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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倬云,以及那一代人的怕和爱

连清川 冰川思享号
2024-09-06
中国文化到了今天,只剩皮毛,不见血肉,当然也没有灵魂,这是叫我伤心的地方。



冰川思想库研究员 | 连清川


“我残废,我不惭愧。”许倬云说。

 

这位出生在厦门的史学大家,台湾“中研院”院士,匹兹堡大学终身教授,先天肌肉萎缩,身高不足一米五,一生依赖轮椅行走。

 

“我运气好。我父母老早就跟我说,老七,你是不方便。但我们疼你,和疼老八完全一样。不是因为你的外表,因为你的心。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因为你的笑容。”


▲许倬云(前坐)出生于江南士族大家,患有先天肌肉萎缩

 

说到这里的时候,91岁的老人家停顿了,瞬间泪目。

 

但他坚持讲了一个小时,在匹兹堡的家里,给中国刚刚上大学的小孩子们。


很难想象,这样的岁数,这样的身体,他却仍然繁忙。8月28日,他给百度APP录制了《人生开学季》的谈话,接下来,他在9月7日、10日,分别有两场与国内的连线直播。



01


许倬云身上有许多标签,至少在学术界传为奇谭。

 

他考台湾大学的时候,报的是英文。但是教学秘书马上拿了他的成绩表给校长傅斯年看:因为他的语文和历史考得太好了。傅斯年“钦点”他上历史系。结果,他一辈子就锚在了历史上。

 

台大毕业的时候,跟他没有直接教学关系的胡适,却帮他写信,介绍给了芝加哥大学的第一代汉学家,金文学家顾立雅。许倬云感念胡适,也一生以师相待。

 

还有一个身份,为国内的知识圈子所津津乐道:他是王小波的老师。


王小波给去匹兹堡上大学的李银河陪读,原本只是家属身份。但是许倬云慧眼识珠,直接把他招进来,做了自己的学生。王小波的名著《黄金时代》,便是许倬云的指导。


许倬云在史学界早已是风云人物。1965年,才35岁的他出版了《春秋战国时期的社会变动》,当年的美国汉学泰斗费正清即有评价,谓之为小经典。

 

1999年许倬云已从匹兹堡大学荣休,从这时开始,他摆脱学术身份,开始写作大众史学。其中的《万古江河》,已是中国大众史学的经典。

 

虽然在学术与教育界中声名隆重,但他始终一直停留在学术与教育界中,未曾走入大众视野,一直到2020年的《十三邀》访谈,更多因为他的性情。


 ▲许倬云


在这场访问中,许倬云有一次泪崩,在谈到八年抗战他自己的所见所闻时,他说,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中国文化不会亡。

 

这是许倬云一生之中几乎最为执着的层面。在几乎所有的作品之中,他都再三强调中国文化的韧性。在《经济观察报》的一次访谈中,他归纳说:中国文化的系统,能够使它在最危难的时候,忍下去,不会垮;而在最得意的时候,不张狂。

 

因此在退休之后,许倬云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向中国文化的读者,谈论中国历史,以及中国文化的基础性知识。

 

我猜想他有着非常深刻的恐惧。在和文化记者李怀宇的谈话中,他有一句很重的话:“中国文化到了今天,只剩皮毛,不见血肉,当然也没有灵魂,这是叫我伤心的地方。”

 

但中国文化的崩塌,却绝非自一日开始,不过是积重难返的呈现,更核心的在于,文化所依存的许多建制,早已崩坏,他给出的具体时间,是从乾隆开始。

 

在重版的名著《大国霸业的兴废》中,在开篇之中,他提到了中国力量的丧失:


“广土众民的中国,政府也没法纯粹靠公权力来管一个个老百姓,老百姓抱成团,对国家的统治也是有帮助的——政府只要管住每个地方的大族,大族会管好自己的成员。这里面所说的‘大族’不一定是亲缘团体,也可能是地缘团体结合在一些有声望的人物周围。”


