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指海:掷币游戏 | 锐小说
简介
裴指海,河南南召县人,出生于1974 年, 原南京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创作员,中国作协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三部, 纪实文学两部, 作品曾入年度排行榜, 全军优秀文艺作品奖、全军中短篇小说奖、《小说选刊》《解放军文艺》《作品》等杂志年度优秀作品奖。
力 匕
【实力榜】
掷 币 游 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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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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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就叫她小美吧,我觉得这名字不错,她正在参加老乡聚会。说是老乡,其实很多人都不认识。小美本来并不想参加,但这个周末实在闲得无聊,就被同屋的小梅拉来了。
小美和小梅是大三学生。小梅有很多男朋友,小美只有一个男朋友。她男朋友是高中同学,考上了重庆那边的一所军校,而小美呢, 在长江尾巴上的石城读大学。军校生只能通过网聊或者电话来和小美浪漫,有时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刚开始那两年,确实让小美感到幸福,时间长了,就觉得这浪漫像是水中月镜中花,不抵饱。小美确实是爱男朋友的, 但她也不想让自己的青春年华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将来老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所以,在大三一开始,小美开始和男生交往了,尽管也在外面开过房,但小美从来都不承认他们是她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只有军校生一个人, 这是她的原则。她觉得只要不破坏这个原则, 她可以有浪漫的权利。她也曾经有过担心。小梅说,只要不让军校生知道,那就没有伤害他。小美仔细想了一会儿,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也就不再担心了。日子这才有声有色起来。由于心里有人,小美就有了主动权,她和男生交往,无论男生如何寻死觅活,小美都不为所动。她觉得就冲着这一点,她也对得起军校生男友了。哪像小梅,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次她都是痛不欲生,伤心绝望,尽管持续时间并不长,但小美也觉得这挺麻烦的,她很感谢军校生让她的心有了归属,再也不会爱上另外的男人。
这天晚上,本来是和军校生约定煲电话粥,小梅撺掇她来参加这个老乡会。小美知道这个老乡会,老家那个省所有在石城的人都是老乡,除了一小部分是学生,大部分是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中老年人,他们就是为了多认识一些人,寻找升官或者发财的机会,她一个女学生去掺和什么呢?除非她想结识一个大官或者商人当人家的小三。她不是没有动心过。她有次去一个单位调研,认识一个五十来岁的处长,姓江。江处长经常在她面前讲些黄段子,这些黄段子其实一点都不可笑,小美早就在网上看过。听也就听了,不听你还能和人家翻脸不成?江处长见小美没有和他翻脸,还以为她心动了,就把她叫到办公室,反锁上门,先拿出一套进口的化妆品递给小美。小美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呼吸了,心怦怦地跳个不停,这个老家伙要非礼我怎么办?是大声呼救呢还是先给他一个耳光?她拿着化妆品的手心里全是汗。江处长倒很文明,没有发生她想象中那样粗鲁不堪的场景,江处长双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像是和下属谈心一样轻声细语地和小美商量,如果她同意,他把她包下来,一周见一次面,一年十万元。小美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被江处长的提议吓着了,而是被十万元吓着了。她在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家乡是个贫困县,父亲是家乡小镇的公务员,一个月工资一千七百元,母亲是小学教师,一个月工资是一千一百元。十万元几乎相当于他们不吃不喝四年的工资。自己一个月要消费一千来元,十万元可以供她上将近十年的大学。腐败啊,真腐败啊。小美确实心动了,不就是和男人睡觉吗?想想和那些男生开房,人家连一分钱都没给过。但让她立即点头答应,想想江处长那肥胖身躯像头猪一样趴在她身上拱着,她又觉得有些恶心。她咬着嘴唇,犹豫不决。江处长以为她不愿意,又很体贴地笑呵呵地说:“你要是觉得少,我再加两万。”天啊,那就是十二万元,一个月一万元,一周见一次,一次都三千多元呢。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令人难堪的是,连手也颤抖了。她忙把化妆品放在桌上,把手放下,紧紧握成拳头。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多,一拧能淌出水来。她感到脸上火烧火燎的,嗓子很干。她艰难地对江处长说:“我回去考虑考虑,好吗?”让她气恼的是,她的声音里居然带着点祈求的意味。江处长很体贴地说,好好好,你想通了,打我电话。
