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只是被性侵,可我们却没有了看片的地方啊!”
赵主彬(音译)今年25岁,微胖的身材给他增添了几分憨厚朴实的气质。他在大学主修信息工程,曾任校报主编,写过如何防范性犯罪的文章。平日里,赵主彬还热心公益,在某个帮助孤儿与残疾人的志愿者里积极活动。
谁也没法想到,这样一位看起来平平凡凡,还有几分善良的男青年,竟然就是震惊世界的韩国性犯罪、“N号房间”的主犯之一。
丨被称为“博士”的赵主彬,是“N号房”三大运营者之一
伪装的安全绳
陷入贫困状态已经3年的崔智秀(化名)不会想到,自己在社交网络上寻找的“工作机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恐怖陷阱。
“招聘模特兼职,需要钱的人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快来联系我们吧。”
这是她看到的招聘信息。语气和善,谆谆教诲,像一个亲切的邻居正在对窘迫的人伸出援手。
二十岁的崔智秀早已交不起滚雪球般的银行贷款,为了躲避随时可能上门的催债人,她不得不频繁搬家,直到再也租不起任何一间容身之所。
她迫切需要现金来挽救自己塌陷已久的生活。情急之下,她根本顾不上去思考这条招聘信息的矛盾之处,招聘的要求非常宽泛,“不限年龄和地域”,而工资却异常高昂——广告上写的月薪高达200-800万韩币(约人民币1.1万元-4.5万元)。
招聘者留下的那个社交账户ID,看上去就像是溺水时能抓住的安全绳。
流沙般的陷阱就在此刻启动了。当崔智秀紧紧抓住那根安全绳的时候,它忽然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她毫无防备地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之门。
她将面临的是无止境的性剥削,26万人将会为自己难以通过正常渠道消解的欲望付费,来遥控她拍摄指定姿势的裸照。
丨Telegram,世界上最安全的即时聊天软件之一。创始人首屈一指的加密算法,曾帮助许多遭受政府迫害的异见人士与记者躲过政府监听,免遭落入冤狱的无妄之灾。
走投无路的崔智秀,在对方以高昂薪酬即时结算的诱骗下,设置了聊天室3秒后自动删除聊天记录。她当时以为,自己在互联网世界最安全的角落里交出的露脸裸照,只会在对方面前闪现3秒钟。
完全突破她想象的是,与她对话的并不仅仅只是聊天室里的那个人。此时此刻,Telegram的几个秘密房间里,几千个狂欢的共犯正像一张渔网,将她一点点收入囊中。
崔智秀毕竟只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很快,她就决定退出这项兼职,重新开展生活。
犯罪组织的首领“博士”赵主彬就在此时正式露面,威胁着要曝光她的裸照,还是定向发给她所有的社交账户联系人。
丨韩国新闻对“N房间”的报道与分析
“你的裸照被泄露并举报了,这是被举报的链接”,重视名誉的女孩子们十有八九会点开来看一眼。而这个链接则是“博士”一早准备好的黑客程序,女孩们的手机通讯录与相簿,就这样被犯罪组织掌控在手中。
其实,这种漏洞百出的“举报”私信,不过是一种筛选受害人的手段。他充分利用了受害人害怕隐私被曝光、名誉受损而不敢声张的心理,也充分利用了天然对女性不友好的韩国社交舆论场,利用“道德污点”绑架挟持被诱骗的可怜姑娘们,将她们一步步变成自己的“奴隶”。
谁能想到,怀着正义初衷的技术手段,在罪犯手中竟然成为了构建地狱之国的工具。
恶魔在身边
人称“博士”的赵主彬,在大学主修信息工程,是首尔某工业专科大学毕业的学生。
想要在竞争激烈的首尔留下来不容易,年轻人大约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条路可选,要么进入娱乐业,要么考公务员,要么凭着极其优越的文凭履历,进入稳定的大财团公司,俯首帖耳地捧着铁饭碗过一辈子。大专毕业、长相普通的赵主彬,既错过了成为练习生的黄金年纪,又没有在公司里找到工作。
纵然在大学学学报编辑部意气风发,亲自着手过非常多时政论文,但公务员的行列似乎也并不欢迎他,他理所当然地失业了。
好在,17年10月,在大学最后一个学期的志愿服务活动中,他成为一名志愿者。赵主彬似乎找到了继续留在首尔的理由。
5个月后,他消失了,直到19年3月,他再次来到了曾经服务过的志愿者团体,没有人知道这一年中发生了什么。
运营组织能力强,似乎是赵主彬天生的能力。他很快就当上了团长,帮忙策划了不少志愿活动。
要不是新冠肺炎的疫情原因,让政府暂时封闭了保育院,或许现在他还在长期服务的保育院中开展活动。
| 赵主彬和福利院儿童下棋
他时常帮助残疾人,也曾在孤儿保育院中留下陪孩子们下棋的身影,“善良”是大多数身边人对他的评价,“想要帮助别人”,是他在前来采访的网络媒体上公布的行为准则。
出于防止下一个受害对象出现和对司法搜查提供帮助的目的,韩国警方于24日选择公开“博士”的真实身份。
一时之间,民众哗然。
这个地狱的首脑“博士”,竟然就是那位善良正直、热爱帮助他人的优秀青年赵主彬,看上去平凡朴实,长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
罪恶的接力棒
这个鬼魅般的线上地狱中,参与者付费观看的并不仅只有崔智秀的裸照。
他们付费定制的有让女孩裸体学狗叫,有惨无人道的性侵直播,有可怜的姑娘被强制割掉性器官,甚至还有把虫子放入女孩体内这样无法形容的残忍手段,犹太集中营的恐怖情形怕是也不过如此。
“博士”在幕后得意洋洋。
他经常在“房间”里炫耀自己一天就能找到两名“奴隶”。
他一边在“奴隶”们身上刻字,让她们在视频中留下自己的标志性动作;一边又把姑娘们的真实身份信息当成赠品公布出来,孤立她们的社会关系,以给姑娘们打上“奴隶”的精神钢印。
不过,赵主彬并不是“N号房间”的始作俑者。一个名叫“godgod”的账号,才是一切的开端。
“godgod”创立了聊天室的付费会员制模式。从1号房到8号房,层层递进,先是放出一小段“预告”,紧接着告诉成员,想看更多,就要花钱了。
根据韩网的分析,“godgod”在建立N号房时还是一个高中生。因为他将房间交给“Watchman”消失的几个月,正值韩国高考,那时各个房间的“奴隶”加起来有几十名。
“Watchman”在去年在9月不见了踪影。随后,N号房落入了“博士”赵主彬的掌控之中,先后共有80多个类似的房间喷涌而出。爱好猎奇的“博士”以“制造奴隶”为乐趣,又将手伸向了那些急需用钱的学生、成年女性…
| via.知乎用户@tszshanhuang
要知道,韩国总人口仅有5000万,竟有26万人参与其中。按比例换算,相当于在14亿人口的中国,有一个近千万人口的特大城市,所有人,共同参与了一场大型的社会性犯罪事件。
74位受害者中多数是未成年人,受害者最小的仅11岁,组织者罪行罄竹难书。
难道这26万人里竟然真的无一人举报吗?
