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几十年来不敢说，藏在心里就是一团火（我和乔紫叶-续）
曾瑞，80后，青年作家。湖北恩施人，喜欢行走，爱好读书，业余写作，新出版散文集《烟火人间》。
文 | 曾瑞
本文3000余字，阅读约需6分钟
这是一个长篇连载，写我跟乔紫叶之间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的故事。故事会从大学写起，再到广州—深圳—武汉—九寨—北京—大理，最后又回到广州。
这些年，我一次次离开广州，又一次次回来。因为她在这里。恋爱七年，我们还没结婚。但我一直对她说，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我会边写边更新，计划写十多万字，每篇三千到六千字。因忙于生计，难以每日更新。但我会坚持写，用发自心底的爱，写出平凡生活中的我们。
希望读者诸君多留言，多提意见，参与到我的写作中来。写作是孤独的，也必须孤独。但你们的支持与鼓励，绝对是我坚持的动力。先行感谢。我们的故事发展到了表白。
当时，我家还在山上。山上有五六家人，全是木头房子的吊脚楼。冬天的山村，格外萧条，夜里，更是荒寒。年前某天晚上，家里来了客人，住不开。我只好去堂哥家睡。堂哥一家全在外面，过年也不回，整栋房子空荡荡的。我躺在床上，通过短信跟乔紫叶聊天。屋外天寒地冻，静如聊斋里狐仙鬼怪出没的荒野。
我的心怦怦直跳，浑身无比燥热。那是一种神奇的感觉。我知道自己最想说什么，却迟迟说不出口。哪怕是通过手机短信，完全看不见对方，也令我心惊胆战。
那年，我已快二十三岁，暗恋过几个女生，还从未向谁表白过。由于地方偏僻，我读书较迟，七岁才发蒙。读大学时已经二十岁，又休了一年学。遇见乔紫叶，我已到法定结婚年龄，还未真正谈过恋爱。多年学校教育，老师和家人，一律禁止谈恋爱，好像爱情是毒药，沾上就万劫不复。他们自己却在结婚生子。这导致，到了应该谈恋爱的年龄，我依然不敢。
高一下，我热烈地暗恋过一个女生。高二下，受语文教材的影响，我开始读《红楼梦》，并狂热地陷入文学的虚幻世界，心中激荡的爱转移到了林黛玉身上。我爱上了小说中虚构的人。进入大学，遇见M，我把她当成林黛玉在人间的化身。我爱她美的形象，又强烈压制着内心的欲念，以免玷污她神圣的纯洁。经历过那一段灵与肉的折磨，我只想爱一个真实的人。乔紫叶就是这样出现在我生命中的。
我毫无经验，想说，又怕对方拒绝。纸包着火，我的心在燃烧，说出的每句话，都带着玩火的紧张与兴奋。乔紫叶是不是也这样呢？一个在湖北鄂西小山村的木房子里，一个在广东的某个地方，隔着千山万水，和茫茫寒夜，两颗心却接通了。
我相信，连接在我们之间的，绝不仅仅是手机信号。我试探着，绕着圈，小心翼翼地接近燃烧的中心。在这么做时，我是躲在被子里的，心跳加速，浑身燥热。每隔一会儿，我需要钻出被子，透透气。荒寒的夜，寂静得不正常。
这是我家山上现已废弃的木房子
从离别那天起，我们每天都有短信联系，刚开始止于问候，但彼此心里有意，只是难以明说。经常半夜睡不着，我就在QQ空间里写诗，目的是要她看见。翻回以前的纪录，我们应该是2011年1月11日离别的。次日晚上我写过一首《致紫叶》：“昨宵月下别卿去，自道相逢日可期。今宵月下形影只，何苦人间有别离。侵面风吹伤心色，残尽灯火寒月西。同是今宵月下人，一别音容隔两地。”
让我特别后悔的，是她回广州，我没能去送。当时，我们刚认识不久，也不好送。2011年1月14日，我就写了首《赠别》：“知君此去行路远，悔不相送到长亭。请君看取长空下，片片飞花似我心。我心一日随风去，为君还家送温馨。从来陌上杨柳色，折枝留别泪沾襟。待到明年柳绿时，看我花下再逢君。逢君共看烟霞晚，还道日日与君亲。”15日晚，她回复：“看此赠别，此君定倍感幸福！”
2011年1月16日零点二十三分，我写过一首《永夜》：“月冷风凄三更后，目极寒天使人愁。何日狂风解我意，吹梦南下凌广州。”稍后的一点二十三分，她在评论区回复：“遥知曾君无限忧，愿作清风解尔愁。只惜长夜孤灯寂，冷月高照离人头。”我们都在试探。
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很不稳定。这可从1月28日的一首《采桑子》看出来：“情寄西厢泪暗抛。坐也苦恼，走也心焦。醉也何曾把愁消。偏是夜闻凄凉调。睡也不着，醒也无聊。月冷风清一梦杳。”她回了首纳兰性德的《采桑子》，词中有句：“吩咐秋潮，莫误双鱼到谢桥。”我回：“锦书三千，恐双鱼难托。谢桥纵到，奈天涯永隔。”她问，你倒比纳兰还伤感了，却是为何？
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到那天晚上，似乎万事俱备，只欠表白。表白也非刻意为之，好像是聊天的自然结果。但为了说出那个字，我着实攒足了二十三年的力气。在我，那个字太过重要，轻易说不出口，说出来便似地动山摇。套用一句闻一多先生的诗：有一句话几十年来不敢说，藏在心里就是一团火，等火山忍不住了沉默，爆一声，足以惊动山河。