小美回到学校才想起,江处长给的进口化妆品忘拿了,心里后悔得不行,转而一想,如果答应当他的小三,那套化妆品还是会乖乖地回到她身边,这么一想,心里好受了一点。
小美觉得这是一件大事,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决定得了的,当然也不能找军校生商量,更不能找父亲母亲商量。她最后找的是同宿舍的小梅。她朋友不多,小梅算是最好的朋友吧。小梅听完,就瞪着眼睛叫起来:“小美啊小美,你千万不能答应他,咱做什么都不能做小三!你想想,没钱咱可以赚,做了小三,这污点一辈子都洗不掉了。”小美还是觉得那十二万元比较诱人,舔舔嘴唇说:“那个色狼处长肯定不会讲的,我也不会讲的,只要没人知道,也不算啥子污点。哪怕就干一年,我也能轻松好几年了。还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的。”小梅把宿舍门反锁了,拉着小美坐在床上,搂着她的肩,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小美,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曾经给一个当官的做过小三。你听姐一句话,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小美瞪着眼睛看着小梅,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瞒得严丝合缝,以前从未说过,这个小梅,还真不简单呢。
小梅说:“那还是大一下半学期,现在想想,就是一场噩梦。男人一上五十,身体真不行了,要费半天劲,嘴巴什么的都得用上,累死累活把他搞得能做了,一会儿就不行了,每次我都想哭。那段时间里,我都忘了开心是什么,想想就想吐,就是睡觉,也连个好一点的梦都做不成,一做梦就是那个老男人趴在身上折腾我,我那时连死的心都有了。我没坚持两个月,把剩下的钱全退给他了。小美啊,你听我一句话,找什么人都不能找老男人,钱再多也不能。”
小梅说着,伏在小美的腿上呜呜地抽泣起来。看着小梅哭得肩膀抽搐着,小美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背。她的脖子雪白,皮肤细腻,想象着这样一个美人胚子被一个像猪一样肥胖的男人趴在身上哼哼哧哧,小美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江处长也是一个胖子,脸上闪着一层油,两腮的肉往下耷拉着。如果脱了衣服,肯定也是一肚子赘肉。小美不敢往下想了,再想下去的话,她觉得自己也会恶心得吐出来。
小美还担心江处长来电话问她,奇怪的是,他的电话一直没来,小美这才长长地松口气,暗地里觉得这个江处长其实还不错,并不会为难人,只不过有时想想那十二万元就这么没了,心里也隐隐作疼,再给军校生通电话,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顿火。军校生的家是农村的,他要是有钱,哪会有这些滥事啊?她连想都不会想。
小美很长时间都被这件事儿折磨着,患得患失,有时甚至还会产生动摇,打开手机,把江处长的号码调出来,愣愣地看上半天,但一想起小梅说的,摇了摇头,还是把手机关上了。有次她上淘宝,相中一件旗袍。小美的身材很适合穿旗袍,也喜欢穿旗袍。但她的旗袍没有超过两百块的。她一下子喜欢上这件金丝线孔雀纹的旗袍,再一看价钱,立马泄了气,要两千来块呢。她啪地关了电脑,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想哭。为了转移视线,她翻着手机电话簿,想找个人聊聊,突然又看到了江处长的号码。她的心怦地跳动一下,那十二万元厚厚的人民币在眼前晃着,如果她有这么多钱,还会在乎那两千元一件的旗袍吗?她决定立即给江处长打电话,答应下来,再难受,不就是一年吗?一周才一次,闭着眼咬着牙迎他一下就是了。
真要打这个电话时,小美又犹豫了。磨蹭了半天,小美决定抛硬币。这是小美从高中时养成的习惯,有什么事儿决定不了就抛硬币。抛硬币最有效,当硬币停止旋转的那刻之前,你不知道将是什么结果,充满期待,硬币停下,你就知道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了。小美什么事儿都要抛硬币,比如买冰淇淋还是冰砖、是到食堂吃饭还是出去打个牙祭等等,她每次都严格按照硬币的指示去做,从不抛第二次。对小美来说,这是一个庄重仪式,结果是神圣的,如果不遵守,那抛硬币还有什么意义呢?时间长了,小美练就了一手抛硬币的绝活,把硬币放在拇指和食指中间,拇指一弹,硬币旋转着抛向空中,落在地上,还会继续旋转一段时间才会倒下,给出结果。小美从不中途干预旋转的硬币,强行让其停下。对小美来说,这是天意,而天意是神秘的。很简单的一件事儿,因此有了神秘感,这本身不也很神秘吗?小梅总是笑她,这么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还不能自己做主吗?让硬币来决定,她觉得太荒唐了。小美只是笑笑,她根本就不懂抛硬币的乐趣。
小美口袋里总是放着一枚硬币。硬币已经失去了光泽,颜色发暗,像老人的脸。小美一直舍不得把它换掉,在她看来,它曾经帮她做出过那么多选择,已经有灵性了。小美把硬币放在拇指和食指中间,心里默念,如果数字朝上,她就给江处长打电话,答应当他的小三,如果是菊花朝上,那就死了这条心,以后再也不想这事。她闭着眼睛,抛硬币时,强迫自己什么想法都没有,听天由命,但实际上心里还是隐隐地盼着能是数字朝上。这样的话,去当小三并不是她的本意,是天意,她也没办法。
