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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烛台||诗意的清流--李木生

2018-02-04 济宁看点

编者按:

李木生,中国著名作家。李木生老师在《济宁看点》开设《午夜烛台》专栏,以飨读者 。

诗意的清流

李木生

诗在民间,这是中国六十多年来的一种奇怪的现象。轰轰隆隆闹热在台面上的,往往是速朽的诗;如潜流般蜿蜒在民间或地下的,因为与人生与心灵相系,却更能有着长久的生命。比如那个叫食指(原名郭路生)的诗人,他的作品就是在文革时代以手抄的形式在民间流传。这些诗与诗人大多是“不合时宜”的,或与时代潮流相违,或与时政冲突,民间或地下潜流般的生存方式也就是必然的了。北岛,芒克,多多,林莽,黑大春……都曾经是民间的诗者。

食指是我们济宁鱼台县人。想不到我会于当下邂逅又一位民间的诗人,真巧,她也是我们鱼台县人。是在一个快餐店,突然听到有人议论诗,这让我大感意外。在这个物质的时代,谁还有心思与诗结缘?心想,也许是初生牛犊,只是将文字分行以为是诗罢了。在我的要求下,吃着饭,她便有些羞涩地从手机上调出自己的两首诗。出乎意料,是真正的诗歌,有着纯粹的意味,让我刮目相看。

一些时间过去,就在诗的话题犹如儿时打水漂的碗碴早已沉入时间的水底之时,她竟拿来打印出的八十多首自己曾经写下的诗歌。厚厚的一叠,放在一个透明的麻纹塑料袋内。都说当下是个浮躁的时代,这厚厚的诗稿却给我以沉静的感觉,便利用去北京的机会,于来回的高铁上,一首一首地读完了这些诗。

诗要产生在特殊的土壤里,这个特殊的土壤便是心灵、一颗丰富而敏感的心灵。善之最高境界的爱会让心灵丰富,而情感细腻而丰沛之下的敏感,则又会格外让歌者感受更多的寂寞与痛楚。于是在她的诗里,雪都在忧伤,微笑也在陌生的人群里“生锈”着,春色“有着眼泪的咸味”,因为“生活被蛀空”,连森林都长着“疼痛的根须”。

在这个浮华奢糜如浊浪滔滔的当下,诗意的清流怎能不孤单与苦痛?

但是这个安静而沉潜的姑娘,却默默地将自己心上的爱,开成诗的梨花带雨般的美。

爱情诗,古今中外,都是诗歌中(包括所有文学作品)最有生命力的部分,因为它们最难被潮流所干扰与侵蚀,只让生命里最热忱的血液开成最本真的花朵。正因为爱情诗的浩繁,更增加了其写作的难度。特别在现代中国,真正的爱情几乎与真正的诗一样,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劣的生存环境。我曾经信服清代赵翼的“国家不幸诗家幸”,但我想不到,竟就碰到了国家不幸诗家也不幸的现实。

但是,毕竟民间是强大的,如野草般在大地上艰辛却无畏地生长着,而民间的爱情诗也便是这无垠野草丛中虽戋小却活泼的小花了。让我欣喜的是,我有幸能够看到这样的一朵。这一朵,当然蒸腾着生命的热气,如刚出锅的弥漫着面香的馒头。只是在滚烫的血液之外,还有着雪霁后明月般的清纯与洁净,并从这清纯与洁净里,还能听到雪融之时的潺潺的水流声。绝不去无病呻吟,也不为写诗而写诗,只是让灵魂自由地歌唱,让生命在爱里飞扬。如果说叶芝的那个名篇是晚霞的燃烧、有冬日炉火般的温馨,那么这位鱼台女孩的诗句,则就有着旭日煮沸大海般的勇敢与坦白了——

她将思念“都写在骨髓里/写在我忧郁的眼睛里”,然后便让“整夜的相思/被邮筒一口吞噬”(《写信》)。“你,仅仅是你的影子/就是一片国土!”,甚至“只为了对视才有眼睛”,并请求“那轻轻的一吻作我们的婚戒吧!”(《爱》)。就是因为爱,才有了“想飞的感觉”(《想飞的感觉》)——哪一位真爱过的人,没有过飞翔的感觉?尽管“你是最会折磨我的人”,可她仍然要在“你藏满怀旧的拥抱里/放下一生的想念”(《任凭你说》)。都说爱情不是一切,可在真爱的人的眼里,“只有一个名字在我心中亮着一盏灯/而仅有这一盏/便足以点亮我的终生。(《岁月静好的名字》);并且相信“我们会在世上找到一条路/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会在世上找到一条路》)。

爱情的折磨与痛苦,那是锋利的刺扎入夜莺的胸膛吧?但是这个外表平静如水的姑娘,却疯狂地让爱的大纛猎猎飘扬,“想起一个人就愿意/为这个人把一生慢慢哭瞎”(《想起你就是这些情景》);于是“那管竹笛/把泪水吹进深深的雨巷”(《难忘》);“这用心灵煎熬的药/只敷给/深隐的伤痛”(《诗歌》);“我们的爱情像一只鸟/站在树枝上,在风中/受伤”;“心/落了空/什么也都无所谓”(《空》)。在她的眼睛里,“天空噙得很久的雨水”,颗颗都是“爱情的泪水”(《关于爱情》)。

