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恩:年筒子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杨柳诗艳 Author 竹生
陈千恩,笔名竹生,湖北巴东金果坪人,媒体工作者。人生偶像是鲁智深,粗鲁,耿直,但有底线。
烤火过年,过年烤火,是我们这地方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在我们这个烧水煮饭取暖仍需要柴当燃料的深山里,搞柴、备年筒子就成了过年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好多年不曾体会那样的年味了,随着作者精彩细腻的《年筒子》,便久久地沉浸在那简朴、温暖、深刻的记忆中……
年筒子
文/陈千恩
我敢打赌,现在四十岁以下的人,没几个人晓得什么是年筒子了。这不能怪他们孤陋寡闻,因为他们记事时,年筒子就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被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取代了。
年筒子,就是腊月三十晚上,火坑里烧的那一截主柴,当然是越粗越好。大人们说,年筒子大,第二年的家运就好。最好烧的年筒子,当然是花栎树,经烧,烟少,火焰足。
我们这一代人记事时,砍年筒子是过年系列活动中的一个重点节目。腊月二十四生产队放假后,爹就会带着斧子,把自留山上那颗最粗的花栎树砍了,树兜那一头便是年筒子。
年筒子一般放在火坑里的正中间,其他的小柴如众星捧月般围在它的两旁。说来也巧,再大的柴总是不能单独燃烧的,需要二把手三把手乃至六七把手烘托,这就叫做朋柴火焰高。
爹用脚背篓把年筒子背回院坝后,我和弟弟便帮着往火坑里抬,嘴里喊着“财进来啦,财进来啦!”我们故意把柴叫财,也是有讲究的:腊月三十和正月初一,大人小娃儿说话都要特别注意,这就叫忌口。比如,不能说死,不能说背时,更不能喳嘴闭嘴诀别人那个烂砍脑壳的,不吉利。
不仅说话要忌口,家里的有些家业也要收好。比如斧子,团年之前就要收到看不见的地方,据说守岁时看见斧子,第二年就会逗口嘴;勾绳也要藏起来,免得第二年看到蛇;如果家里有秤,最好把它挂在大门上,第二的苞谷可以不遭风灾……不过,那时候没有几户人家有秤,所有的私下买卖行为都是被严格禁止的“资本主义尾巴”,要秤做什么呢。
团年后 ,一家人坐在火坑里,围着那一满火坑柴火,开始守岁。姐姐们喜欢讲古猜谜子:“一只羊子四只角,早上放哒黑哒捉——猜!”“哈哈,铺盖——太简单了!”。“那我们唱歌吧:门口呀一口堰呀,堰潭里水好甜。阳雀们来洗澡舍,喜鹊们来拜年!”有时正唱得忘形,燃烧着的年筒子会突然炸出一个火星溅到姐姐们的身上,吓得她们跳起来又拍又打的,惊起一屋笑声。
守岁时,姐姐们是最快乐的,哪怕她们第二天的正月初一没有新衣服穿,也暂时忘却了与她们年龄不相称的繁重劳动和家务活。爹妈的椅子总是在柴尾巴后面,火坑当面最好的位置总是留给他们的儿女们。
不管室外是不是寒风凛冽,火坑里却温暖如春。就在我和弟弟被姐姐们的歌声催眠时,妈会站起来,打开她床头的那口大箱子,拿出那封办年货时买回的饼子,给我和弟弟一人一个。姐姐们好像没有,因为剩余的那几个饼子要留着,正月初一来小孩了才有个亲热。弟弟的存留比我好,他总是只舍得沿边啃一小口后,便悄悄地把饼子藏进他那不大的荷包儿里。他究竟是分几天将一个饼子吃完的,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年筒子一旦燃发头,火力那是相当的充足。正因为三十的火大,屋顶上的雪便融化的快,化雪的屋檐水又结成冰,家家户户的屋檐上,便挂着好长好长的凌根儿。
世间上的事,都不能由着性子来。年筒子也不例外,必须要烧到正月十五。当它只剩下锤子大一坨燃柴头时,便要将其丢到自留地里。大人们说,丢进地里后,第二年种萝卜就会有个好收成。
燃了一年又一年,陪伴了一代又一代。终于,年筒子彻底的熄灭了——当年砍年筒子的人己慢慢老去,归乡的青年人早已扛不动木柴了。
“虫虫飞,飞到嘎嘎大门口。嘎嘎不撵狗,要咬虫虫的手;嘎嘎不煮蛋,虫虫不吃饭;嘎嘎不杀鸡,虫虫要回去。”姐姐们围着柴火唱的这些儿歌,一直在我记忆里,成为抹之不去的特殊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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