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特朗普的竞选口号和外交主旨这样翻译更忠实原意？

特朗普的竞选口号是Make America Great Again，外交主旨是America First。竞选口号面向国内，外交主旨面向国际，组合在一起简短有力地向美国公民和全球公众传达了特朗普的政治宣言和外交立场。不过，在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的受众看来，特朗普的这些口号和标语理解起来并非毫无争议，尤其是外交口号America First，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各国文化价值观上的差异，另一方面是由于翻译上处理得不够完善。本文尝试简洁地说明为什么要改进和如何改进。

第一步：得到初稿。

先来对竞选口号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进行初步处理。从语法上看，这个英语结构由四个单词组成，是典型的“谓语动词+宾语名词+形容词+副词”的结构，取得合格译文的关键在形容词great上。在《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里（以下简称“词典”），great的形容词词条下总共提供了14个参考词义，译员应当选择哪一个呢？幸运的是，在第7个词义下正巧有一个例句提供了明确参考。形容词great的第7词义是：having high status or a lot of influence地位高的；位高权重的；影响大的。例句：We can make this country great again.我们可以使这个国家再次强大起来。基于这个例句提供的参考，竞选口号Make America Great Again似乎可以翻译成：使美国再次强大。

再来对外交主旨America First进行初步处理。从语法上看，America First是缩略结构，完整结构可以是结构一America Comes First，也可以是结构二Put America First，对于结构一，习语come first位于first的副词词条下的习语部分，词义是：to be considered more important than anything else首要；第一；首先要考虑的。例句：In any decision she makes,her family always comes first.她做任何决定都是家庭第一。对于结构二，习语put sb/sth first同样位于first的副词词条下的习语部分，词义是：to consider sb/sth to be more important than anyone/anything else认为……最重要；把……放在第一位。例句：She always puts her children first.她总是把子女放在第一位。考察完这两个完整结构，发现它们的含义几乎完全相同，并且发现了规律：在America First里，名词America是主语或是宾语，副词first的作用是修饰谓语动词（被省略掉的come或put）。基于上述分析，America First似乎可以翻译成：美国第一、把美国放在第一位、美国优先。

现在我们得到了初稿：

竞选口号初稿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使美国再次强大

外交主旨初稿America First：

美国第一、把美国放在第一位、美国优先

第二步：推敲初稿。

由于对竞选口号的初稿Make America Great Again（使美国再次强大）的争议并不那么大，所以在推敲初稿时，译员可以从外交主旨的初稿America First（美国第一、把美国放在第一位、美国优先）切入。

争议在first上。如果把外交主旨America First翻译成“美国第一、把美国放在第一位、美国优先”，那么对汉语受众来说，当接收到这句汉语时，自然而然的第一反应是“美国被放在第一位优先考虑了，中国被放在第二位其次考虑了”，心目当中产生了“偏向美国、冷落中国”的印象。对全球受众来说，无论America First被翻译成哪国语言，只要first被翻译成该国语言当中代表“第一/优先”的那个词，跟汉语受众相同的第一反应也会产生在该国受众的心目当中。

让我们返回上面考察过的那两个例句，看看它们会不会让受众产生类似的第一反应。In any decision she makes,her family always comes first.她做任何决定都是家庭第一。She always puts her children first.她总是把子女放在第一位。为什么受众在接收到这两句话时，第一反应不会是“她的家庭被放在第一位优先考虑了，我的家庭被放在第二位其次考虑了”、“偏向她的家庭、冷落我的家庭”呢？因为“家庭”既是个公共概念，又兼具个体私人属性，对家庭这个概念，全社会的所有个体早已达成了普遍共识：每个个体把自己的家庭放在第一位是合情合理的。

跟前述“家庭”之概念有所不同，由于在国际关系角度，“美国”这个概念既算不上一个公共概念，也算不上具有个体私人属性，因而它并未在全世界的所有个体当中达成类似“家庭”那样的普遍共识，所以当它作为代表了某国外交主旨的一条标语出现在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的受众面前时，就很容易就让受众产生“偏向美国、冷落他国”的错觉了。