硬币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小美忙睁开眼睛,硬币仍在旋转,它要是能永远就这么旋转下去该有多好。硬币还是慢下来了,它站在地上,犹豫了一下,数字朝上倒下了。虽然是她想要的结果,但小美心里还是很难受,胸口发闷。她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找到江处长的电话,咬了咬牙,拔了过去。江处长接了电话,小美带着颤音问他:“处长,你现在说话方便吗?”江处长的声音有点无精打采:“方便,你有什么事儿?”小美愣了一下,觉得江处长有些奇怪,他忘了让她做小三的事儿?他那天说的,难道是给自己开玩笑的?小美的脸通红通红,后悔打这个电话了,但既然打了,还是把话挑明吧。小美心一横,说:“处长,我考虑好了,我答应你。”江处长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小美啊,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你现在学习怎么样?你是大学生,要抓紧时间学习啊,学好本领,将来到社会上才能找到好工作……”
小美愣在那里,江处长接下来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了。她本来觉得这件事很简单,他让她考虑,她考虑好了,双方一拍即合,接下来就是安排酒店去开房。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江处长现在却给她讲起大道理来了,好像他从来没有给她说过那样的话。小美完全反应不过来,除了不停地“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挂掉电话,小美怔怔地看着手机,刚才的一切一点都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美想得脑袋疼了还想不明白,这太他妈的侮辱人了。小美气得把手机重重地扔在床上,对着床头的抱抱熊撇了撇嘴,把它当作江处长,骂了句粗话:“傻X。”
这事就这么结束了,结束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小美像吞了只苍蝇,恶心,但想吐又吐不出来。她后来把这事告诉了小梅,小梅也很生气,一是怪她没听自己的话,还想当人家的小三;二是骂这个江处长是个老不要脸,这分明是在调戏小美嘛,真够恶心人的。她看出小美有些不开心,所以就拉着小美来参加这个老乡会。小美一听说是老乡会,就赖在床上直摇头:“不去不去,一帮老男人聚在一起,还满嘴家乡话,有啥意思?”小梅拽着她胳膊,要把她拉起来:“我不骗你,保证你不后悔,这次老乡会不是老男人,是大学生组织的,是在石城的各个大学的老乡聚会,说不定还有好多帅哥呢。”小美有些动心了,这段时间里,看谁都不顺眼,说不定去了万一有个顺眼的呢。
于是她就跟着小梅去了。
2
老乡会是在一个酒店举行的,酒店不是很豪华,但也不寒碜,算是中档的。男生一人交三百元钱,女生免费。看来组织者还挺靠谱的,应该是个体贴女生的绅士。小美先对组织这次聚会的老乡有了兴趣,问小梅,小梅也不知道是谁组织的,她也是被老乡拉来的。小美四处张望,看样子有五六十人,也不少了。小美其实挺宅的,她一直不喜欢和老乡交往,在她看来,老家的男生都有点土头土脑,撇着的普通话也很难听,根本就拿不出手。另外,她还有一个担心,军校男朋友是她高中同学,她怕老乡把她在石城的事情传到军校生那里去。小美觉得自己是真正地爱着男朋友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失去他。想到这里,小美又有点后悔了,对这次的老乡会有了抵触情绪,她打定主意,尽量不和那些老乡套什么近乎,一结束就赶紧拉着小梅离开。
小美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漫无目的随意看着。偌大的宴会厅里,人来人往,三五成群,也不知道说的是啥,个个嗓门很大,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小美除了小梅,一个都不认识,这挺好的。小梅像只蝴蝶一样在人群里穿梭,不时传来咯咯的笑声,像老家山里的溪水在唱歌,真好听。小梅这段时间突然变得有钱了,衣服开始买名牌的,还戴上了一只浪琴表。她让小美看时,很不以为然地说,是一个老板送她的,才九千来块钱。小美说,你是不是当了人家的小三?小梅开始掩耳盗铃说只是一般朋友。小美有点恨她,把表都拿出来向她炫耀了,还不承认?怕小美嫉妒?小美确实有些嫉妒,单刀直入地问她,那个老男人多大岁数了?小梅也不好意思再否认了,吞吞吐吐说,也不大,三十五六岁吧。她这样说时,眼睛瞪着小美,眨都不眨。小美心里有数了,小梅这是在撒谎。小美看过一本心理学书上说的,说谎的人给你说话时,为了让你相信,反而不会躲躲闪闪。小美心里更不高兴了,我把江处长的事儿都给你掏心掏肺地说了,你反而有事还瞒着我,不够朋友。可除了小梅,小美和其他同学也玩不起来。小梅缺点再多,至少对她小美还是可以的,两人一起逛街一起去食堂,还悄悄地交流私密话,比如她们的一夜情。她们对那些男生并不用情,反而很容易说出口,她们真正喜欢的,却从来都没有说过。两个女生能做到这一步,也不错了。
小梅注意到小美有些孤独,忙拿了一瓶饮料过来递给小美,在她身边坐下,笑嘻嘻地问小美,有没有看上哪个帅哥?要是看上了,我去把他叫来。小美笑笑,摇了摇头,她心情还是不好,没心情看上哪个帅哥。