 

这同样是许倬云在许多著作中的重要论断:在中国的传统时代中,士绅集团力量的存在,对于稳定中国的政局,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既是底层公众与上层之间进行博弈的代表,同时又是社会变动时的中间力量。缺乏了这样的缓冲地带,危机随时呈现。

 

而这些中国文化的基建,在现代化的过程中,被轻率地拿掉,会导致政治的刚性。

 

解决方案呢?他在《万古江河》的后记中写道:


“其实,中国从来不能遗世而独立,中国的历史也始终是人类共同经验的一部分。在今天,如果中国人仍以为自己的历史经验是一个单独进行的过程,中国人将不能清楚地认识自己,也不能清楚地认识别人。中国人必须要调整心态,从中外息息相关的角度,认识自己,也认识世界别处的人类。”


02


在百度APP名为《人格不是大理石,是可塑体,直到最后才完成》的谈话中,他讲的却是人性最基本的概念:从20岁开始的人生新阶段,你是什么样的人,人家便待你什么样子。

 

许倬云的所有著作中,都有很深的忧虑,尽管看起来的名称,都在讨论中国文化之独特性,之普世性,以及对现代西方文化的矫正作用。

 

经过近一个世纪沧桑,近日去世的余英时先生曾经见到两个中国: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学人,已然所剩无几。

 

那一代的学人都有着十分深刻的忧虑,在二战结束之后,普遍走入了通读中西文化道路,包括黄仁宇、邹谠、杨联升、余英时、唐德刚、许倬云,都先后负笈美国。

 

而这些人,尽管学术道路各自不一,用力的地方也都各自不同,但几乎都可以看见一条相同的轨道:

 

都深入中国政治制度的轨迹与文化的肌理,试图寻找中国政治兴衰的根本缘由,从而为中国的未来发展“开万世之太平”。

 

因而,从根本上说,这些人都有着十分相似的话题体系:以中国历史为底本,宏大叙事为方法,冀图直达中国兴亡的根本。

 

▲许倬云


从结果上说,这些人或多或少地曾经影响过一批中国学人,并且因此而滋养了相当一批中国新的史学后进。

 

只是非常可惜,他们终究只能停留在学术圈层之中,很难深入普及大众。即便如同许倬云一样,他的《万古江河》与《大国霸业的兴废》,已然属于大众史学范畴,没有难懂的术语,没有难解的逻辑。

 

如今的华文史学界其实已经甚少黄仁宇、余英时、唐德刚与许倬云这样兼具文学素养与史学底蕴的人了,这便是许倬云常说的,我们可以培养出专家,却再难培养出知识分子了。

 

宏大叙事,所要解决的恰是根本问题。他们这些人,都曾经经历过中华民族与文化最为惊险的时刻,于是念兹在兹的,总希望从根本的制度基底上,改变社会与文化的基本结构,从而能够融合进西方的建构,重塑中华文明的生命力。

 

当下的学人,即便是经过西方培训的,也很难有这样的高度与宏观,很大的根本在于,他们一方面缺乏了民国成长的那批学人基本的中国文化根基训练,无法从经典文本本身去体察中国文化本身的素养与基础,而另一方面,更无法宏观地观照东西方交融与摩擦,从中去寻找融合的道路。

 

而整体社会的下行与庸俗化,自然也就造成了年轻一代的轻浮与表面,读起来尚且困难,更何况去理解与探寻?

 

那一代人最怕的,从来就是中华文明面临消亡的灭顶之灾;而那一代人最爱的,又从来是中国文化基底的温情与人性。

 

如今,当我们再一次进入到地缘战略激烈的竞争之中,还有哪些人,能够承担起这样的忧虑和宏大呢?

 

也许听一听,看一看许倬云会有一些好处。毕竟,最深切的热爱,从来都是从怕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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