那么，让外国受众产生这个错觉，是不是特朗普团队设计他们的外交主旨America First时的思维内容呢？在这方面最具说服力的解释，莫过于美国政府特朗普行政分支执政时期负责外交工作的国务卿蓬佩奥先生于2020年11月底对它的强调解说：“理解‘America First’的原则，重点在意识到当美国安全和繁盛时，美国将成为一股有益于所有人的力量。”从这个强调中，并没有找到“偏向美国、冷落他国”的思维内容，反而读出了“有益于所有人”的共同愿景。

基于上述分析，外交主旨的初稿America First（美国第一、把美国放在第一位、美国优先）并没有忠实地传达出特朗普团队设计它时候的思维内容，它在受众当中产生了歧义，因此需要修改初稿译文。

第三步：修改初稿。

还是从外交主旨的初稿下手。如前所述，在America First里，名词America是主语或是宾语，副词first的作用是修饰谓语动词（被省略掉的come或put）。看来，副词first是关键。在副词first词条下，词典总共提供了四个词义，America First的完整结构无论是结构一America Comes First，还是结构二Put America First，副词first都是取其第1个词义：before anyone or anything else; at the beginning首先；第一；最初。

从副词first的选取词义来看，难道first在这里只能翻译成“第一”？真相远非如此，因为翻译可不是对词义的简单机械的照搬堆砌。

翻译是把一种语言所表达的思维内容用另一种语言确切地表达出来，而且要表达得清楚，让读者看得明白。前一个要求就叫做“忠实”，后面一个要求就叫做“通顺”。忠实和通顺结合在一起，就是对译文质量的基本要求。要达到这个基本要求就必须：抓住原文的真正含义，但不要受原文结构形式的束缚，而是按照汉语习惯用法来安排译文。

当副词first出现在习语come first和put sb/sth first里时，它与动词结合所成的意思，就未必只限于“第一”了。如前所述，词典对习语come first的释义是：to be considered more important than anything else首要；第一；首先要考虑的。词典对习语put sb/sth first的释义是：to consider sb/sth to be more important than anyone/anything else认为……最重要；把……放在第一位。这些释义里，不仅有“第一”，还有“首要”、“首先要考虑的”、“认为……最重要”。译员现在的任务，是考察使用哪个汉语释义能做到既忠实地传达了原意，还较好地避免了歧义。

让我们试试“认为……最重要”这个释义。如果把外交主旨America First翻译为第二稿“以美国为重/美国为重”，效果会如何呢？对照初稿“美国第一、把美国放在第一位、美国优先”，“以美国为重/美国为重”听起来就不那么容易引发“偏向美国、冷落他国”的错觉了，因为“重”这样的表述，强调的是在平等对待的基础上对“轻重缓急”的权衡，而在平等对待全体友好国家的基础上对利益的轻重缓急进行权衡，基本上是各国受众已经达成的普遍共识，是各国受众认为合情合理的做法。

由于外交主旨America First的忠实译文是“以美国为重/美国为重”，又由于外交主旨和竞选口号是组合在一起使用的，所以现在需要对竞选口号Make America Great Again（使美国再次强大）进行润色，让它既能忠实于原意，又能更好地配合外交主旨。这时，我们需要用到英译汉中的“引申”技巧。“使……再次强大”这个意思表达的正是“复兴”，因此，Make America Great Again（使美国再次强大）表达的正是“使美国复兴/美国复兴”。

最后，我们来看看修改后的竞选口号和外交主旨组合在一起使用的效果。

竞选口号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使美国复兴/美国复兴

外交主旨America First：

以美国为重/美国为重

看起来，从英译汉的忠实通顺方面去评估，修改稿要比初稿来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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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特朗普，总统大选，竞选口号，外交政策，外交主旨，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