老乡会开始了,组织者出来主持。在小美的想象中,组织者应该是一个很成熟的男人,没想到也是一个学生。小伙子有一米八左右的个头,人很精干,理个平头,普通话说得很好,没有家乡那种很土的口音。小梅凑到她耳朵边说,他是石城大学的,家是麦县的,父亲是个大老板,有上亿的资产呢,他是个富二代。咱们这次老乡聚会,除了大家凑钱,大头都是他出的,过一会儿还有猜谜、游戏,奖品也是他买的,奖品都是笔记本电脑、苹果手机什么的。麦县是小美老乡的邻县。小美瞥了一眼站在主席台上的主持人,心里有了点小小的涟漪。在她印象中,那些富二代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靠老子吃饭,没想到这个家伙还能考上石城大学。她对小梅做个鬼脸,低声问小梅:“他这么优秀,你怎么没把他拿下?”小梅摇了摇头说:“哪有那么容易?我打听过了,人家和麦县县委书记的千金订婚了,县委书记的千金在北京上大学,两人可缠绵了,你来我往,一个月要见两三次面呢。北京到石城,高铁三四个小时,人家都等不及,都是坐飞机呢。”小美哦了一声,心里变得空空荡荡,人家原来已经名花有主了,还是典型的官商勾结的政治婚姻,因为有利益,这种关系反而更牢靠。
小梅像个交际花,认识的人挺多,没坐一会儿,又被人叫走了。小美没事可干,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正在台上眉飞色舞的主持人,心里想,如果这家伙要和她上床,倒还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可人家女朋友家庭背景厉害,她就是愿意,人家也不一定同意呢。小美自嘲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够无聊的。她决定不再想这个事儿了,把头扭向一边,茫然地看看这个人,再看看那个人。她正在发呆,听到旁边有人问她:“美女,我能坐在这里吗?”小美扭头去看,一个男生扶着小梅的椅子问她。男生长得并不难看,个头也不低,头发梳得油光,看来是做了精心准备,可能梦想有场艳遇呢。小美却没有这个心情,懒懒地说:“你到其他地方坐吧,这里有人了。”男生脸上本来堆满笑容,愚蠢而自信,听到小美的话,脸色僵住了,瞪着小美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小美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幼稚小男生,一点事儿都经受不住,心里咋想的,脸上就露出来了。小美奇怪地问他:“我怎么了?”男生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小美更奇怪了:“我咋着你了?我说这里有人了,让你另外找个地方,我说错了吗?”男生脸更红了,说:“我刚才站在那里,你盯着我看,你要是对我没意,那你刚才为什么要盯着我看?”小美哭笑不得,她刚才只是这里看一下、那里看一下,目光散乱,到底看的是什么,她自己都不晓得。一句话,她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老乡会上,要不是小梅,她想立马走人,回去给军校生褒电话粥也比这有意思。看着这个男生那张愚蠢的脸,她恨不得啐他一口唾沫。她不得不耐心解释:“你肯定误会了,我那不是盯着你看,我是乱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男生气呼呼地走了,走时还很没风度地把椅子往地上重重一磕。
小美被这个傻瓜男生弄得彻底没一点兴趣了。老乡会进入了游戏环节,是老掉牙的抢凳子。小梅倒是兴致很高,挤在那里夸张地嗷嗷叫,既性感又放荡。小美四处张望,那个主持人男生却不知道去哪里了。小美更没心思了,拿起手提包,想到外面清静一会儿,等老乡会结束了,立即走人。她出了酒店,拐个弯,是酒店的停车场。那里比较安静。小美走过去,从手提包里拽出几张餐巾纸,垫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她双手托着腮,一会儿想想军校生,一会儿想想江处长的事儿。想起军校生时就发愁,这小子也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汤,前段时间一来电话就给她做工作,说他军校毕业时要申请进藏,在边关建功立业。在小美看来,这完全是傻子才干的事情,放着繁华的都市不去,却跑到人生地不熟、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不,可能连只兔子都没有,还要自己主动申请!她真想骂他脑子进水了,但一张嘴,却嗲着声音夸他有志气有理想很浪漫。小美不想现在劝他,现在劝他,他不高兴,两人掏着电话费吵架,那不显得自己也很傻瓜吗?小美有时觉得挺对不起军校生。大二上半学期,有个男生约她去酒吧玩,他一直在追她,她没同意。那天晚上没什么事儿,小美就去了,结果喝得烂醉如泥,被那个男生拖到酒店,她心里清楚却无力反抗。小美也曾想过对军校生坦白,试探过几次,发现男朋友有着很深的处女情结,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小美已经计划好了,暑假一来,趁例假快要走时,她就到重庆去,把自己给了军校生。军校生只有在寒暑假时才能和她见面,每次也都猴急猴急地要她,她都没同意。她主要是怕军校生知道她不是处女会嫌弃她。有次她对小梅说了,小梅就笑她傻,然后就给她出了这个主意。等军校生要了她,尝到了甜头,她那时再给他摊牌,坚决反对他申请进藏,相信他会舍不得她的。现在劝他,只会让他烦恼。小美不想让他烦恼。想到江处长时,小美又有点生小梅的气,当初她要不是那样劝她,她要是答应了,现在也不会连买件旗袍都得下半天决心,最后还不敢买。
