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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被裁的大厂人,白天上班,晚上上墙

背塔 凤凰WEEKLY 2023-08-16

文/ 背塔

编辑/ 杜都督

曾经的大厂福利三件套,健身房、食堂、能量券,如今已经都不再让人垂涎了。

现在,能让大厂人眼前一亮的,要么是公司的免费攀岩,要么是到点就下班的“自由攀岩时间“。 

晚上7点,后厂村一些人还在深蹲架前苦苦排队的时候,另一些人已经驱车来到一家叫“岩时攀登中心”的岩馆,换好鞋上墙。

这里是亚洲最大岩馆。据说每天迎接150位客人,100位都是下班过来的。晚上到店消费人数约占全天65%。

西三旗低调地屹立起来,随后低调地接管公司的免费健身房,成为大厂人的快乐老家。

“白天上班,晚上上墙。”

在这个神秘的地方,大厂人正在徐徐释放自己溢出的精力和期待。

岩馆里的大厂病

曾经,那些叱咤互联网的卷王们,不坐到晚9点是舍不得离开工位的;

后来情况好转了一些,下班的心理时间被调整至晚8点,不多不少,一个刚好拿到餐补的时间;

直到岩馆的出现,让一部分大厂人把终于把下班时间调到晚7点,赶紧溜达出门。

再多一分钟也不行,“可不能让工作耽误了攀岩。”

大厂人喜欢的攀岩是抱石,抱石的墙高不过5米,墙上五颜六色的石头,叫岩点,形状、大小都不一样。
同样颜色的岩点是一条线,从V0到V10,评级数字越大,意味着难度越高,爬的过程中不能踩或者抓其他颜色的点。 
普通人:今天爬v几,明年爬v几。
大厂人:这些岩点就是抓手,征服一条线,相当于完成一项kpi。
“在攀岩过程中,紧紧抓住每一个抓手,打通全身协调发力链路,通过线路赋能,才能爬上更高的顶点。” 

图片来源:小红书 冬菇在行走

如果你在社交媒体上刷到一个抱石视频(@xinyang),发布文案类似“V6*1-V5*1-V4*2”,那ta大概率是个互联网人。
翻译成普通话就是“今天爬了1个v6、1个v5、2个v4“
毕竟用大厂写周报的风格,格式统一,还能一眼就能看到结果。
图片来源:小红书 Xinyang
如果今天没完成自己的目标爬墙kpi,他们还会看着自己的运动视频,认真复盘每一个动作。
互联网基因塑造了西三旗岩馆独特的气质,okr则赋予了这个纯粹的地方一点别样的味道
甚至会有岩友,真诚地找岩馆老板讨论年卡权益的落地问题。
教练:希望你办卡。
她:“我觉得这个指标可以优化,更目标导向,比如一年爬到v几……“ 
毕竟,真正在用心上班的人,即使下班脑子里依然是SOP。 
周日的岩壁上开始挂着来岩馆加班的互联网运营,他们在岩馆带着电脑,在公司背着粉袋,让自律的工作看起来多了一份松弛。
“没人抱的话,每周去抱石也不错。
图片来源:小红书 亚里士多竹
栀闲是一名互联网运营,她第一次决定来攀岩,正赶上公司健身房换运营商,平时教她练瑜伽普拉提的教练走了。
于是她把新的运动目标选择为攀岩:“墙矮、路径短、爬完快,这项运动听着ROI(投资回报率)挺高。”
5月最后一天,她发了一个小红书:“看攀岩视频上头了,有劝退的吗?”,配图是西三旗岩时找搭子。
在评论区她捡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岩友:“来跟我们爬,每周固定最少一次,人多有意思,还进步快。”留言的是一个做开发的程序员。
图片来源:小红书 一只野生飞飞
同行最知道自己对“进步快“的渴望,而爬墙练习的效果立竿见影。
“状态好的时候一晚上能收割六七条线,比别的运动项目进步都快。”
栀闲承认攀岩满足了她对目标感的渴望,选择一条线路的难度就像定OKR里的O:
“定O一定要挑战自己的边界,脱离舒适区,如果太容易摸到目标过于保守。
当然,面对有些实在过不去的O,则需要发挥具有互联网基因的岩友的好心态:
“不是每条线都要死嗑,有的线就是产品设计问题,没必要在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岩馆大厂浓度过高不止出现在西三旗,在COG这样东边的岩馆,一半的岩友也是互联网从业者。
从前,互联网人的健身只能在工作的碎片时间中寻找,比如晚饭时间的健身房人最少,练完去食堂也不用排队;
或者要先要挤出时间,然后再挤在健身房健身。
人虽然站上了跑步机,但手机还在手上回消息,好像练了,也好像没练。 
如今岩馆开到11点或凌晨,为大厂人提供了真正的休息和锻炼。
= 图源:bilibili @拉森-Larson
在这三到四个小时里,大厂人的双手终于离开了手机,收获双手都摸到岩点那一刻的快乐。
工作量变少的时候,生活和岩点,终于填满互联网菁英的双手。  
岩馆治好了大厂人的失眠
从入职开始,失眠就开始困扰着小优。
“一有项目就失眠,各种操心,供应商解决不了的都要自己想。想一晚上,其实啥也想不出来,想出来的第二天也全忘了。
入职5年,小优阶段性失眠持续了4年多,“每次这个阶段结束都是我提离职之后,才能让自己松弛下来。”

