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银行崩盘，先别着急预测全球金融危机
冰川思想库特约撰稿丨三娘
这可能是硅谷近二十年来的至暗时刻。
当硅谷银行破产的消息传来，那些游走在全球科技最前沿的极客们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创造了比特币和区块链、正在为人工智能的新未来而欢呼，讽刺的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技术试图颠覆的旧世界秩序，会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扼住创新的喉咙，导致他们发不出工资。
更讽刺的是，在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倒闭之前数天，这家银行还给包括CEO在内的所有员工发放了年终奖。
从目前已有的中文报道来看，在危机面前，中国创投圈的动作倒不算慢。有一些敏感的公司已经在周五之前就提交了取款申请。而网传在硅谷银行有6000万存款的美团王兴也很快辟谣，称资金早就已经转移至大银行。
不过，风险还在进一步传导：硅谷银行是上周美国第二家陷入危机的地区性银行，只是相比成立有40年历史、享誉全球创投圈的硅谷银行，第一家规模要相对小得多。有消息称，未来美国可能还会有10家银行陷入暴雷危机。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从过往的金融危机来看，人们很快找到相似的时刻：2008年雷曼兄弟的遭遇和如今的硅谷银行如出一辙，而前者的暴雷最终引发了一场全球金融风暴。这种相似是引发资本市场踩踏式恐慌的主要原因。
在经历了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地缘政治冲突持续的过去三年，全球信心从未如同今天这样脆弱。市场最大的忧虑是：新一轮经济危机，要来了吗？
01
先说结论，这一次硅谷银行破产，距离引爆全球性系统危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当然，有人把硅谷银行事件称为“创业公司的大灭绝级别事件”——毕竟，美国将近一半有风险投资支持的科技和生命科学的初创企业都曾和硅谷银行建立了融资关系，硅谷银行的暴雷可能意味着对于一级市场的“团灭”。
但理性地看，巨大的链式反应发生的可能性很小。从规模来看，硅谷银行在美国金融体系的地位被业内认为大约等同于中国的地方城商行。
据美国《国会山报》报道，硅谷银行成立已有40年，总部位于加州，是美国第16大银行，其客户集中在高科技初创公司，成功帮助过Facebook、twitter等明星企业。截至2022年12月31日，硅谷银行的总资产规模约为209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4万亿元),存款规模为174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2万亿元)。
这一规模放在中国大约是什么类型的银行呢？以此前曾经一度陷入风波的渤海银行来看，从其2022年半年报来看，资产规模突破1.6万亿人民币。
而当年的雷曼兄弟，可是美国第四大投行。其资产证券化程度极高、产品在被多次包装售卖的过程中，杠杆也越来越大，随后风险超出可控范围、且一夜之间就传导至全球也是在情理之中。
相比雷曼兄弟当年在美国乃至全球金融界的地位，硅谷银行当前的声量尽管很大，但资金体量显然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要想作为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以硅谷银行的分量来看显然是不够的。
此外更重要的是，美国金融监管机构显然对于硅谷银行的崩盘早有预判。上周三，硅谷银行刚刚宣布计划通过出售17.5亿美元的股票来筹集资金，市场的恐慌持续了一天；随后，上周五，加州金融保护与创新部门就宣布已经完成了交易，该部门指定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接管硅谷银行。
曾经的美联储主席、如今的美国财长耶伦也很快发声称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周末加班制定硅谷银行解决方案，正在考虑一系列包括收购在内的针对硅谷银行的选项。
而且，硅谷银行的暴雷选择了一个相对“幸运”的时机：暴雷之后停牌，随之又是两个非交易日的周末，这使得很多操作都有了转圜的余地。哪怕是市场担心的恐慌情绪，经过周末的酝酿和平复，应该也会相对得到缓解。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硅谷银行这一次都不足以成为雷曼兄弟第二。
02
可即便是大的危机不会发生，但硅谷银行的崩盘依然释放了一个极为负面的深层次信号：诞生于全球开放合作的那个属于创业创新的黄金时代，正在加速崩塌之中。
有人建议简称SVB的硅谷银行应该来中国算命——在过去的商业世界中，名字中含有SB的字符的企业似乎发展都不算好。但玩笑归于玩笑，硅谷银行作为一个符号，确实存在着标志性的价值。
硅谷银行成立的1980年代，不止是恰逢中国的改革开放之始，从全球的角度来看，这家银行所存续的40年，也是人类历史上发展最为迅速的40年。
这其中自然离不开技术红利的加持。互联网移动通信技术的快速跃迁，带来了全球交流沟通的日益紧密。这也是硅谷银行得以诞生的背景——按照硅谷银行的介绍，其自成立之初就旨在服务于创投机构。后来硅谷的蓬勃发展，获得了硅谷银行的重要助力，也印证了硅谷银行两位创始人的远见。
但我们往往容易忽视大繁荣背后的前提：技术的红利来自创新，但创新却来自足够开放和包容创新的体系。它意味着能够容忍创造性的破坏、能够容忍对旧有规则的打破、并有足够的开放度和空间去存在不同的声音。
很显然，在全球高墙林立的今天，以往高速创新的基础设施已经不复存在。
当上一轮工业革命所以来的摩尔定律已经趋于极限，新的技术红利却依然还是雾里看花式的存在，对于存量红利的争夺导致此前形成的全球分工体系面临重组。近年来我们能够看到的很多问题，比如制造业转移、卡脖子问题等等，深层次原因都在于此。
而如今这种塌方，已经侵蚀至上一轮科技革命的策源地硅谷。
03
其实复盘这一次硅谷银行之所以会陷入崩盘，原因并不复杂：
一是经济衰退的自然反应。由于大环境的恶化，许多创业公司选择消耗存款来维持生存，这使得硅谷银行的资金链不断趋于紧张；
二是美联储加息的恶果。美国进入加息周期后，硅谷银行持有的资产价格显著下跌，另一面硅谷银行为满足客户提取资金的需求，选择折价出售资产，但这一行为也引发市场对该银行偿付能力的质疑，最终加剧挤兑，危机发生。
新加坡副总理兼财政部部长黄循财此前在一次演讲中说，全球化的黄金时代已经结束，世界运行方式正在发生根本性变化。
从这个角度来看，与其说硅谷银行将会是下一轮经济危机的因，不如说它是近年来全球化塌方的果。如果硬要把硅谷银行视为一张多米诺骨牌的话，那么它组成的是过去数年来全球化系统崩塌中的一环。
知名经济史学者安格斯·麦迪森曾经讲述过人类历史上几次重大地缘政治变化是如何改变人类历史命运的。只不过，他所列举的那些例子，最终使得人类进入了一次又一次的大繁荣；而这一次，站在周期尾部的我们，要想看到新的大繁荣时代再次到来，恐怕还需要长时间甚至是一两代人的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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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为美国硅谷银行，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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