小美越想越烦,站起来侧着身子听了听,整个大厅里还是乱哄哄的。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小美犹豫着是进去找小梅,给她说一下,自己回去了,还是自己先回去再给她发个微信说一下。正在纠结着,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辆车里坐着一个人在打电话。小美眯着眼睛,借着朦胧的灯光,认出那人是老乡会的主持人。他原来溜出来打电话来了。这么巧。小美的心嘭嘭地跳起来,她忙又坐下来,掏出手机,装作玩手机的样子。好大一会儿,还没什么动静,小美忍不住抬起头来,他还在打电话。肯定是在给他的女朋友打电话。小美觉得无趣,想站起来走掉。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身子却没动。也许他一会儿就打完了这个狗屁电话,从她身边过时,看他给不给她打招呼,如果不打,她就追上去主动给他打个招呼。小美对他没什么非分之想,正好遇上了,那就认识下吧,如此而已。小美认出他开的越野车是牧马人,很男人的车。看看人家,还只是一个大学生呢,已经有了自己的车了。小美一直都很喜欢这款车,偶尔想想,靠军校生和自己将来的工资,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买到。
晚会主持人终于打完了电话,从小美身边路过时,瞥了小美一眼,目光刚收回去,又追了过来,问小美:“你也是咱老乡吧,我刚才看到你了。”小美心里扑通一下,他原来已经注意到自己了。她忙站起来,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啊,是吗?”两人就这样开始了不咸不淡的对话,先是问了学校,接着又问了姓名,他说他叫金全贵。小美没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金全贵问她:“笑什么呢?”小美说:“你人长得挺帅挺精神的,却没想到起了这样一个难听的名字。”他也笑了,说:“我爸是土豪,啥都有,就是没文化。”
两人越聊越投机。小美觉得站得腿有些麻了,这小子却不知道体贴地让她上车坐一会儿。小美瞥了一眼越野车,又看了看脚下的餐巾纸,做出要坐下来的样子,他这才醒悟过来,像个绅士一样邀请她坐到车里去。他开了车门,她坐在车后排,金全贵却不上来,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会儿,我还要到里面招呼下。”小美不想让他走,口气里就带了点嗲音,说:“没什么可招呼的,大家玩得正嗨,都没人注意到你不在。”他笑笑,也不好意思走了,但还是站在那里,趴在车门上和她说话。小美说:“你那样累不累啊,也上来坐啊。”他哦了一声,转身要去开前车门。小美一边往里面挪,一边对他说:“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啊,难道我是个老虎会吃了你?”他摸了摸脸,讪笑一下,只得挤了进来,挨着小美坐下来。他倒是很规矩,身子缩着,有意往车门边挤,与小美拉开距离。这倒出乎小美的意料,在她的印象中,这些富二代个个都邪门得很,不学无术,吃吃喝喝,没一个规矩的,没想到这个富二代有些另类,刚才在主持晚会时落落大方,现在呆在女孩子身边却像个傻小子。小美不由得心里生出一些欢喜,带着嗔怪的口气对他说:“你把车门关上吧,咱们坐在这里开着车门,觉得有些怪怪的。”金全贵的样子有些尴尬,但还是很听话地把车门关上了。车门一关上,车内的光线有些朦胧,也生出一些异样,金全贵倒比她还紧张,双手扶着前面驾驶员座椅,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看她。他一紧张,小美反而不紧张了,心里倒好奇起来了,揣摩起这个富二代来,他可能因为有个县委书记女儿做女朋友,对方家庭的强势,让他不敢接近别的女生,一来怕女朋友听到什么风声,二来怕自己的感情受到干扰,破坏了他们的政治婚姻。小美用眼睛余光瞥着他,下了判断,这个可怜的富二代,身边肯定没有女生。小美这么想着,心头突然涌起一种破坏的欲望,他不想下水,那就把他拉下水。
那晚小美得逞了。
3
整个过程对小美来说可谓轻车熟路,她毕竟经历过这些事,如何诱惑,如何挑逗,如何欲擒故纵,她都能拿捏得恰到好处。金全贵果然没有经受住她的诱惑,两人接吻后,小美往下发展时,金全贵又害怕了,缩手缩脚。小美温柔地趴在他耳边,一边咬着他耳朵一边对他说:“不用怕,我也有男朋友,只不过是在重庆,读的是军校。”金全贵的身子僵住了,声音都发抖了,说:“那更不行了,我这不是破坏军婚吗?那是犯法的。”小美笑着瞪他一眼说:“傻瓜,我和他只是恋爱 ,还没结婚,哪来的军婚?”金全贵还是放松不了,小美再次向他保证,她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为了让他彻底放心,小美说:“你就当这是一夜情吧。过了今天晚上,咱们就再也不要联系了。”这是小美的心里话,她不想和他再继续交往,交往多了,把持不住,日久生情,对他感情上产生依赖,那就要命了。她的男朋友只有军校生一个人,这是她的原则。小美不能破坏了这个原则。金全贵还有些不安,说:“我这里没有安全套。”小美心里有些不耐烦了,觉得这个男人太他妈的哆嗦了,她还从来没有遇到一个这么烦人的,别人都是猴急猴急的。按照小美的脾气,真不想再往下进行了,但想想能把这个不近女色的男生拿下,再给老家县委书记的女儿添个堵,这么刺激的事儿,错过可惜了。小美的劲头又来了,她娇嗔地瞪他一眼说:“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呢?”
