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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这么会吹,就知道是从京都来的

魏剑美 文字客老魏 2021-02-18

多年前在央视《实话实说》做过一期节目,别的都忘了,就记得播出后一个师妹对我说:“和你一起出镜那个娱乐杂志的主编,眼神和语气都明显带着一种不屑,身在北京的优越感很明显啊!

 

我回想了一下:是啊,那个什么OK杂志虽然并不入流,其主编也明显不是北京土著,但在皇城根下混上几年,说话拿腔拿调,看一切外地人都傻逼似地。

 

“娱乐界”本来就是装逼界,所谓“逼是一样的逼装上见高低”,“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装逼”,“爱装才会赢”。装逼的第一信条就是:自己要拿自己当大腕大咖大牛大师供着,供着供着,自己也就相信了自己,接着就会带来或多或少的一批粉丝。

 

全中国的文青、演员、歌手、模特、画家、策划人甚至啥名号都不好安的人,为什么都往北京跑?地方大场面大啊,一个在三里屯捡人家咖啡渣子的角色,说自己天天和人家国际大导演厮混,也有的是人信。至于开口闭口“天使投资”啦,“国际炒家”啦,“股权转让”啦,“境外融资”啦这等人物,无论口袋里有没有几个钢镚,出去都可以一副傲视群雄的架势。


 

某个饭局上,临时从北京回来了一个“大咖”,呵呵,不得了,立马就抢了所有的话头。其实也没谁向他请教,他自顾自开始给我们讲国际风云政坛动态文艺内幕,点面结合,纵横捭阖。

 

一般说来,这样的角色旁边总少不了捧哏,但偏偏那次也是一个装逼的盛会,有“网络作家”头衔的谁怕谁啊。所以气氛一时就有点尴尬起来,谁也没有答那个“北京来客”的腔。

 

实事求是地说,这个免费给我们开讲座的“京咖”人还是不错的,尽管在北京混文化圈,但网名还保持了土得掉渣的那种特色,说明他并没有忘本。他不看场合、不问需求且不计报酬就给人上课,与其说是一种卖弄,不如说是一种本能。——都在京都呆好几年了,不高屋建瓴能行吗?

 

参加过论坛之类活动的人都知道,只要有所谓的“京都专家”出席,那规格就非往天花板上去不可。你地方上的谁谁谁讲得再好,也要滴水入海吧,也是全国的一部分一分子一细胞吧!

 

哪怕与会者的身份是一模一样的,比如都是街舞大妈;规格是一模一样的,都是手里挥舞的红扇子;待遇是一模一样的,跳完都去领两枚茶叶蛋加一个太阳帽。但人家朝阳区的大妈就会自觉站在全国的高度上,跳出大局观,跳出统筹感。


 

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全中国守厕所的,都归天安门守厕所的管。

 

最奇妙的是,越是老少边穷地区去京都的,呆上几年,越有“京味儿”,说话越是舌翘鼻塞,一嘴的“京片子”甩得水花四溅。

 

相比地方土鳖直通通地胡吹海侃,“京咖”最大的特点是善用暗示,懂得迂回包抄。譬如谁引出个话题,说开车压实线挨罚。土鳖们一般两种开吹模式:

 

一是:“这他妈算个逑事啊,某某队长(局长)我哥们,给他吱一声就行,去年违章四十多次都是他给摆平的!”

 

二是:“不就是罚款嘛,人家交警也不容易,爱罚就罚呗。咱也不是缺那几个零碎钱的人你说是不是?还别说我那蠢货司机不长眼,人家老王请的退役军人做司机,崭新的劳斯莱斯照样半年不到违章被罚四五万。”



                                                                          插画:远忠

 


换做“京咖”他的吹法就会更加别致清新,不妨来听听:

 

“压实线那肯定不行啊!就算我开车违章,也照样认罚的,不会因为我是这个部那个局的顾问就不罚我。再说就算张三同志也不行啊,人家六七年前就主管这条线了,哪个部门负责人不是他提拔的!但他的司机违章一样的老老实实交罚款。”

 

“咱们这地方的人就是不太守规矩,上次在北京同乡聚会,李四书记和王五省长特意要我多拍一点反映家乡文化特色的影视剧,不要总被深圳上海这些大都市绑架了,哈哈哈!我还和他们说,别看我赵某人在北京人五人六的,骨子里其实还是咱们未庄那一块的,心思当然要向着家乡啦,哈哈哈。”

 

你永远不知道“京咖”的官到底有多大,无论哪个级别的人从他们嘴里叫出来都是昵称,比如“赵司晨”他叫“司晨”,“赵白眼”他叫“老白”。


你也永远不知道他的朋友到底有多少,从巴菲特到范冰冰到周星驰,都是他的“哥们”“闺蜜”“铁杆”甚至“发小”,甚至还包括死了的邓丽君和王小波。

 

哪怕一个在电视台混的奶油小生,开口闭口也是“我的朋友柯林顿”。请注意,一定要叫“柯林顿”而不是小老百姓嘴里的“克林顿”,这才显示出高人一等的“纽约音”。


当然,你更不知道这人的钱有多少。从他们嘴里出来的已经不是“钱”这么庸俗的字眼,一般都是“资源”“项目”“基金”“工程”,最低层次也是“财富”。大约二十年前,一个才去北京一两年的伙计就问我“应该早就实现财务自由了吧?”


我有点不太理解“财务自由”是个什么概念,他便解释说“八百万吧”。我吃了一惊,我一个穷教书匠一年的工资也就几万元吧,“八百万”够我干上一百年了。

 

当然,这人关心的倒也不是我“财务”自由不自由的问题,而是绕着弯子来对我进行财务公示的。所以我对他立马肃然起敬:这人坦坦荡荡向社会进行财产公示,实在堪称法治社会的急先锋啊。

 

顶顶重要的是,你更加不可能知道“京咖”们的学问有多高。就我所认识的“京咖”而言,我至今一个也没搞清楚他们的学科专业是什么。总之一句话,地上的事情全精通,天上的呢?不说百分百,大概也精通个八九不离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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