴日阳光明媚,四围闪金耀银;雨天烟雨迷蒙,鸟雀遁迹。目睹胜景,一时里你会浮想联翩,从古时的金戈铁马兵来将往厮杀犹酣一直想到如今的和平富庶宁静祥和。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良有以也。套用苏东坡的一句名言:古之人不余欺也。

贵德温泉名闻遐迩,每次去贵德,我都想去县城西南边数十公里外的温泉泡泡澡,可总是没有工夫和机会。幸好去年六月终于一偿所愿,那是个周六,我与同伴小李下定决心去了一次。一条小山沟里流淌着一股绿水,绿水上面有热气升腾氤氲,那就是从温泉里涌流出来的热水。溪水边人们依其地形围成两个小池子,上面的一个是男士浴池,下面的一个为女士浴池,两者相距仅数步。无论男浴池还是女浴池周边都坐满了洗浴者,有些只脱了鞋袜卷起裤子洗腿脚,有些精赤溜光一丝不挂,互相拉呱玩闹着,边说话边各自动手搓洗身体。老中青妇女们都穿着裤头,有些戴着胸罩,有些不戴。不戴胸罩的妇女一对对或干瘪或饱满的乳房上挂着一串串水珠。不论男人女人都自如、尽兴,乐享大自然的赐予。

期间我只体悟到宁谧纯洁以及高天厚土上原住民的自信、安和,这些是不会跟落后及丑陋扯上关系的。我想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随意拍几张照片,可又犹豫了一阵,正如我不忍心拍塔尔寺锅拉路上磕长头的那些佛教信徒一样,我觉得拍了满身满脸额尘土的形象,对佛以及佛教徒们来说无疑是一种亵渎和侮辱,谁又能说不是呢?当然在热水沟里即或你感觉那个场面极其珍贵和难得,那也只能偷拍抓拍,否则对方发现了情形,会狠揍你一顿,甚至还有可能会砸了你的相机。

水沟北边的台地上,一条车路两边排布着十余家温泉浴旅馆,我们选了一家卫生条件较好、服务热情周到的,进去好好过了一把洗温泉浴的瘾,洗完后一身清爽,心情顿时舒畅开来。

3

夏末秋后是瓜果在指头喧闹的季节。先是杏李,后是梨子、苹果和桃,自然也还有核桃。传统果品长把梨因自然退化如今已逐渐退出了果品舞台,无数新品种应时代之运而生。每年的秋后,我总会去贵德,我不喜去县城农贸市场转悠,要去就去跟县城稍有些距离的村落,什么拉脊街、上刘屯、下刘屯、王屯等的,只要有果园的地方,我没有不想去的。在那里,果品的生产经营者和需求者可以直接见面,中间省去了头道贩二道贩甚至三道贩的抬升和盘剥,价格就尽可能地便宜,我能花几百块钱买上三四纤维袋果子,我喜欢各样都买点。苹果及梨的品类繁多,在集中连片的果园里,你只恨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记性,记不住许多新鲜品种的名字。有时你还会挑花了眼,以至顾此失彼,丢三落四。

有了果子的陪伴,冬日不再孤寂难耐,不再百无聊赖,可以细水长流、陆陆续续地吃到春节以后。

有许多果农静守着家中果园,单等水果贩子们上门来收购果子。酒香也怕巷子深,等来等去,大好时光和机会尽失,最后不是贱卖就是让果子烂在家中。也有许多时代大潮里的弄潮儿,从第一茬果子下枝一直到最末一茬果子采摘,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推销着,公路边搭起果品销售架子,要不将果子放在路边百货代销店卖,也有拉到各地农贸市场去卖的。下刘屯村、县城东头的公路边,还有从县城至阿什贡村的公路两边,凡是有村落的地方都有卖果子的摊点。阿什贡村的阿娘们是最会做果品买卖的,前年如果你去贵德县的一些村落里买果子,一斤包谷杏子也就卖四毛钱;一斤个头中等或稍小些的软儿最多卖四五毛钱,个头较大的头等货一斤也只卖一元钱。可在阿什贡阿娘们的路边摊点上,不说大的,中小档的软儿最低价也是三斤十元。去年六月我去贵德县城边某茶园参加省上某杂志社举办的编辑作者联谊会,回去的路上经过阿什贡村,大巴车停下后人们纷纷下车去买果子,阿娘们的一斤包谷杏子竟卖十五元,我一听价格只好咽了咽口水作罢,也有不把钱当一回事的人三斤五斤地买,大袋小袋地往车上提。

这几年里,一到冬天就有个四十来岁的贵德农民用手扶拖拉机拉着自家软儿在湟中县鲁沙尔镇的街道里卖,价格雷打不动,一斤两块半。一冬下来他也能卖掉好几车,收入还算不错,这是个有计划且能吃黑苦的人,老天不负有心人,他比别的果农就能收入许多。我喜欢这种有心计能吃苦且会过日子的主儿。

4

贵德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以及源远流长的文化氛围孕育造就了一大批闻名全省乃至全国的文人学士。仅我所知的就有老诗人格桑多杰和张荫西、著名作家王文泸、著名导演兼小说家万玛才旦以及名作家轩锡明、青年诗人李元业。由于写作上的交际,这些年我还陆续认识或知晓了孔占伟、胡跃岗、朱立新、王文中、罗紫云、刘水、李士发等在省内外有较大影响的诗人或散文作家。在所有贵德籍作家中我最崇拜最佩服并且时时以其为榜样楷模的,是王文泸老先生。我有幸在二十多年前就认识了他,虽然听他的文学讲座或者当面求教的机会有限,可他的小说和散文这三十年来我不知看了多少篇,我从他那许多堪称经典的小说散文中汲取了无尽的营养,当然创作上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收获。他不是恩师却胜似恩师,我不得不万分感激,感激这样一位人品、文品、政品俱佳的文学大家。为人正直、仁爱朴质的贵德籍作家孔占伟、胡跃岗、李元业也曾给我的文学创作和作品发表提供了更多的帮助,我除了百倍感激,就只有加倍努力了。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黄河滔滔滚滚亘古如斯地流着,文明之花在贵德这片热土上开放得愈益娇艳美丽。如今的贵德,乘着大开发的劲风,与时俱进,面貌日新月异,在河湟谷地甚至整个青海省内,独领文化教育强县、旅游强县的风骚。贵德的明天会更加美好,让我们拭目以待。

今生今世,贵德是我魂系梦萦的地方。

毛宗胜  笔名河湟散人,男,汉,49岁,某师大中文本科毕业。是西宁市作协、青海省作家协会和语言学会会员,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从1985年以来,在省内外报刊及网络发表各类文学作品数百篇(首)。近一年来主创中短篇小说。现在青海省西宁市湟中县县志办公室从事第二轮《湟中县志》编写工作。

征文启示

《昆仑文学》立足于青藏高原面向全球的纯原创文学平台,长期面向全球的作家、诗人、文学爱好者征稿,题材不限,小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均可投稿。文责自负,自己校对。优秀作品将收录《作家选刊》出版发行,收录作品没有稿费,只邮寄样刊。投稿邮箱:gsf88@126.com   主编:微信号:qhsycc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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