这就行了。
那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小美这段时间过得一直都不开心,再加上整个老乡会也让她觉得索然无味,没想到就在自己心灰意冷时会有一场不错的艳遇。整个过程,她都很卖力。
对金全贵来说,小美是他第一个除了女朋友之外的女生。在此之前,他想都不敢想。父亲在老家还得靠女朋友的父亲做生意,家里再有钱,在屁大的官员面前,都得低声下气。父亲还曾经声称,如果他敢碰除了女朋友之外的女人,就把他的腿打断,扫地出门,不认他这个儿子。他本来对小美没有想法,怕小美和那些虚荣的女生一样,喜欢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家的钱。他看不起这样的女生,也不会和她们有什么纠葛,他很清醒,自己大学毕业了,事业要想有所发展,还得靠女朋友。父亲也希望他能回到家乡从政。金全贵对当官比做生意更有兴趣。但小美又诱惑了他,特别是她坐在台阶上,一副落寞的样子,让人不由生出怜惜之情。他本来只是想陪她说会儿话。当小美坐到车里时,他有些犹豫,站在车门前不肯进去,他怕自己进去就把持不住,犯了错误。他仔细观察、揣摩小美,当他确信小美并不是冲着他的家庭背景来时,他这才坐进车里。这时他仍然没有下定决心,所以有意把车门开着。当小美让他把车门关上,他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车门关上的,如果势头不对,他会坚决拒绝这个女生。他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确信自己不会掉进她的温柔陷阱里。当小美告诉他有男朋友时,他才有所放松,看来这个女孩子确实对他没什么阴谋,可能就是因为寂寞吧。但他还是装作很可怜的样子,说是害怕破坏军婚。其实他心里清楚,这是屁的军婚,他们八字还没一撇呢。
在开始之前,金全贵本来还准备和这个女生进行一场严肃的谈话,把两人关系清楚地界定在一夜情上,当然也可以不用这个词,但这个意思一定要表达到,他犹豫着如何委婉地把这一层意思表达出来而又不伤害这个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女生时,她却开口了,主动把他们的关系定性为一夜情。直到这个时候,金全贵才彻底放松,但他还是没有主动进攻,而是任由这个女生在那里忙乎。这样,将来有麻烦了,他也有理由,并不是他强迫她的,而是她主动,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和他无关。
两人都觉得一切遂了自己的心意,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都充满从来没有的激情。最后关头,小美提醒金全贵体外射精。事后,两人满足地坐在车上,靠在坐垫上,仰望车顶,谁也不想说话,都觉得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了。想到这里,两人都有点伤感,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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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过后,两人果然就不再联系。如果不是因为小梅怀孕了,小美可能再也不会和他联系了。小梅这几天一直恶心,有时正吃着饭呢,就嗷嗷地干呕起来。小美关心地问她:“怎么了,要不要到医院看看?”小梅一边干呕着一边摆手:“操他妈,医院贵死了,有病没病一进去就是几百元,我没事,就是有些恶心。”小美没想到她一恶心就是三四天。到了第四天里,小美突然想到,小梅会不会是怀孕了?小梅不是正在给一个老板当小三吗?小美小心翼翼地问小梅:“有没有可能是怀孕了?”小梅正在干呕着,听到小美的话,生生地把干呕了一半的声音吞下肚去,扭过头来,已经是满脸虚汗,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啊,你觉得像吗?”她这么说,肯定是心里也有感觉了。小美更加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很像。”小梅也不干呕了,坐回床上,恨恨地说:“真他妈倒霉,老娘让他用套,他个鸡巴人就是不用套,都他妈五十多岁了,精子还没死尽吗?”小美记得她曾说过那个老男人是三十五六岁,现在怎么变成五十多岁了?小梅穿帮了。小美不忍心揭穿她,只是问她:“是那个老板?”小梅摇摇头,不耐烦地说:“别提了,别提了,一个臭男人,老不死的。”小美见她语气里充满厌恶,心里叹了口气,想想小梅说过老男人是如何恶心,一转身却又找上个老男人,对小梅也生出点厌恶来,觉得她口是心非,还劝自己不要当江处长的小三呢。无论从哪点说,处长都要比做生意的好,一样的价钱,还是人家当官的有文化有素质,要是当了他的小三,他肯定会用套的。小美想到这里,对小梅充满怨恨,她就不该劝她不当江处长的小三。小美心里这样想着,表现却愈发亲昵,她坐过去,搂住小梅的肩膀说:“我陪你去买个早孕试纸吧,是不是怀孕了,一看就知道。”
