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港不解iG的风情，代沟越大越好
在中国，代沟越大，越是一种观念的隔绝，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让人想起先秦时代，或许，我们将以代沟越来越大的方式，迎来一个诸子百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2.0版。
冰川思想库研究员 | 任大刚
——“什么是代沟？就是都在热烈地谈论冠军，以为谈的是一回事，但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上海上港，我们根本不知道iG。”
这是11月3日，2018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简称S8），中国战队iG击败欧洲战队FNC获得冠军后，在朋友圈看到的哀叹。
▲上海上港夺冠（图/东方IC）
我不玩电竞，也很多年不看足球了，看起来问题比代沟还严重。
上港，除了被外来信息强制，从而知悉它是上海的一支足球队，我并没有丝毫兴趣主动了解，因此对它一无所知。既不知道上港是不是“上海港”的简称，也不知道这支球队实力如何，取得过什么成绩，教练是谁，有哪些主力队员。
我想我不是上海唯一不清楚“上港”为何物的人，像我这样的人，上海应该有数百万之多。
不过，我既不玩电竞，也不关心足球，但这并没有给我的精神生活带来任何创伤和缺陷。在可预见的未来，我也不会玩电竞和足球。这并不是特立独行，我很乐于见到有人玩电竞，也有人热爱足球，我对这些爱好者都很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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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年轻人为iG夺冠热泪盈眶之时，50多岁的香港演员蓝洁瑛死了。对年轻人来说，这又是一个需要普及生平的人物。
不仅如此，即便大名鼎鼎如刚刚辞世的金庸先生，如今的少年人对其作品的迷恋，也远远比我们这一代在少年时代要清冷很多。
这种现象，就是家喻户晓的人类学、心理学名词——“代沟”。
图/图虫创意
这个词从上世纪60年代被美国人类学家米德创造以来，至今仍然被用来解释诸多代际之间的隔阂现象，一直维持着它应有的热度。
我想在古代社会，代沟是不存在的，不仅两代人之间，甚至几代十几代人之间，或者你早生三百年，跟晚生三百年，都共享一种生活方式、观念和价值观。只是到了近代，人们的精神世界经常发生巨大转变。转变之际遇上代际更替，代沟因此产生。
因此在一个静态的社会，不存在代沟，代沟属于一个动态的社会，是近代以来社会动荡的结果。
与全世界主要文明共同体相比，20世纪以来的中国人，代沟更为明显，一代中国人替代另一代中国人的场面，常常令人瞠目结舌。
个体之间散发的气息，或许远隔千年也有共同之处，就像我们称赞某某人“有古仁人之风”一样。但就群体性格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出生的中国人和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中国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完全不同；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中国人，与九十年代和新世纪后出生的的中国人，差异也是可圈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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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20世纪的代沟，多是外来文化观念对本土各层阶文化与制度的冲击所致。但互联网诞生以来，加之劳动生产率的大幅提高，代沟的冲突展现出完全不同的面相。
第一，代际内部的差异和冲突扩大了。
今天，在同一年龄层内部，不同地区、国家、阶层、文化程度的人，所思所想，除了生理和年龄因素所导致的同一性，其差异让人吃惊。
以体育明星为例，上世纪80年代，体育明星就是民族英雄，但今天，体育明星被人看到的，主要是商业价值，这是代际之间的认知差异。具体到年龄层内部，某一个体育明星，现在已经很难获得某个年龄层的全体认同，我喜欢你，只是我的个人事务，我并不一定要受到某种潮流的裹挟。
▲夺得中国奥运首金的许海峰被当作是民族英雄（图/图虫创意）
在这里，互联网技术的推动起了重要作用。在电视时代，一个大学宿舍里的一台电视机，足可以统治宿舍的全部话题议程，但互联网时代，电视只是一个配属，除了像重庆公交坠江事件这种高度话题性的事件，人们日常关心的问题，没有确定的中心，“双方就共同关心的话题进行了交流”仅只是外交话语。
在一个空间意义上的群体内部，塑造共同价值观因此显得很困难，其内部产生冲突的可能性更大了。
第二，代际之间的差异时间缩短了。
在米德开始使用“代沟”一词的上世纪60年代末，代际之间的差异还可以是二三十年为一个单位，但是互联网时代，代际之间的差异时间，明显缩短。
一个明显的标志是“85后”概念的出现，之前的70后，是没有所谓“75后”说法的，顺理成章，“95后”概念也堂皇登场，新世纪出生的人群，代际之间的差异恐怕会比他们之前的80后、90后还要缩短到甚至3年，也就是说，今后00后，恐怕还要划分为02后，08后，不等。每个人势将必须经历“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
所有这些代际更替和差异的背后，都可以看到互联网技术推动的影子。我曾经在梨视频的一场活动上听到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70多岁的李良荣先生感慨地说，我们这些人，是互联网的难民，你们70后、80后是互联网的移民，90后是互联网的原住民。
难民的观念是被强制的，移民的观念是游移的，原住民的观念是笃定自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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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多篇文章中，对未来互联网带来的问题感到忧虑，但我仍然认为它利大于弊，因为迄今为止，它仍然是有史以来，最为有效地推动社会更加公平合理的决定性力量。
互联网最大的功绩之一，就是拆解了很多伪“共识”。
图/图虫创意
我们曾经很笃定地信奉很多“共识”，但它们到底是不是真共识？很可能，某些所谓共识，不过是某个人或某些少数人的“识”，实际并未取得多数人的认同，而不过是多数人并没有发声的机会的背景下，这种个人意见和看法轻易上升为所谓“共识”。
共识的形成，必须是有识者的反复论证，就像《周易》里所说的“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但是在前现代社会，我们有层出不穷的观念和共识未经审视，在互联网时代，它们的内在矛盾被肆无忌惮地揭露出来，的确让人大惊失色。
但试想一想，包括改革开放以来的40年的历史，何尝不是观念更新的历史？在思想的市场，一种观念要真正为公众所普遍接受，受到真正的拥戴，离不开众多人的反复诘难，并印证于实际，它才会成为一种社会行动的指引。不必惧怕观念的混乱，混乱只是表象而已。未经混乱洗礼的共识，均是伪共识，维系成本是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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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沟的扩大，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民间自发的思想解放，即以iG获得冠军为例，中老年人如果不了解这种电竞的意义，它至少不知道未来社会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一，未来将有越来越多的人电竞化生存，电竞也可以成为养家糊口的本领。电竞将成为未来很多人的生活方式。但现实是，我们这些老同志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更老的老同志更是敌视游戏，利用手中大权制定政策，必欲除之而后快，他们固执地认为，年轻人除了到工厂或实验室做工，其他都是不务正业。但所有这些共识，都敌不过潮流和时间。
图/图虫创意
第二，劳动生产率的快速提高，使越来越多的人有更多的闲暇时间，并不是所有这些闲人都可以去进行哲学研究和文学创作，他们需要一种精神产品来打发闲暇，而电竞就是其中最合适的精神产品之一。
第三，掌握政策制定权的老年人真要帮助年轻人，其实最应该做的是电竞分级。就像电影一样，不分级，只能是成人消费品的低幼化，表面繁荣，实际气息奄奄。
在中国，代沟越大，越是一种观念的隔绝，你不知道我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让人想起先秦时代，或许，我们将以代沟越来越大的方式，迎来一个诸子百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2.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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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大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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