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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宁:希望你永远有动力摆脱所有轨道 | 作家点评vol.3

三明治写作学院 三明治文化中心 2023-03-24

我们邀请作家、编辑,点评小作者的作品。与其说是让他们来“传授”技巧,毋宁说是为了让小作者们了解,专业写作者是怎样思考和实践的、是怎样理解写作这回事。写法千变万化,惟创作的愿望和刻苦,是相通的。


本期特约点评人,是80后代表作家周嘉宁。



周嘉宁,上海人, 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文学硕士。上海市作家协会2010年度推出的15位签约作家之一,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英语文学翻译。著有长篇小说《女妖的眼睛》、《陶城里的武士四四》、《夏天在倒塌》、《往南方岁月去》、《天空晴朗晴朗》,短篇小说集《流浪歌手的情人》、《撒谎精的时光宝盒》、《杜撰记》、《最后一次忘记你》、《我是如何一步步毁掉我的生活的》等。


本期既有让人哭笑不得或倍感温暖的写实故事,也有脑洞大开、逻辑严整的科幻作品,周嘉宁真诚肯定了孩子们各自的创造力,鼓励他们可以按自己的方式去书写,去释放文字的力量。


跟错屁股了


我的爸爸很高,有1.82米。我5、6岁时,只到他的腰。就因为这样,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一次,我和老爸老妈去嘉里中心玩,那天老爸穿了条浅棕色长裤,穿了件恶魔种子的外套。很晚的时候,我们走进了一家生活用品店。我有点累了,于是把身子微微向前倾,把脸贴在老爸的屁股上。这家店里还有一男一女,和爸爸妈妈差不多大。


老爸的屁股软软的,但又有一点儿硬,肉很多有点翘,大多数肉都集中在屁股的上半部分。


我的脸贴在老爸的屁股上,就像贴在一个长时间被人的头压在上面而生出凹槽的枕头的中间点上。


随着老爸屁股的移动,我的脸跟着晃动起来。我双手垂着,整个人好像有气无力的,但脸却紧紧地顶着老爸的屁股,他走一步,我走一步,我只需动腿且不费力气,很舒服。


我跟着老爸屁股,走走停停,有时候老爸走得很快,把我甩开一点点距离,我急忙拼命赶上。这次老爸走得极快,一转眼屁股就不见了,我一转头,嘿,屁股不就在前面吗,浅棕色的裤子,肉多,翘,没的错,就是这个屁股,呼——,总算找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我的腿走得有点累,速度变慢了,这时,屁股突然加速,离我而去。而这时,我看到了可怕的真相,哎呀,这衣服和老爸的外套,不……不……不……不一样!啊阿啊啊——噢噢噢喔喔喔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阿啊——!


要是现在的我,早就尖叫一声,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可小时候的我竟不觉得非常羞愧,只环顾四周,赶紧躲到老爸屁股后面,再不露面了。


老妈看到我后哈哈大笑,看向那一男一女,这时,这一男一女也正看向我们这边。老妈对他们挥了挥手,彼此笑了笑,心照不宣。


至于当时为什么他不把我赶走,这就是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了。


周嘉宁点评:

读你的文章让我想起日本的一个动画片《樱桃小丸子》。里面那个叫樱桃子的日本小孩某方面和你挺像的,有点稀里糊涂,会非常认真地讲一些看起来似乎很无聊的小事情,但是我看着看着就会想,这件小事情我也经历过啊,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感受啊,那种窘迫啊,好笑啊,不好意思啊我也都知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要写下来呢。而你非常认真地写下来了,现在我们都知道贴在你爸爸的屁股上走路特别开心,也特别有安全感,你写得非常好笑,也充满了爱。总之我觉得就像描写你爸爸的屁股那样去描写世界好了,没问题的。



机器星球


 引子


一天,我开着我的非常1000001号飞船到太空去探索。我飞出了太阳系,来到天竭座星云附近的时候,汽油快要用完了,飞船的警报声响了:“嘀、嘀、嘀、嘀、嘀。”我马上命令飞船搜索最近的适宜着陆可以补充能源的星球,飞船在空中转了个身,朝着远处一颗银色的星球驶去。


第一章 · 着陆


进入大气层时,我看见天空的云是五彩的,大地是硬邦邦的银灰色。飞船的机器声响起,说:“当前温度适宜,含氧量足够,空气中金属粒子较多,但不影响健康,建议开启空气交换系统,更新舱内氧气舱。”我照做了。


