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梁东诗词选》
杨逸明
梁东老原是个当官的,我是一介平民,可是,梁老与我成了忘年交。我们十多年前结识于上海,介绍人是“中华诗词”。梁老没有架子,与我“一见”就“如故”。他极健谈,我也不弱,我们谈得很是投缘。
可是几年前的一次活动,我在言语中竟然唐突了梁老。
那是中华诗词学会组织的一次在浙江的采风活动。我们一行到了杭州,在杭州花港观鱼,我们正好欣赏到草地上几只白孔雀开屏。夕阳西下,红红的阳光照在孔雀的洁白的羽毛上,孔雀还不断地抖动尾羽,显得非常美丽。随后,我们坐在亭子里休憩,偶然间我正好看见一道红红的夕阳光芒照耀着坐在我对面的梁东老的满头白发上,我忽然觉得这种美丽可与刚才的白孔雀开屏相媲美。我脱口而出,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梁老。不料梁老正色道:“请不要把我的头发和孔雀开屏作比较,那是长在两个部位上的东西啊!”大家一下子都大笑了起来。我这才明白我的话唐突了梁老。梁老笑说:“不要再提白孔雀屁股上的羽毛啦,再说我就跟你急!”
当然,这次事件没有影响我和梁老的友情,要不这次召开梁老的诗词研讨会他也不会向我发出邀请啦!
梁老曾赠我《好雨轩吟草》,他的诗词我早就读过,但要我写一篇评论文章,似乎我很难胜任。我读过霍松林、欧阳中石等名家作的序,深深钦服。但是我又不能不珍惜这次将功补过的的机会,所以也就写几句。
读梁老的诗词,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颇富才情。这与他的文学造诣和艺术修养有关。他善书,写字“以行书为基础,兼以流畅的草书笔意,温文尔雅。结体端庄秀丽,用笔斜正兼顾,流动中有一二分古涩之气。”我见到许多诗词刊物的刊头由他题署,大概算的上是中华诗词界的“乾隆爷”。他能唱,演唱京剧绝对是业余队伍里的专业名角水平。几回听他唱京剧,我总觉的他象是一位风流倜傥的民国时期的“名士”。他的诗词创作自然是才情横溢,评论家说梁东诗词的面貌是“书卷气和时代精神的契合”,甚是公允。他交往极广,酬唱之作极多,诗词的字里行间,似乎都看得出梁老才情翩翩的身影。对此,诸位之述多矣,我不打算再多作评论和赞誉。
以自己诗词创作的心得而言,我不小看技术层面和艺术层面的推敲,但是我更重视哲学层面的思考。有了哲学层面的认识,诗人才会有天人合一的精神,悲天悯人的情怀,地球是人类和万物的共同家园的思想境界。梁东老就是这样一位感情丰富,思维敏锐,见识不凡,头脑清醒的诗人。试读他的诗作:
《迎春漫韵》二首
无边丝竹正悠然,百味浇漓未解颜。
忍看地球村里乱,难求联合国中安。
犁庭扫穴应清野,富国强兵莫靠天。
些许寒凝冰冻雪,权当一夜五更寒。
老来心事融春水,幸有前生不解缘。
提笔云翻天泼墨,回眸珠落手操弦。
新茶七碗生双翼,瑶草三章过大年。
最是清风明月夜,皮簧一曲唱尧天。
前一首写作者对于 “忍看地球村里乱,难求联合国中安” 的深切忧虑,后一首写他在艺术天地里的澎湃豪情。梁老说:“感谢当代的学者,概括出“地球村”这样一个全新的、形象的、又极易为人们理解的概念。诺大的地球,今天竟然称之为“村落”,是由于科学技术多学科的迅猛发展,尤其是信息网络把世界联成一片;是由于经济全球化,尤其是生产活动的全球化、多边贸易、多国金融的日益融合等原因形成的。认同这个概念,有利于中国人找准自己的时代定位,有利于我们重新审视历史,面对未来。”
梁老对于祖国灿烂文化的酷爱情结也时时溢于笔端。1988年1月全世界75位诺贝尔奖金获得者在巴黎聚会形成“巴黎宣言”,结论说:“人类要在21世纪生存和发展下去,必须回头两千五百年汲取孔子的智慧。”梁老为此而兴奋和激动,写出了如下的篇章:
癸未秋,拜曲阜,谒南京,有感于诺贝尔奖获得者之《巴黎宣言》,赋此
何处茫茫问锦囊?花都智者写华章。
生存切忌失衡策,发展多求救世方。
科技无须忧地老,人文信可破天荒。
尼山烟雨衢州月,总揽风云进庙堂。
梁老的这种思考,很有见地。引人深省。同时,他的赤子之情也跃然纸上,使人感动。
忧患意识常常是诗词创作的重要动机之一。纪昀评论陆游的《书愤》两首诗时说:“此种诗是放翁不可磨处。集中有此,如屋有柱,如人有骨。如全集皆‘石砚不容留宿墨,瓦瓶随意插新花’句,则放翁不足重矣!”诗人不是不能写风花雪月,但是全写雕栏玉砌,就象只有砖瓦,而无梁柱,总造不成象样的房屋来。陆游说:“位卑未敢忘忧国。”当今社会堪忧者正多:国堪忧,民堪忧,市场堪忧,官场堪忧,环境堪忧,生态堪忧,地球更堪忧。诗人的忧患意识应该比世人稍稍拔高一些,超前一些。如果当今诗人,只忧晓风残月,甚或饱食终日,无忧无虑,则诗人不足重矣!
梁老富有才情,但是因为他有哲学层面的思考,有忧患意识,他的诗词才有了足以让人重视的分量和理由。如果他只是才华横溢,而无“如屋有柱,如人有骨”的诗作,则梁东老也不足重矣!
我很早就读过他的一首咏物诗:
咏 煤
万载苍茫沉睡中,当年应是碧葱葱。
只求人世春常在,化作烟尘炼彩虹。
梁老的一生与煤矿打交道,他的美好愿望与“煤”相同:“只求人世春常在,化作烟尘练彩虹。” 多年来,他一直为中华诗词走向繁荣,如今满头白发,还在为诗词进校园和诗教工作到处奔走,殚精竭虑,添砖加瓦,不遗余力。对于象梁老这样的官,我怀有深深的敬意。
写这篇短文的过程中,在我的眼前时时呈现出了至今不能抹去的那一幅带有鲜明色彩的如油画般的景象:红红的夕阳光芒照耀着梁老的满头白发上,非常美丽!这种美丽,胜过了正在开屏的孔雀的白色羽毛。我想,我绝对不是在唐突梁老,梁老千万不要再跟我“急”啊!
2012年4月29日写于海上阅剑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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