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儿童杀手：致死率高达20%，比冻死更可怕的，是把孩子活活捂死
作者|曾鼎 编辑|孙杨 新媒体编辑|彭顺利
中国家长习惯于孩子裹得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殊不知这样做，很可能会把孩子捂死。
一觉醒来，4个月大的女婴小梦突然呼吸困难，脸色发紫，眼看就要不行了，一家人赶紧开车送孩子去医院急救。
心急如焚，车也开得慌乱起来，一不小心就违章刮了一辆黑色奔驰，还追尾了另一辆白色轿车。小梦的家长不得不下车解释情况，甚至不惜下跪，祈求对方车主让他们先去医院救孩子，回来再处理交通事故。
争执持续了2分钟，直到附近一位交警介入，才宣告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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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了医院，刚才还在车上喘气挣扎的小梦，却再也听不到心跳和呼吸。
伤心的家长愤怒地指责奔驰车主，如果当初没耽误这2分钟，或许孩子就不会死了。
但事实上，孩子真正的死因，是被无知的家长，在无意中捂死的。
一觉醒来，孩子的命没了
小梦不是这些年唯一一个被捂死的孩子，类似事件，多到揪心。
去年年底，浙江义乌一名7个月大的婴儿送医时已经死亡。
孩子母亲说，晚上睡觉时，孩子和他们分别睡床头和床尾，一直好好的，可早上起来才发现，孩子的头竟被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掀开一看，孩子已全身发紫，浑身冰凉，没有一点呼吸。
2015年，重庆一名男婴出生还不足7天，入睡前，孩子只是手脚有些凉，家里老人便偷偷把裹着包被的宝宝，放进妈妈的被窝。可早上却见孩子面色发黑，已经没了声响。
2012年春节刚过，浙江杭州一对夫妇将孩子放在二人中间，便沉沉睡去，起床时，孩子已经无声无息了，送医为时已晚。
同年，江苏南京一名3个月大的婴儿，一向由妈妈带着睡，但因为前晚夫妻吵架，妻子一气之下，把儿子丢给毫无经验的丈夫照顾，结果被子盖住了孩子的脸，导致窒息死亡。
这些稚嫩而健康的孩子，都是死于捂热综合征。
这不是什么新近出现的疑难杂症。
早在1993年，湖南省儿童医院的首任院长赵祥文等医生统计全国26家医院、各地近1000例捂热综合征患儿。数据显示，至少在1990年代以前，小儿捂热综合征的问题已经普遍呈现，江苏的一些医院甚至报告100多例。
而今，这一病症也并不罕见。
无论重点城市大型儿童专科医院，还是县市级基层医院，已有研究显示，每年收治捂热综合征患儿数从个位到几十位不等。
湖南省儿童医院神经内科主任杨理明调取的医院内部数据显示，2011年10月31日到2017年11月15日间，该院共收治125例捂热综合征住院婴幼儿，年龄绝大多数都在1岁以内——相当于平均每年收治20例重症患儿。
2009-2013年间，他们跟踪曾在该院就诊的81例捂热综合征婴儿发现，住院期间和出院后，共19例死亡。
南京儿童医院梅小丽医生等人调查发现，从2006年1月至2012年12月，294例入住该院儿科重症监护病房的捂热综合征患儿中，病死63例——相当于平均每年收治40例。
最高数字出现在江西省九江市妇幼保健医院儿内科医生报告，自2008年1月到2010年3月共收治捂热综合征182例，死亡6例——相当于这个地级市医院每年收治高达60例。
据此估算，中国每年死亡的捂热综合征患儿数量可能超过百人，加上严重后遗症的患儿，总数可能有千例，全国有成千上万名幼儿遭受捂热综合征的威胁。
这种疾病纯粹是育儿陋习导致，它能在几个小时内迅速损害大脑，甚至杀死孩子，而到事后，家长们才会意识到，宝宝竟然是死于自己的无知和看护中的过失。
而这一切，本可以避免。
致死率高达20%
后遗症严重不可逆
健康的宝宝穿上厚衣服，盖上厚被子，睡了一会儿，却再没能醒来，这恐怕是每个父母的噩梦。
在医学上，这种噩梦被称为“捂热综合征”，是由于过度保暖或捂闷过久，导致缺氧、高热、大汗、脱水、抽搐、昏迷和呼吸循环衰竭，有时又被称为蒙被综合征。