小美陪着小梅去买了试纸,做贼一样拿回宿舍,小梅到卫生间接了尿液,结果很快出来了,试纸条上端和下端均有色带出现,还是怀上了!小梅一下子倒在床上,像死去了一样,两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掉了魂一样。小美平常不愿意惹事,但事情真要来了,小美也是不怕的。小美劝小梅,事情出来了,那就面对,想办法解决掉,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梅朝她翻了一个白眼:“你还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万一我将来怀不上孩子呢?”小美说:“没那么严重,经常流产的才会那样呢。”好不容易把小梅安慰好,决定明天一早两人就去医院做人流。小梅起来,掏出手机,对着那张试纸拍照。小美奇怪地问她:“拍那个干什么?”小梅头也不抬地说:“我拍下来给那个老男人看看,妈的,他得再给老娘一笔营养费。”小美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那个老男人作的孽,自然应该承担责任。
小梅拍完,就要把试纸扔掉时,小美也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小梅问她:“你又没怀孕,拍它干吗?”小美笑笑说:“我先拍下来,万一将来遇到这种情况,我对照一下,是这个样子的,我就知道是怀孕了。”小美撒的这个谎很拙劣,试纸的说明书上都介绍得很详细,好在小梅也是一个傻丫头,并没有多问。
小美其实是想搞一个恶作剧。这几天她还是很想念金全贵。军校男朋友前几天来电话说要和学员一起长途拉练,一直没来电话。小美也不喜欢逛街,逛街看到这想买,看到那也想买,可一摸身上又没钱,逛一天街,累倒不累,就是心里难受。小梅闲不着,除了上课,整天见不着影子。同宿舍其他几个女生看不起小梅,见她和小梅走得近,也捎带着看不起她,没什么人和她说话。她整天心里空荡荡的,不由她不想金全贵。她决不会再和他上床了,他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但这并不表示两人不联系了,她想约他去爬石城南面的金顶山,或者逛逛城东的紫霞湖。可几次调出他的号码,却又犹豫了,两人再见面了,次数多了,难免不会牵扯到感情。他对女朋友很满意,她对军校生也很满意,何必再无事生非呢?犹豫再三,还是没再联系他。再说,他也没有主动联系她,她何必委曲求全低三下四地去找他呢?她要让他知道,她不是那样无理纠缠的女生。
如果突然告诉金全贵,自己怀孕了,他会怎么样呢?他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求爷爷告奶奶地让她去做人流。说不定,连给她下跪都有可能。小美想到这里,仿佛看到他就跪在自己脚下,屁股后面长出一条长长的尾巴摇着乞怜。小美想到这里,忍不住想笑。她把那张照片用微信发给了金全贵,还在下面加了一句:“我发现我怀孕了,怎么办怎么办?”发完微信,小美把手机放下充电,叫上小梅一起去食堂吃饭。
吃完饭,小美挽着小梅的胳膊回宿舍,小梅一路上低声诅咒着那个混蛋老男人,说她已经给那个老男人发了微信,混蛋东西到现在都没有回她。小美问:“你怎么发的微信?”小梅说:“我开门见山,直接问他,我发现我怀孕了,怎么办怎么办?”小美一听和自己发给金全贵的微信一样,忍不住想笑。可看小梅那个样子,自己笑起来也不合适,就使劲地憋住。可走了两步,想到金全贵接到微信的惊慌程度肯定不亚于那个老男人时,还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小梅果然不高兴了,瞪着她气呼呼地说:“你笑什么呢?”小美擦着眼泪说:“不是不是,我不是笑你的,我是笑昨天给咱们上马克思主义原理课的小老头太可笑了。”小梅说:“那有什么可笑的?就是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小美说:“就这才好笑嘛,那课干巴,人也长得干巴,你不觉得他们非常般配吗?”没想到,她这么随口一说,竟然也把小梅唬过了,小梅的脸上露出笑意,抿着嘴说:“那倒是,班里一半多同学都在睡觉。”
正是夏天,路两边的野花盛开,隐约成形的果子正努力生长,鸟儿在枝头上欢乐歌唱。