路过一片暗红色的大海时,一股铁锈味飘了进来,海面上漂着许多许多的金属牌子,我拿起望远镜,只见牌子上写着:“钶锡特,金元834年11月安眠于此。”每块牌子上都是一个名字和一个日期,瞬间,我感觉到那股铁锈味更像是浓重的血腥味了。


大海的边缘是慢慢深入海底的金属板,因为长期泡在水里,越靠近海水就越是布满了铁锈,颜色也从原来的亮银色慢慢变成了黑红的铁锈色。


我着陆在一片金属森林里,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银色的金属做的。


树是比大象还要高大的机器树,树上还有奇特的方方的果子。地上的小颗金属花长着长方形的花瓣,结着各种尺寸形状的螺丝和螺帽。


第二章 · 初遇


这时,我发现这片森林有些不对劲,我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喊救命。我沿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看到有一个四四方方的“人”趴在地上,手努力向前伸着,前面10步远的地方是一棵细高的钢铁大树。他的脑袋跟我们的电脑屏幕一样,身上的红灯一直在闪,就跟我的飞船能源警报一模一样,他下半身没有脚,是宽宽扁扁的履带。


我走到树下,打开喷气背包直直地飞了上去,摘下几颗方形的果子拿给他,他急急忙忙吞下去,身上的红灯立刻不闪了,变成了绿灯。他站起来说:“谢谢你!我没想到自己撑不到摘下汽油果!你看上去很不一样,是从外星球来的吗?”


我跟他介绍了地球和我自己,听到我们人类的生存离不开水的时候,他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这时我才明白,这是一个充满着钢铁、金属的机器星球,这个星球上的生命最怕的就是水了,水会让他们的零件生锈,电路短路,更别提充满盐分的海水了。所以大海才会变成他们的墓场,所有报废了断了电的机器人,都会被永远地沉到深深的海底。他的名字叫做水铂,他变成了我来到这个星球交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第三章 · 进城


水铂说:“你刚才救了我,我想报答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想了想说:“刚才你说,你吃下的叫做汽油果,正好我的飞船和喷气背包都没有油了,你能帮我找到更多汽油果吗?”


水铂和我在森林里找到了足够的汽油果,一起搬到了飞船上。水铂对我这个能直直飞起的喷气背包特别好奇,我就直接送了给他,说:“我没想到在这个星球上还能交到好朋友,这个喷气背包你喜欢,就当是见面礼送给你吧!”然后,我把遥控器给了他,也教会了他怎么使用。


然后,我说:“你们的星球太有趣了,你能带我参观一下吗?”水铂高兴地说:“好呀!好呀!”我和水铂穿过森林,从一个大门进入了城市。这时,我发现他脚下有一根线,金属板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有好多好多线,水铂的履带就一直沿着线走,从来没有离开。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沿着线走?”水铂抬起他的履带,说:“这是能源轨道,我们的履带上有电极,我们要通过它才能获得动力。”


城市里没有高大的树,花种了不少。这时,远处一个机器人,身上突然嘣出一个螺丝,他四处望了望,找了朵花摘下螺丝,按到身上那个孔上,说:“嗯!这个型号正好!老化的掉就掉了吧!”


城里的房子也是四四方方的铁盒子,屋顶可以根据天气随时换成防雨的、反射阳光的、或者是聚集阳光的。


水铂带着我参观了一家装饰店,里面的店员正在帮一个顾客换探照灯和喇叭声带,另一个店员正在仔细地打磨顾客的机械臂,磨好的地方闪闪亮亮,一看就特别高级。我们又来到一家饮料店,水铂点了一杯汽油乌龙茶,喝了一大口,满足地说:“味道真好!你也来一口吧!”我赶紧摇手说:“不行不行!你们这里的东西我都不能吃。”水铂失望的说:“啊?好可惜啊!这些饮料是加工后的汽油,特别好喝!”我从背包里拿出水杯,喝了一大口,说:“谢谢你。我还是喝我的水好了。”


第四章 · 危机


走出饮料店,我们身后慢慢开始有机器人远远的跟着,小声议论着。


“前面那个……是什么呀!”


“好奇怪啊,它一点都不方,连边都不直,是怪物吗?”

“刚才我看到它,它,它竟然喝了一大口水,它不怕锈掉吗!”


有个大胆的机器人,突然靠近藏了我一下,大叫:“嗨!它竟然不是硬的(机器星球的字典里,没有“软”这个字)!”