湖南省儿童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张新萍发现，很多孩子之前身体健康，也没有肺炎这样的诱因，毫无逻辑的，就突然得了捂热综合征，而且极易在睡眠过程中发病。
患病的大都是1岁以内的婴儿或不足1月的新生儿，原因多种多样。有的是因为靠捂汗来退烧，有的是母婴同盖一床被子，有的是睡在亲人腋下。有的甚至仅仅是因为家长好心，半夜多盖了一床棉被，一觉醒来，孩子却已经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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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29日，一名2个月大的男婴在湖南省儿童医院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由于冬天怕孩子冻着，家人将他包裹严，又盖上厚被子，导致孩子换上捂热综合征。
无论是家长怕小孩“着凉”，给无法自理的婴幼儿过度保暖，还是因为日常的照料疏忽，导致睡觉时被子蒙上宝宝的头，均可能引发捂热综合征。
由于婴幼儿神经系统发育不完善，中枢调节能力差，体温调解能力不好，当他们保暖过度，又无法有效散热时，体温就会迅速上升，甚至高达40℃以上。
孩子被捂热的时间越久，病情就越严重。开始时，孩子会全身大汗淋漓，脸蛋通红，后来因水分大量流失，导致烦躁、眼眶凹陷，短短几小时后，便可能导致心、肝、肾、大脑等多器官功能受损。
更可怕的是，捂热综合征病死率极高。多项调查显示，每5个送入医院的孩子中，大概有1人因病夭折，病死率高达20%以上。
还有一些病情特别危重的孩子，或许还没来得及送医，或者在基层医院还没来得及转诊，甚至刚刚送到大医院时，就已经死亡。因此，捂热综合征在国内的实际病死率可能更高。
即便孩子捡回一条性命，也可能留下不可逆转的终生后遗症。
在湖南省儿童医院，4个月大的婷婷被送进急诊室时，已经深陷昏迷，性命堪忧。送医时，她身上还裹着厚厚的棉被，汗水浸透了她小小的身体。
好不容易从死神手中夺回性命，张新萍医生却说，孩子大脑受损很严重。考虑到后期康复的难度及巨额费用，绝望的家长最终放弃了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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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2月，一名3个月大的男婴被诊断为捂热综合征，在湖南省儿科医院重症医学一科病房救治。虽然孩子已脱离生命危险，但是大脑功能损伤严重。
捂热综合征对宝宝的神经系统及脑损害明显，很容易留下后遗症。湖南省儿童医院收治的大部分捂热综合征患儿，基本上大脑都有损伤，可能出现智力低下、癫痫、脑瘫等症状，而后续的康复训练需要维持多年。
该院一项历时4年的研究显示，医生随访的47例捂热综合征婴儿中，大约一半仍留有不同程度的后遗症，主要表现在肢体运动障碍、抽搐发作、语言发育落后、智能发育落后。
捂热综合征
怎就成了中国特有病？
一入冬，到处都是被家长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这种我们早就习以为常的场景，可以说是一种中国特色。
而在医学界研究里，捂热综合征已经成为一种中国特有的疾病。
几年前，梅小丽医生试图在国外医学论文库里查询相关内容，但她发现，这个病在国外几乎搜不到，极少数英文文献也都是由中国医生发表。
即便用该病的英文名在搜索引擎中检索，为数不多的外文信息，也都是来自中国的报道。
在中国卫计委参照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疾病分类（ICD-9）发布的《疾病分类与代码》国家标准里，捂热综合征被单独列为一项疾病，只不过只适用于出生28天以内的新生儿，名叫“新生儿捂被综合征”。