其实也有过,一个化名金杰肃(音译)的成员曾报警举报过“N号房间”,然而警察马上丢在一边不了了之。
看到这样的宽松在默许性犯罪事件后,他选择成为了“N号房间”其中一间的房主。
更为可怕的是,想进入“博士”的房间,还有很多门槛设置。缺乏特定教育的背景的人,都不一定能够成为其中一员。
首先,你必须懂得如何注册、下载、使用Telegram这样一个非主流的通讯软件;
其次,你必须是个男人,需要手持身份证放在小腿上自拍,让审核人员看到你确实是男性的证据;
然后,你还得愿意付出20-150万韩元(约为人民币1000至8500元),通过比特币交易的方式,一步步从博士的外围房间,进入核心的“奴隶房”;
最后,你需要不断发出性骚扰与侮辱的留言,或者上传亲朋好友的色情制品,让自己不会被强制退群,像黑帮那样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别的成员手中,来确保所有人都是共犯,永远不会背叛这个组织……
这是一系列精心密谋的犯罪。他们对法律、政治、社会规则了如指掌,懂得如何运营一个组织,能轻易接触到社会关系单薄的受害者,也有极强的反侦查手段,懂得运用加密软件的规则钻漏洞。
26万“无辜”的共犯
事情引爆之后,有一些N号房间的付费会员,每天委屈得睡不着觉。
“明明是你们自己下贱,老子花钱买快乐,还有错了?”
还有一些人在瑟瑟发抖:怎么办,我也没犯什么大错吧,我不会职位不保吧?
平日里是道貌岸然的小学老师,夜晚里竟然可以津津有味地看完各种儿童性虐视频——受害者中,最小年纪的女孩才11岁。
男人们还互相分享资源,一起逛完了N号房间的所有视频,嘻嘻哈哈,啧啧赞叹。
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现在才开始害怕吗?
看视频的时候考虑过如今的后果吗?
想过这些片子怎么来的吗?
关心过背后遭到如此非人对待,被胁迫、被强奸的女性的处境吗?
更有甚者,还搬出“我付了费,理所应当享受服务”之类的理由强词夺理。
明知对方卖给你的单车是偷来的,你还买你就不是盗窃共犯了吗?
明知这个孩子是拐卖来的,你还愿意付钱给人贩子,你就不是拐卖儿童了?
求求你们,做个人吧!
你们口中的A片,建立在欺骗和暴力的基础上,背后是一宗宗滴着血的性侵案件。
你们眼中的娱乐,背后是别人的隐私、一个个被暴力与侵害毁灭的人生。
你点击了这样的视频,为这样的视频付费,你就是性暴力犯罪的帮凶。
26万“N号房间”会员,参加了这场邪恶的假面舞会,他们把自己匿名伪装到极致,以躲开一切世俗的凝视与评价,肆意逞凶作恶,以为自己不必承担任何后果。
性暴力犯罪的主犯,包括帮凶们,必须严惩。这是唯一能让正义伸张的办法。
然而恶行的下场是怎样的呢?
主犯之一“Watchman”不过被判刑3年零6个月。
高高举起,轻轻揭过。
那74个遭此大难的女孩的人生要怎样继续?
| 23日韩国总统文在寅下令彻查“N号房”事件,要求警方调查聊天群所有会员。此外,相关的多项国民请愿人数均已超过100万人。
“N号房间”事件最可怕的地方也正是在于,这些人渣并不是远在天边,腐烂在地狱。相反,互联网的地下世界把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头像昵称都是虚拟、交易使用加密数字货币,来去无痕。
他们中罪大恶极的人在过着正常生活,打扮得人模狗样,成绩优秀,拿着奖学金,在校刊当编辑,去慈善机构帮助残疾人。
围观的26万韩国人,在一阵哄闹之后拂袖而去,他们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消散在人群里。
而韩国女孩在此事之后,却要如履薄冰,时时刻刻恐慌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谁又能知道,身边的同事,公司里的领导,学校里的老师,甚至路上的出租车司机,快递员,他们是不是那 26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