那晚，一切都到了临界点。我必须要说了，再不说，只会把自己憋坏。我反复酝酿，该怎么说，单单一句——我爱你——太直白，根本不够分量。那一刻，我终于懂了，人类为什么需要文学。我又气急败坏地感到，自己的的感情受制于文字，完全表达不出来。我应该写首诗，既委婉又深刻地说出自己的心。想了半天，我却什么都写不出来。
反复酝酿后，我竟然只能想到张爱玲在《半生缘》里写的这句话：我要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你，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我觉得还不够，又补上：因为那个人深深地爱上你了。
我抑制着心跳打出了这行字，深呼吸几口，才发出去。发出后，我真的好惊，既紧张，又兴奋，把手机一扔，钻出被子，靠在床头，听屋外寒夜寂静，山河无声。
乔紫叶反而很冷静。或许，在面对爱情时，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更冷静。男人会突然爱上一个人，如火一般热烈。女人的爱却像水一样，需要慢慢升温。要不，《红楼梦》里怎么会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呢？水做的，不易升温，一旦升温，也不易变冷。所以，女人的爱总是比男人持久。
通过她发来的短信，我觉得她简直太冷静了。我们已聊过深夜十二点，到了新的一天。她说，这算是表白吗，新的一天，有人向自己表白，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我还没做好恋爱的准备。这不等于拒绝？我赶紧问行不行。她不慌不忙回道，我是个没有方向感的人，倒也希望有个人带着，一起前行。在彼时的我看来，这真是冷静得可怕。
不管怎么说，表白后再聊天，总算是越过了一条线，可以在另一个语境里交流了。恋爱初期，男生的表现其实更像女生，生怕失去，需要反复确认对方究竟爱不爱自己。而此时的女生，往往还没进入状态。故此，乔紫叶在面对我的一些问题时，经常无法回答。我也不要她急着回答，只是表明自己的心。
那段时间，我努力寻找证据，好让她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我竟然开始研究星座。我是双鱼座，她是天蝎座。一查，双鱼配天蝎，两情相悦指数100%，简直是绝配。我心下狂喜，赶紧发给她。她正在菜园摘豌豆，看后不以为然地回我，星座不可信吧。第二天晚上，她突然提前发来信息，说刚刚看到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真的说天蝎最配双鱼耶。切，搞得像个天大的发现，人家不是说过吗？
那时，我们用的还不是智能机，没有微信，也登不了QQ，只能打电话，或是发短信。前期，我们都是短信交流。每天早中晚，要发几十条短信。我发觉，恋爱初期，短信交流更好。若是真打电话，我们可能仅仅说点浮于生活表面的鸡毛蒜皮，难以触及深层次的东西。而短信交流，看不见人，听不见声音，通过文字，反而更能表达内在的感情。
那年寒假较长，放到了元宵节之后。年前，她在东莞一个开药店的堂姐处，帮着卖药。她手机里100条免费短信经常用不完，而此一时彼一时，这下一两天就发完了，再发每条需要两毛钱。爱情固然重要，想着每发一条就是两毛钱，一向节俭的她还是很心疼。怎么办？
药店有部工作机，有天偶然听堂姐说购买的套餐可以无限量发短信，她心下一喜。于是，她申请值夜，好用工作机给我发短信。由于是工作机，害怕接收到的内容被堂姐看见，她经常是看后即删。后来，她叹息说，可惜连你表白的短信都删了。我说你怎么不抄下来。她呵呵一笑说，哪有想到啊。她发给我的短信，我是全抄了下来。
越到后来，我们都感觉光靠短信，已经难以交流，必须打电话。那是长途，很贵的。但也不管了，打了再说。本来说好聊几分钟，一聊却是几十分钟，不舍得挂。等着交话费吧。打完一查，竟然一分钱没扣。在学校，我们都有短号。没想到，跨了几个省，短号还能用。我们怎么早不试试呢？
于是，再到晚上，就打电话岔起聊。不拘话题，闸门一开，悬河滔滔。有时电话打过去，没接，短信也不回，就会胡思乱想，心急如焚。再打，通了，悬着心才落地。她要上班，得早起，也不能聊太晚。但每次一聊，总要到十二点过后。聊了几个晚上，我们都感觉，打电话也不管用了，必须见面。生平第一次，我强烈地盼着学校早点开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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