到了宿舍楼,楼下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她们两人也没在意,从她身边经过时,女人拦住两人,看看小梅,又看看小美,最后盯着小美,恶狠狠地问她:“你是宋小梅吗?”小美被她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看她脸色很凶,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正要回答,小梅接上了,说:“我是宋小梅,你找我有什么事儿?”一切都很突然,女人扭头伸手给了小梅两个耳光,嘴里骂道:“你这个小骚逼,你这个狐狸精,我让你勾引人我让你勾引人……”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小梅猝不及防,蹲在地上,捂住脸哭。小美脑袋嗡地响了一下,完了,老男人的老婆来找小梅的事了。那一刹那,小美不由对那个老男人生出无限的仇恨来,连老婆都没有摆平,还包什么小三啊!女人冲上来还要打小梅,小美忙伸出胳膊拦住,虚张声势地叫道:“有什么事儿好好说,这可是学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女人的脸很大,皮肤很黑,因为生气,扭曲得可怕,她一把把小美拨拉到一边,弯腰揪住小梅的头发,用脚踢她。小梅抱着头,妈呀妈呀地叫着。小美很想知道小梅的老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可惜小梅一直不说,这正好是一个机会,小美就再次扑过去拽住女人的手,一边拉她一边大声地叫道:“你不能血口喷人!小梅好好的,怎么会勾引你家男人?小梅是个好学生,她从来不会干这种事儿。你家男人是谁,你今天不把这个事情说清楚你别想走!”周围围了一大帮学生,指指点点地看热闹。女人见小美这么一说,放了小梅,冲着小美叫起来:“我血口喷人?我男人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我男人叫江大全,是个处长!”小美愣住了,天啊,小梅原来是给江处长当的小三!也就是说,她劝小美不要去当小三,自己一转身却瞒着她找了江处长,怪不得江处长后来不认账了呢。正是中午,太阳照在头顶热辣辣的,小美觉得手脚冰冷,她冷冷地看着小梅,小梅还抱着头蹲在那里哭。女人又冲过去一边踢着小梅一边叫道:“我叫你当小三,我叫你当小三,你这个贱逼,你还有脸发微信,叫你发,叫你发……”小美过去拽住女人的手,低低地对她说:“你老公原来是江处长,他可是个当官的,当官的包小三,你知道后果吗?你还想不想让你老公当官了?”女人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小美。小美低声说:“趁现在这事儿还没闹大,你赶紧走吧,闹到网上去,你老公别想当官了……”女人终于觉察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慌慌地往人群外挤,一边挤一边又声音很大地说:“我老公不是江大全,他不是当官的,他是做生意的……”小美看着这个臃肿的女人,不禁在心里叹口气,甚至对江处长产生了些同情,这个女人这么蠢,难怪他要在外面包小三了。
小美把小梅扶进宿舍,其他女生一见她俩进来,幸灾乐祸,脸上却带着同情地围过来,借安慰小梅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梅和小美都咬定那个女人是个疯子,认错人了。当然,这话也没人信的。
忙过之后,小美去看自己的手机,她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军校生的来电或者微信,谁知却有金全贵的七八个未接电话,还有三个微信。第一个微信是问小美为什么不接他电话,第二个微信是让小美把银行卡号给他,他会给她打来一笔钱。第三个微信说他是个负责的男人,只要小美把孩子打掉,除了做人流的钱,他答应再给小美一笔钱,具体数目让小美来定。小美看着这几条微信,刚开始觉得好笑,看来真把这小子唬住了。想想也是,有早孕试纸的微信,再加上那七八个电话都没有接,放在谁身上,谁都以为小美要拿这事儿要挟他了。小美拿着手机想笑,她很想让小梅也看看。她扭过头去,那几个女生还围着小梅一边骂着那个女人一边偷着乐,没人注意到她,小美只好坐在床上,抿着嘴笑眯眯地看着窗外,怎么回金全贵呢?让他请自己到“金玉堂”吃顿海鲜自助?听说一个人要五百多元呢。小美觉得,这个时候,无论自己提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的。只要他答应了,等他们到了“金玉堂”,她再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这等于是送给他一个惊喜。他要是生气的话,小美可以考虑破例和他再开次房安慰他一下。就这么办了。
小美于是就给金全贵发了个微信,说这事很严重,不是钱能解决的,咱们最好见面谈,我建议见面的地方就选在“金玉堂”。对于要不要最后一句,小美还是有些犹豫的,这太明显了,一看就像是在开玩笑。小美犹豫了一下,还是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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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青年作家》2017年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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