上半年小优的leader拿大礼包走了,她被换到新的部门,“自从进了项目部,一个项目都没了。”

手上的工作感觉说没就没,大半年没什么产出,简历也不知该写什么。在这种状态下,小优入坑了攀岩。 
每周爬墙2-3次墙,每次在岩馆泡3小时左右。
“27岁之前,我完全搞不懂运动有什么魅力。”在接触攀岩之前,她没想到自己能为磕一条线花5、6个小时。
图片来源:小红书 推土机手马三
攀岩让目标变得具体,“OKR是虚的,摸到石头才是真实的。”她开始关注“重心转移”、“脚法”、“核心收紧”这些更具体的东西。
“有些项目你为它加多少班都没用,你越想尽快完成,问题是它根本无法不成。”
一些年轻的大厂人索性想开了,下午四点,陆续从工位上消失成了一种默契。这个现象大概从上半年就开始了。
攀岩两个月后,小优终于“久违地失眠了”
但这次,她没有在失眠的时候想工作,打开手机里的攀岩视频,复盘自己近期在墙上的表现,看看哪些动作还能再优化一下。 
毕竟在大厂,失眠的人大概分为两种:一种是特别安静的,另一种是特别兴奋的。
程宝所在的组全员社恐,在办公室也没人说话,入职不到一年,她就自闭了,“有几个聊得来的互通一下有无就得了。”
但在岩馆,程宝无缝从i人切换成e人。6月才开始集中爬墙,她已经成了微信群里活跃的那个人,“我感觉就是类似吸了,沉浸在短暂的快乐中。 “
她在岩馆碰到了三个公司的人,有一个是望京写代码的弟弟,他们要打卡,需要在公司待够12个小时。
于是弟弟如果晚上先要爬墙,为了完成工作,早上8点就要来公司。
程宝在岩馆捡到不少朋友,“大家入坑的时间差不多,水平差不多的一起玩。
但她还没在岩馆捡到电商商业化的朋友,程宝分析道:
“他们还是很卷,还没被降本增效解放出来。”
程宝爬墙以后快乐了许多,唯一的一次失眠,岩时刚换线,她当天加班没去成,“晚上躺在床上气得睡不着。 
一些在职场失意的人在岩馆找回了成就感,收获了正常的社交,这些活力会返哺工作。
“至少,我还有一些事能做”。
岩馆接住了失落的大厂人 
如果问岩友有什么运动基础,你大概会收到类似的答案:滑雪、路冲、骑行、越野、徒步、普拉提等等,净是一些被标好价格的新中产爱好。
栀闲刚入职大厂一年多,上述昂贵的爱好不小心沾上了三个。
iWATCH上记录了她的消费痕迹:单板滑雪103千卡,普拉提训练1小时,传统力量训练185千卡。

在这些闭环里,她在这些自己实现的小目标里找到了一种秩序感。
曾经为了能继续这些新爱好,她在今年的新年计划里,列的第一个愿望是“不被裁”。
而攀岩不需要昂贵的装备,一双攀岩鞋,一个粉袋就够了,让人逐渐上头。
一张10次的次卡1080,月卡600,比起其他新中产爱好性价比算高的。
现在栀闲盘算着,就算在岩馆找个班上也不错。
她已经在看岩馆招聘广告了,“女生、热爱攀岩、有外语能力、其他行业从业经验”。
栀闲说:“我居然都满足,美中不足就是工资只有1万。”
另一位岩友Irene说:“坦白讲,在攀岩之前,大部分运动对我来说其实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自律而强迫自己进行的。
是需要在开始前咬咬牙,鼓鼓劲儿,对白己说‘练了你就是更牛逼的人了‘的那种
“直到开始攀岩,我才明白,当你很单纯的喜欢一项运动的感受可真太不一样了。
有很多次,我刚走进岩馆,或在去岩馆的路上,甚至只是決定了要去攀岩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心了起来。
大檬36岁的生日在岩馆过的,她发了一张自己攀岩照片在社交网络上庆生。她之前害怕自己消费降级,但是攀岩教会她“够用就好”
“六年的持续运动和抗炎饮食,让我摆脱了昂贵的护肤品,华而不实的装饰,只做基础护肤,几乎只有运动装,消费理念从好看就买变成够用就好。”
图片来源:小红书 大大大檬
杰迪拿到大礼包后给自己放了个假,每天吃吃喝喝让之前好不容易的减掉的小肚子又长回来了。
不到一周他开始焦虑,立刻重新回到岩馆,上3    we墙的那一刻,他觉得“啥病都好了“。
“我没闲着,还在流汗。原本定的三个月突破V3计划,现声明缩短到一个月。
= 图片来源:小红书Beta Boulders Gym攀岩馆
曾经失业的中年人在星巴克假装工作,以保持一种上班的秩序感。如今岩馆接住了失落的大厂人。
大厂用OKR审判人,大厂人正在练习摆脱被OKR审判。
哪怕是像普通岩友一样,“不管爬得好不好,反正爬下来了,就会觉得自己很棒,目标达成了,可以在心里打个小勾勾。”
生活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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