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钱是个技术活

前阵子我们买了个房子，一个很老很破的大房子。

房子的地板年久失修，需要重新磨砂染色涂漆，而这个是必须搬家前做完的，否则粉尘太大，不好收拾。

有剩打了一圈电话，做地板最低价是两块五/平方英尺，好点精细点的要四到五块钱/平方英尺。

除去厕所门厅这些非地板的地方，总共三千左右的面积，有剩算了算价钱，陷入深深的纠结中--找便宜的师傅吧，他心疼地板；找贵的师傅吧，他心疼钱。

纠结了两天，这人想出个解决方法：雇人只做磨砂，后面的上色涂漆我们俩自己做！

我说你疯啦！这么大的面积，咱俩一点经验没有，怎么做？

他信心十足地伸出一只手：你看我的手。

我伸脖，低头，对着他的爪子认真端详，好希望他接下来手腕一抖给我变出一叠钱来。

有剩郑重解释：这是一双做实验的手！你知道做实验的人都有什么共同特点嘛？

我翻白眼：穷？

他郁闷顿足：手巧！动手能力强！我跟你讲，做地板最难的就是打磨，这一关找人做了，后面的上色涂漆完全不需要任何技术，就一遍遍涂就好。刷墙容不容易？那个你时不时还得仰着脖，涂地板连仰脖都不用，比刷墙还轻松。

我耐心听他讲完，然后也伸出一只小肥手：你看我的手。

有剩：。。。？

我：我手短胳膊短。同样的面积，你擦一下我得擦三下，你说容易就容易，欺负我傻啊？

有剩：不会的不会的，我负责主要的体力活，你给我打下手就行。咱们反正也不急着搬进去，我豁出去了，请一周的假，买最好的料，一遍遍地涂，上三遍漆。即省了人工费，还能做出最好的效果，我跟你说这一下能省出小一万！！！

。。。好吧，我被这句一下能省一万给深深地打动了。

现在想想，我跟这人一起混了二十多年，居然还能他说啥我信啥，真是脑子被猪啃了。

事实证明，不花力气还省钱的好事根本不存在。抢银行还需要跑得快能扛包呢，何况做地板这种手艺活。

第一天+第二天

工人磨好地板之后，我们光清理粉尘就花了两天的时间：先是用吸尘器吸了三遍，然后又用自带粘胶的干抹布擦了两遍，确保房间一尘不染。

两天下来，还没开始上色，我已经累得不行了。

我说钱有剩你个老骗子，不是说很简单很轻松吗？老子腰都要折了！

有剩表示你别这么激动嘛，就这个前期准备工作比较费劲，明天开始上色就简单了，刷刷刷几下搞定。

第三天

有剩一早去新家为上色做准备，我在旧家打包收拾东西。等我去新家时，一进门看见这人趴在地上，鼻子贴着地板研究。

我说你干啥呢？

有剩：这地板磨得不够好，你看靠墙的地方还能看到砂纸磨过的痕迹。

我弯腰仔细找了半天，啥也没看见。

他招手让我趴下：你趴下你趴下，得像我这样趴着顺着光线看。

谁闲着没事儿到咱家这么趴地上看？！

有剩：这个现在看着不明显，一旦上了色就全显出来了。你再给我两天时间，我要重新磨一遍。

咩？！老子辛苦擦了两天的地板，你现在跟我说要重新磨？

有剩表示你别这么激动嘛，不是整个房子重新磨，咱就把有划痕的磨掉。刷刷刷几下搞定。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他在前头用细砂轮打磨，我在后头苦哈哈地收拾。