在国际上，与之对应的病症被称为“新生儿环境性高温”（Environmentally-induced hyperthermia in newborn）。国外医生在叙述相关案例时，多指向“重度中暑”，该病与捂热综合征相似，却不完全一样，因为后者既有中暑又有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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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外，重度中暑的小孩年龄可能已经远超出婴幼儿捂热综合征常见的1岁以内，很多还是发生在被关在汽车的密闭场合，与捂热综合征并不完全一样。
可是，为什么只有中国才有这种病呢？
这或许与中国人害怕寒冷，害怕风寒，害怕着凉的传统观念有关。
一入冬，寒冷总是与疾病挂钩。中国父母通常觉得衣服越多越好，孩子觉得热总比冷要好，殊不知这样做非但没有更多好处，反而极易引发捂热综合征。
各类医学文献显示，超过60%的患儿是由过度保暖所致。不少家庭就是因为唯恐孩子着凉，给孩子穿很多衣服，再用电热毯等各种工具保暖，还有些父母喜欢搂着孩子睡觉，认为这样可防寒，由此引发捂热综合征。
我们走访湖南、南京和深圳的多家儿科医院时，很多儿科医生反映，当天气变冷或是孩子感冒时，很多家长习惯给孩子捂得严严实实，生怕遭了“风寒”，或是小孩“着凉”。
于是，等孩子到了医院，浑身上下都被衣服棉被裹得紧紧的，打开衣裳时才发现，孩子浑身连衣服都湿透了，甚至发出馊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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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许多家长仍认为婴幼儿发烧需要多穿衣服、捂汗退烧，实际上这种做法并不可取，甚至容易造成捂热综合征。
即便是在深圳这样气候暖和的城市，医院急诊科室也经常碰到，有些得了感冒或其他疾病的孩子，身上也被裹得特别厚实，要么孩子脸上红彤彤的，要么掀开衣服，身上汗淋淋的。
其实，即便是在冬天，孩子并没有特别害怕寒冷，只需正常的保暖即可。发达国家的家庭不会捂着孩子，把孩子裹得死死的。过度保暖是中国特有的育儿陋习。
也难怪有人戏称，有一种寒冷，叫“中国爸妈觉得你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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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协和医院儿科主任医师鲍秀兰曾在网络上讲解“妈妈觉得你冷”的危害。
对寒冷过于恐惧、过度反应的中国父母，无意当中把孩子逼向了死亡。
也正是因此，捂热综合征在中国具有很强的地域性和季节性。除了北方的河北、河南、山西、山东等地，在安徽、江西、浙江、湖南等南方长江流域的省市，由于冬天没有暖气覆盖，更容易发生捂热综合征。
其实，不只小孩，连大人也难逃此祸。
今年夏天，山东曾发生一起孕产妇坐月子被捂死的事故。当时产妇体温高达40多度，心脏肝脏都有损伤，可她还身穿长裤长袖。产妇家人说，因为坐月子，怕落下什么病，家里不开风扇空调，甚至还让产妇盖上了被子。
就因为怕坐月子着凉的传统观念，这位年仅20多岁的新妈妈，不幸身亡。
每到夏天，全国各地有关产妇坐月子中暑乃至丧命的新闻报道都会集中爆发。
防范捂热综合征
这几点应当做到
每个爸妈虽然不一定都要变成医学家，但多储备科学的育儿知识和基本的医学常识，很有必要。毕竟，父母是保护孩子的第一道防线。
既然捂热综合征如何危险，平时应当如何防范呢？
不妨听听美国儿科会的建议：
不要让宝宝太热；
睡觉时给宝宝穿薄一点的衣服即可；
确保宝宝房间内温度适当，大人穿薄衣服也很舒适；
不能让宝宝觉得太热而不愿意让别人抚摸。
此外，平时最好实现母婴分床睡，睡觉时不要捂得过多过严，衣被尤其不要盖过头顶。如果不具备分床睡的条件，夜间也要多留意孩子状况，避免家长一个翻身，让手臂或被子捂盖住宝宝口鼻。
如果发现孩子在捂热后出现高烧大汗，面色发绀，呼吸急促，心率增快等表现，即应考虑可能是捂热综合征，这时应立即松开孩子身上的衣被，脱离高热环境，并立即送医检查。
千万别让家长无知的好心，成为杀死孩子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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