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布勒东：在爱情和眼皮变成蓝色的时刻 我燃烧起来了

左起：托洛茨基、里维拉、布勒东

安德烈·布勒东（André Breton，1896–1966年）

法国诗人和评论家，超现实主义创始人之一。他和其他超现实主义者追求自由想象，摆脱传统美学的束缚，将梦幻和冲动引入日常生活，以创造一种新的现实。

安德烈·布勒东诗五首

警觉

 

巴黎的圣雅克塔摇摇晃晃
仿佛一株向日葵
额头有时碰到塞纳河，影子在拖船间悄悄滑过
这时候，在睡梦里踮起脚尖
向我躺着的房间走去
在那里我点起一把火
为了把我被迫同意的一切烧光
于是家具化作同等大小的动物，友善地凝视着我
有雄狮，椅子在它的鬃毛里变为灰烬
还有鲨鱼，它雪白的肚皮是发出最后颤动的被子
在那爱情和眼皮变成蓝色的时刻
我也燃烧起来了，我看见自己的躯体
象一个装满零碎的庄严的密室
被火鹤的尖嘴慢慢地啄啮
当一切都完结的时候，我悄悄地踏上了方舟
不理会那些生活的过客，尽管远处传来了他们懒洋洋的脚步
透过蒙蒙细雨
我看见太阳的棱角
我听见人的皮肉象一片宽大的树叶
在色空交织的魔爪下碎裂
一切纺织机都亮了，只留下一团喷香的花边
一团象乳房般完美的花边
我只接触事物的核心，我手里牵着线
 
张冠尧 译
 

 

永远作为第一次

永远作为第一次
就好象我刚刚跟你面熟
你在夜晚某时回到我窗前一座倾斜的屋子里
完全想象中的屋子
正是每时每刻在这儿
在未经触动的夜里
我预计又一次会发生迷人的裂口
门面和我的心儿
唯一的裂口
我越走进你
事实上
钥匙在这个陌生的房门上唱得越欢
我觉得你在室内似乎是孤独的
你起初整个儿隐没在光辉中
从窗帘的一角匆匆撇一眼
这是一片茉莉花的田野
我在黎明时分格拉斯郊区路上观赏过的
还有穿梭般的卖花姑娘
她们的身后是摘去花朵的下垂的残枝
她们的身前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畦田
门帘不知不觉地卷起
所有花朵乱哄哄地进来
你在想方设法消磨这过分冗长的时间
直到睡觉以前绝不会安定下来
你要能保持面目不变
除非我永远不会再和你相会
你假装不知道我在观察你
妙的是我也不比你所知道的更有信心
你的慵困使我眼中充满泪水
围绕你每个手势可作出一大堆乌云似的解释
这是一种对蜜汁的追求
一座桥上有摇椅
森林中有差点把你皮肤划破的树枝堆
罗莱特圣母街一个玻璃橱窗内
有两条腿穿着高统丝袜的美丽的腿交叉者
从一株巨大的白色三叶草的中心开出来
有一个丝绸的软梯展开在长春藤旁
有呀有
我俯身在悬崖上
从没有希望见到你或者不见你的模糊感觉中
我找到了
爱你的秘诀
永远作为第一次
 
金志平 译
 

 