从诗经到孔雀东南飞,还有那双翩飞了两千年的蝴蝶,爱的无奈与磨难总是如影随形。于是她体会到了爱的苦痛与无望,并惊诧于“爱过这一切,却还活着/这颗心怎么还没碎成粉”;就是面对死亡,她也会因为“想起你灿烂的笑”,“让多少神圣的心愿飞向穹天”;哪怕“像一只年幼的狐在自己野性的悲凉中/被一颗子弹穿透”,却能够“疾步行走/带着致命的伤逃奔/在积雪的山顶躺下/静等着死亡的来临”;为什么能够从容地面对死亡?就因为“我的心中装着你的身影”(《情殇》)。

浪漫,不仅是爱情的色彩,也是爱情的韵致,“梦,在下雨的夜晚/淋湿张望的眼睑/夜空中那道道闪电/是不是我们交流的情感”(《雨夜》)?万物也会因为恋爱而美丽,燕子可以“飞绿了田野”,白云“竟然流下晶莹的雨丝”。爱情的美好,美好在对于爱情的独特的体验。爱人对于自己的呼唤,她会感到“仿佛一只丝织的小锤/被你握在手中/在我心上一下一下地/敲击”(《你的呼唤》)。

爱是排他的,却更是忘我的。尽管“所有美好的都美好过了/甚至夜夜来拜访的梦/也冷了”(《美好的都美好过了》),这个来自民间的女子,还是要“捡起记忆的花瓣”,让“路远或路长/都铺着厚厚的记忆”(《不想打扰你》)。她要“在最后把你的爱连同我的生命/一起还给你”(《你的爱》)。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爱你 就那么简单/就像一个孩子 要她的糖果”(《我爱你》)。

如此浓烈的爱,是可以熔化石头的。可是她的诗作好多却与雪相关。也许她的爱确实与雪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即便如此,我还是的从她诗中的雪里,感受到她对于爱情与人生的别样的追求。她看到了雪的“认真”,“爱得那么深那么认真”(《认真的雪》);是雪抚去了喧嚣,让她可“把心情放下,把骄傲放下”(那个张爱玲不是为了爱可以低到尘埃之中吗)。不仅是爱,在雪中,她还可以绽放一个孤独的自己。洁净的人,在尘世上总会孤单着。她也当是孤寂而又坚守着高贵的灵性吧?她期待自己的心像雪地一样“永恒地洁白”(《下雪的时候》),想象着雪是“这世界上惟一纯洁的真理”(《雪的骊歌》),认为大雪是“寂寞的花汛”(《雪》),是“天堂里”飘来的圣物,会成为“世界的热泪”(《天堂的雪》)。

当然,雪也是她的品格,洁白,安恬,静谧而又热烈。以雪自喻,以雪自励。她看到了这个灯红酒绿的物质的年代里,生活早已被蛀空,不愿意被一阵轻风就可以倾覆的大厦埋葬,要以雪的品质“烛照灵魂”、雪的孤傲“拒绝诱惑”(《致珣》)。她的内心一定是孤傲的,但是她却也是一小枚悲悯的雪花,有着去“濡湿”寂寞空旷的大地的梦想。如此,这样的雪花,也便有了荷花的清香。不然,她不会看到晨荷里“笑容般的殷红里藏着灵魂”(《致荷》)。在她看似默然柔弱的外表下,我看到了一种来自于内心强大的力量,一种对于世俗绝不妥协的力量:“假如只一步决定着/人生的转折/假如只一步决定着/生活的成败/我将化成简单的一个/那就是人格”(《人格》)她以宣言式的诗句告诉这个世界:“在虚伪的文明和真实的野蛮中选择后者——这就是我!”(《自画像》)

这样的诗章,不应被埋没与忽略。曾经接纳过李白杜甫的济宁,诞生了当代词作家乔羽与诗人食指的济宁,正有诗意的清流在当下孤寂地流淌。在我们向着名满天下者趋之若鹜的时候,不妨停留一下脚步,悉心地听听大地上细细潜流的歌唱。

她叫张静,真诚地生活并真诚地写诗的一位民间的无闻者。

她的这些诗,还不算丰厚,并有待扩大阅读面去拓宽自己诗人的视野。或许,生活的枯燥与庸凡会迟滞她在诗歌里徜徉的脚步——但是我仍旧相信,诗会是她人生的支撑,并期待其在诗歌田地上的耕耘与收获。她在《诗情》一诗里告诉我们:“尽管我的诗作平庸/但它的最后一行/必将诞生于我生命的终结。”

2014-1-6日凌晨两点四十分



     李木生

limusheng

作者简介:李木生 1952年生于山东济宁农村,1968年当兵,1983年转业到山东一家报社当副刊编辑。童年失恃,孤梦飞依星月;少年挨饿,生吞西游红楼;青年国乱,缘遇马列鲁迅,荒漠之心,遂萌诗歌芽苗;中年新闻,发思索之声,醒忌喉舌;八九之秋,寒凝横眉,发配副刊,却得自由笔墨。垦荒散文之僻壤,又操诗歌之杂音,忧愤仍不得抒解,遂偶犁小说之贫地。不觉进入生命初冬,不惧不怠,惟垦荒不止。期待于真相中觅真理,于黑夜里举烛台,于奴役中发战叫,以心血炼文字,以生命荐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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