埋头弄了两个卧室之后，我俩越看越觉得不大对劲，重新打磨过的地方是没划痕了，可也看着更糙了。

不该啊。。。

打电话给做磨砂的地板师傅。对方一听我们又磨了，痛心疾首：怎么不问我就乱磨呢？你们肯定用错砂纸了。粗细不一到时候上色会不匀的！

有剩在我杀人的目光下结结巴巴地问师傅：不是80号砂纸么？

不是。

这日子没法过了，真想一头撞死。

第四天

俩人含悲忍泪去买了新砂纸，回来把前一天磨过的地方再！重！新！磨一遍。

这一天我俩就干了半天活，到最后眼睛都花了，哪磨过没磨过完全看不出来。

我苦口婆心地劝有剩，后面就算有划痕也不要再磨了，反正都是靠墙边的位置，到时候摆上家具谁看得见。

回家之后俩人连滚带爬上床，两眼一闭，两腿一蹬，睡死过去。

第五天

终于开始上色。

有剩跟我讲解：上色很简单，你在前面用这个羊毛刷子把颜色涂到地板上，我在后面擦两遍。刷刷刷几下搞定。

我好想用羊毛刷子涂他一脸漆：这话你五天前就跟我说，说到现在老子浑身疼得都要散架了，你还有脸接着忽悠我，当我傻啊。

真的是浑身疼。腰疼，背疼，胳膊疼。。。连屁股都是疼的！

一开始我还有点力气，干活骂街两不误，到后来累得完全骂不动了，只有叫唤的劲儿。

抹布推出去：啊~~~ 好疼~~~

抹布拖回来：噫~~~疼死老子了~~~

。。。。。。

连叫带喊地挣扎着擦完一个屋，我问他，我这么吆喝你烦不？

有剩谨慎地表示有那么一点点。。。吵得慌。

我释然：那就好，我现在实在没力气打你，能叫两声膈应膈应你，也算是我尽力了。

于是接着叫。

他说你别叫了，去歇会儿吧。

我说咋？你的良心听不下去了？

有剩：嗯，良心痛，耳朵更痛。

屋里啥家具都没有，我转了半天，决定坐马桶上搓会儿手机。

歇了没两分钟，有剩过来，大叫：你怎么能坐这儿呢，出去出去。

我怒：还有没有先来后到了，你要尿去别处尿。老子今天住这儿了！

他解释，说马桶太凉了，你浑身疼不能着凉，找个有太阳的地方呆着去。

哦好吧。。。算这人还有良心。

在屋里寻摸了半天，我最后在饭厅挨着窗户躺下，就着太阳地儿的暖和劲儿烤烤我的老腰。

这一躺下感觉整个人都散了，浑身都疼，好像先被摩托车撞过，再被卡车碾过，最后又从五层楼被扔下来七八回。

没一会儿有剩又过来了，见我躺在地上，再次大叫：你怎么能躺地上呢，起来起来。

我摆手：大哥你就当我死了吧，这一点儿不凉，我挺舒服的。

他过来拽我：不是啊，你身上都是汗，刚磨过的地板没有保护，特别吸水，你这么一躺就是一个印子。

说什么呐？老子又不是化了，哪至于一躺还就躺出个人形来！

爬起来一看，哟呵~~ 后背的汗还真在地上印出个印子。。。

我沉默了两秒钟，破口大骂：看你把我累得，化得跟个蜡烛似的！

有剩赶紧表态：没事儿没事儿，在这儿摆个沙发就遮住了。

我：什么沙发？我的背哪有那么宽，这印子摆个椅子就遮住了。

有剩反应极快地顺竿爬：椅子都不用，一个板凳就够了，还是儿童板凳，巴掌大。

一天下来，我俩涂了三个卧室两个走廊，半夜十二点才收工，基本是爬着回家的。

回去的路上有剩向我道歉，承认他当初把过程想得太简单，早知这么累就找人了。

“但是！我们省了钱啊！而且自己弄的地板多精细多漂亮！你不觉得咱俩很能干吗？”

一点不觉得！

第六天

上午俩人各自上班，中午兴冲冲去新家检验昨天的成果。

矮马，这颜色一干咋这样了？

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本来选的颜色。

Royal mahogany,  百度给翻译成皇家桃花心木色！！！听着就非常high big up 有没有？

网上和店里展示的最后成品是这个样子的：

给你们看看我家上色后的效果。。。

手机颜色有点失真，实物颜色跟理想效果还是差不多。。。但问题在于你看见中间那一块块的色块了？

这就是有剩用不同砂纸打磨过的地方，我们以为都挨个重新用同号砂纸打回原样了，没想到居然漏掉很多。上了色之后无比明显。

看见图片下方那个脚尖了？那是我的脚，我的鞋。上色时不小心滴上去一滴，擦不掉了。

这双鞋当年打折后还花了我二十多块，超级舒服。我穿着它从春到秋，趟过水，踩过雪，爬过高，摔过跤，冬配羽绒服，夏配七分裤。满心以为可以穿到死，结果地没刷成还搭进去一双宝鞋。真是越想越气，死不瞑目。

当天有剩老老实实在网上找了个性价比不错的地板公司。也算老天可怜我俩这些天的辛苦，对方正好有一家客户取消预定，临时把我们插进去，第二天就可以开工。

我写这文时地板还没做完，旧家已经过户给买家，新家不能搬进去，一家人有家不能回，成天缩在旅馆里吃外卖。。。

有剩很正能量地总结：虽然最终没省到钱，但我们学了很多新知识啊！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嗯，看他这么积极乐观我就放心了，否则还真不好意思下狠手打。

钱有剩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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