自由结合

我妻子林火的披发
热电闪的思想
沙时计的身段
我妻子虎牙口中水獭的体态
我妻子最佳值星束的
和三色旗的嘴
白鼠印上白垩踪迹的牙齿
毛玻璃和琥珀的舌头
我妻子圣体饼刺伤的舌头
玩偶双眼一张一弛的舌头
难得置信的铁石舌头
我妻子儿童炭棒书写的睫毛
燕巢边缘的眉毛
我妻子暖房顶盖瓦的双鬓
玻璃窗的水汽
我妻子香槟的肩臂
多头海豚透过玻璃的喷泉
我妻子火柴棒的手腕
我妻子巧合红心A的手指
斩断的干草手指
我妻子貂的胳肢窝
圣约翰的黑夜
女贞树和梯螺的窝
海水泡和水闸的手臂
磨盘和麦粒的混合体
我妻子火箭的双腿
时钟和失望的走步
我妻子接骨木髓的腿肚
我妻子两个起首字母的双脚
我妻子未脱壳的大麦粒脖梗
我妻子斜金谷会合于
涌流河床的咽喉
黑夜的乳房
我妻子红宝石熔炉的乳房
含露的玫瑰光谱的乳房
我妻子镂空的扇子摺合的腹部
巨大的虎爪子腹部
水银的肩背
流光的肩背
卷石的湿白垩的颈项
刚饮尽的酒杯坠落的颈项
我妻子划艇的胯肚
白孔雀羽茎的胯肚
难得察觉的摇弋
我妻子粗瓷和石棉的双臀
我妻子天鹅背的双臀
我妻子春天菖兰花雌蕊的双臀
我妻子鸭嘴兽和砂金矿的
性器官
我妻子老式糖果和藻类性器官
反光镜的性器官
我妻子饱含泪水的双眼
我妻子紫萝兰甲胄和磁针的双眼
我妻子水灵海绵体眼睛
我妻子狱中渴饮的水眼睛
我妻子常遭伐斧砍的木眼
水平的气层的土和火层的眼睛
 
叶汝琏 译


 

向日葵——给彼埃尔·勒维第

这位女游客穿越初夏的阿勒商场
便踮起脚尖前行
失望仰天驰卷那么美的大佛焰花蕾
手提的包装过我的梦那小瓶臭盐
只有信奉天主的嫫嫫嗅过
沮丧如水汽自行扩散到起烟的
犬星座那儿正面和背面刚刚进入
这少妇在两者之间被看见模糊的或侧面
我可曾有染这位女使节来自硝乡
或是我们所称的思想黑底白曲线
天真汉们的舞会正在兴头上
栗树间小红灯笼徐徐点燃
心坟街的钟声音色不再如前
夜晚的重重许诺都信守了
信鸽们急切的亲吻
都凑到那陌生美女透过意义
完美的绉纱射出的乳峰
一座建筑在全巴黎繁荣
但仍无人占住只因游人乍到
而且不速之客有些不比还魂虔诚
有的像游泳如同这位女郎
而他在爱里倒渗点他们的养份
她可内在化了他们
我可不是任何感觉官能玩偶
不过这只鸣唱在炭灰发丝间的
蟋蟀有天傍晚靠近艾蒂安·巴赛尔
雕像投给我会心的一瞥
安德烈·布洛东是它说走吧
 
叶汝琏 译


 

圣·罗马诺道上

诗在床上形成恰如爱
凌乱的褥单成了物的黎明
诗在树林里形成
它有它必要的空间
不是此间却是不同的
另个空间
被调控于
鸢的眼珠
木贼梢头的露滴
一瓶特拉米奈红酒
在银盘中冒水汽的记忆
一根海上高举碧玺阴茎
和那精神历险之路
它笔直升到
一块休闲地立刻荆草蔓生
这可没大声宣扬
那有失体面让门户洞开
或喊叫证人
鱼群列队山雀绿篱
铁轨延伸大站的入口
左右两岸的倒影
面包内边的空隙
溪流涌的细沫
历书的依次逐日
那多的孔眼
爱的行为和诗的实现
都不能兼容
新闻日报的高声朗读
太阳光芒的射向
蓝蓝的光亮扎在伐木人
刀光斧影
心形或罗网状的纸鸢
隐线抖动符合
海狸尾的节拍
闪电的勤快
从古石阶高外喷出
糖果心的酒液
雪崩
富于魅力的居室
绅士们错了那不是第八大奇室
也不是星期日晚上
同浴的蒸汽
水泊之上演成透明
舞蹈的那些形体
限界防止投掷匕首的
女人身的一堵墙
烟雾冉冉明晰的缭绕
你的卷发累累的环扣
菲律宾女人们海绵体曲线
浮动的珊瑚蛇行的玻璃珠串
常春藤往废墟间攀进
攀入面对的总有时间
诗的紧搂合抱一如肉体的缠绵
当她持继多久
总在严防逃避世间的苦难
 
叶汝琏 译

刊于2017年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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