“它还不在轨道上!他的动力从哪里来?!”


“怪物!它就是个怪物!”


有一个尖尖的声音大叫:“把它抓起来!送去研究所拆开来看看!”


“对,对,大家一起上,抓住它!”


机器人不断地围上来,靠近我们,许多许多机械臂快速从四面八方向我伸过来,我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这时,有一只手用强大的力量抓住了我,用力往上一拽!原来是水铂打开了喷气背包,带着我冲上了天空!


我惊魂未定,虚弱地向水铂道谢:“这回,是你救了我的命!”


尾声 · 再见


水铂带着我飞到我的飞船旁,对我说:“虽然我还有很多地方想带你去,但其他人对你这么不友好,这个星球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你还是赶紧走吧,别再留在这里了!”


虽然很不想这么快就和新朋友分开,但水铂说的是对的。他帮了我,又救了我,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想了想,从飞船上找来了工具,给水铂背上装了一块太阳能电池版。


我对他说:“有了这个,你就再也不用从轨道获取能量源,你可以摆脱轨道的束缚了。你自由了!”


我走上飞船,回头道别,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看到水铂挥舞着机械臂,好像哭了。但是,没有眼泪。我大叫:“再见!”泪流满面。


(说明:本篇由小作者口述,家长记录。)


周嘉宁点评:

你建造了一个非常完整的世界,地面是“硬梆梆的银灰色”(这个形容真好啊),布满铁锈的海水的颜色变化,金属树木上花瓣的形状。你还详细描写了在那个世界里获得能源的方式,“外星人”运行的轨道,以及它们是如何生存的。真好啊,在你构造的世界里,每样物体之间都是有关联的,它们之所以会长成这样,会是这样的颜色,全部都是有原因的。我很佩服你这一点,因为你在仔细思考事物之间的联系,思考事物以怎么样的方式存在于世界。这是写作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你已经学会了。


我能想象你在大脑里构造一个那么复杂的世界时,会有多么兴奋,这是你为自己描绘的冒险地图,也希望你能和你的水铂一样,永远有动力摆脱所有的轨道,自由自在。



我身边的冬天


天很冷时,我会观察到家门口的梧桐树和银杏树上的树叶都掉了,看上去光秃秃的。


身体会感觉冷冷的,皮肤会感觉很干燥。冬天的时候,容易起静电,有时候手和手触碰在一起会起静电,也会感觉很痛。


我自己洗脸刷牙的时候会用热水,天冷时,我喝水会用保温杯喝温开水。在家里,我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小区里,小猫会在太阳底下晒太阳,小狗有时被它的主人套上了宠物衣,看上去都不那么灵活了!


我们家的餐桌上,有热气腾腾的米饭和菜,还有汤。偶尔我家的餐桌上放着一大盆火锅,感觉好温暖。吃进肚子的食物,简直像给我的身体加了温似的,暖暖的。冰箱里没有夏天那么多的东西了,少了冷饮和饮料。连水果都不用放进冰箱了,但是多了一些速冻食品和蔬菜。在冬天,妈妈一下子会买很多蔬菜,因为水分会蒸发掉了会干瘪,所以要把绿叶蔬菜放进冰箱保鲜。


外面的街道冷冷清清,路上的行人很稀少,汽车也不太多了。在天冷的时候,商店的营业时间都缩短了,一走进商店里就感觉到一股暖气。商店里都会卖一些棉衣、棉裤和电热毯等取暖产品。


冬天的天空雾蒙蒙的,没有刺眼的阳光,风一吹都会感觉冷冷的。我都会缩紧身子,紧抱着妈妈来躲开风的冷。冬天被窝里的我,都会蜷着身体,连我的手脚都老实多了,乖乖的缩在被窝里。


周嘉宁点评:

冬天好冷啊,但是看了你写的冬天以后,我觉得暖烘烘起来,这也是语言的奇妙功能吧。你写了保温杯里的水,厚厚的衣服,小区里的太阳,穿着衣服的狗,冰箱里储存的食物,单单用语言就创造出温暖的安全感。文字的一种功能是抚慰心灵,而这种能力很难学习,因为它就是来自你的内心的。我想你的内心已经具备了这样能力,在灰蒙蒙的冬天里缩在被窝里乖乖地保护好那一点温暖,接下来你会慢慢知道如何将这样的温暖继续扩散。



本期专业作家点评就到这里了。将有更多作家加入点评团,为三明治写作学院的学员点评作品,期待小作者们写出更棒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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