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我的数学老师
我的数学老师
文/陈勇
我总共读了13年书,教过我数学的老师不少。时间最长的,是刘坤成老师,他把我们从初一,教到了初三毕业。
第一堂数学课。他卷着裤脚,顶着一头蓬松松的头发,几大步走上讲台,抓起粉笔,写下三个颇有笔锋的大字“刘坤成”,然后180度转身,半截粉笔画出一道弧线,落进粉笔盒。推了推眼镜,他两眼一瞪,张口一句,“我叫刘坤成,也叫‘坤呗儿’。”
坤呗儿(叫什么呗儿,是山里人称呼平辈或下一辈的习惯)?老师自我介绍“坤呗儿”,我们这些愣头青,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个个把自己强按在椅子上,咬紧嘴唇不敢动,心底却笑开了花。
“坤呗儿”确实有他不同的地方。教数学离不开这板那角,他不用,顺手抓起粉笔,横线竖线比靠了尺还要稳,弧线圆形比用了圆规还要像。
丢掉粉笔,离开教室。坤成老师最拿手三件事:笛子,二胡,再就是象棋。他的笛子一响,清越之声绵延不尽,尤其那《扬鞭策马运粮忙》,往往让人不自觉地左看看、右望望,好像身旁真有喜气洋洋的运粮人;他的二胡,弓弦微颤,时空幻影,一支《二泉映月》,那躁动与愤慨,怆然与激扬,都要幻化出模模糊糊的影子来了;至于他的象棋,只要他推推眼镜,“哈哈”两声,对手就只能摇摇头,再摇摇头,不服不行!
遇到这样的数学老师,我们的心思难免像射线一样,漫无边际的乱跑,甚至还常常憧憬自己也会上一两手。坤成老师呢?可不许我们误了主业。他眼镜一推,一摞试卷丢上讲台。一张接一张钢板刻印的试卷,考、考、考、再考。你不会,行啊?眼镜一推,两眼一瞪,再露出些百思不得其解的诡笑。我们只能老老实实地考,再老老实实地改。他的这招很有杀伤力,考多了自然就会考了嘛。
考到得意时,他也偶尔把数学忘到一边。抓起半截粉笔,“刷刷刷”,那“飞流直下三千尺”,那“停车坐爱枫林晚”,那“两岸猿声啼不住”,比课本上的插图还要形象,还要生动。
他的粉笔功夫征服了我们,更牛的是他好像天上地下全知道,满脑袋的百科知识就和那圆周率差不多,无穷、无尽。每一个星期,他都会在某个中午或是下午,板书满满一黑板。什么“三曹”“四艺”“五体”“六亲”“七贤”“五花八门”。当然,除了这些死东西,他也时不时弄个脑筋急转弯,比如“吃苹果时,你发现一条虫子很可怕,那发现几条虫子最可怕?”比如“一斤棉花和一斤铁,哪个重?”我们费尽脑汁、面红耳赤、笑话连篇。
这些,都还与课堂有关。与课堂无关的事,我听说过一件很另类的。那年开教师大会,选什么代表。选票才发下来,坤成老师三下五除二,把四边形的选票撕成无数的三角形和菱形,一把洒向空中。纷纷扬扬的纸屑中,他抛下一句“教师代表教师选,选好代表害教师”,“蹭蹭蹭蹭”,扬长而去。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了,教师也是人,校园也是社会,一些不良习气不可避免地侵入,自私自利的、急功近利的、拉帮结伙的,在所难免。
遇到这样的老师,学习兴趣肯定是浓的。只可惜,到了初三,我的注意力老是跑题,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各科成绩就像过了顶点的抛物线,每况愈下。
一天下午,坤成老师把右手搭到我肩上,边走边唠叨,“搭”了我三层楼。他的这一搭,可惜只有数学的点,没有化学的药,终是白搭了。中考,全班10多个同学的数学成绩挤进全县前50名,开了乡镇的先河,而我这个初二还拿过乡镇第一的“尖子”,却滑落到X轴以下,从此无颜面对。
对我的数学成绩。很多年以后,坤成老师又搭了次我的肩。他很遗憾地说,他的教育方法不对,如果我不是他的第一届学生,那就好了。对于我们的数学成绩,一位老师讲,坤成老师准备在初中阶段教完高一的数学课程,可惜反对的声音多,只能不了了之。
教过我们之后,坤成老师又在邬阳教了几届。一次偶然的机会,县一中的校长发现了他,把他要进了县一中,给了两个高三班的数学,后来又给了顶教研组长的帽子。再后来,他去了州城的一所中学。
听说,坤成老师现在仍然教数学。他的数学教得好不好,我真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他的笛子,他的二胡,他的象棋,还有他的粉笔画,他的百科知识,他的脑筋急转弯,现在都还好吗?
后记:写下了这些文字,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难免有纰漏的,又担心有误老师的威名。最终决定还是晒出来。说句不负责的话,现在的部分老师,真需要向以前的老师看齐了(这当然也包括教了很多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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