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疫之下的生态文明思考——王璞

引言

2019年末至今，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以夸张的速度席卷全球，“新冠”病毒可能是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最难应对的病毒。单论扩张速度，“新冠”病毒较之2009年的H1N1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如果加上对经济的影响和致死率，则遥遥领先。截至5月12日，全球确诊病例超过425万，累计死亡近29万人。就覆盖面而言，打开世界疫情地图，几乎没有地域能够幸免。作为全人类共同的敌人，病毒并不会因为你的肤色、国籍、身份、地位、贫贱富贵而有所偏颇，世界知名的政要、名人数百人受到感染，如英国首相约翰逊、著名演员汤姆汉克斯等。

说起来疫情的控制方案还算简单，就是三项措施：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保护易感人群，从预期效果来讲，如果三项措施到位，绝大多数的病毒都将难以传播。但事实上呢？在中国有效控制疫情蔓延开始打扫战场之时，“新冠”病毒以欧洲、中东、澳洲、美国、南美这5个人口稠密的地区为据点同步高速扩张，这其中还不包括以印度为首的南亚和非洲这些数据失真的地区。

为什么理论和实际差异如此之大？虽说措施明确简单，但当站到决策者的位置，要决定实施这些控制措施，就会发现面对的具体问题非常多，需要考量的因素也非常多，人类面对的不仅是病毒，还要面对人性、舆论、国家利益、政体、宗教、防疫与经济的平衡、官员与民众之间的博弈等宏观层面的问题，更要面对检测试纸、防疫物资、医疗条件、医护人员的大规模短缺，疫苗研制进度滞后等很多现实问题，所以控制疫情需要非常大的领导力和魄力，否则一旦蔓延，情况就会失控！

一、天灾八九是人祸

除了客观原因，到底有没有人类主观的原因导致疫情高速扩散呢？天灾八九是人祸，我认为“新冠”病毒突破人类防线至少有以下5个突破口。

“新冠”病毒的第1个突破口是“傲慢”。今年1月31日，WHO宣布中国的“新冠”疫情成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当时武汉已经宣布“封城”，中国确诊病例9692例，进入爆发期。国际社会通过中国，获得了关于病毒的关键信息，包括病毒的基因序列，人传人效率以及医务系统面临的压力，这些中国付出巨大牺牲和努力才换来的宝贵经验在国际社会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多数国家和地区处于看戏吃瓜的状态，愚蠢的表现出一致的慢反应，比如意大利，即使已经确诊第一批聚集性爆发的新冠患者，计划举行的球赛、音乐会仍如期举行，再比如美国从第一次聚集性病例到美股第一次崩盘，他们都坚信，病毒会自己消失。问题的根源是什么？是傲慢，对于病毒传播，对于不同国家、民族的傲慢和歧视，让国际社会变得迟钝，把人类从有利的位置推到了不利的位置，一步慢步步慢，而代价却被不幸感染病毒的人承担了。

“新冠”病毒的第2个突破口是“政治正确”。在此次疫情中，政治正确从一个相对中性的词语，彻底沦为了贬义词。国际社会特别是某些利益联盟罔顾事实，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极力抹黑中国做出的牺牲和努力，以迎合特定价值观、道德和舆论导向。虽然世界卫生组织的最高防疫等级中，没有规定健康人使用口罩，但仅是通用建议，并不适用所有场合和环境。当不戴口罩和出门是人身自由的体现成为一种政治正确，就会主动推动被感染的人群因为害怕被歧视，从而不愿意主动佩戴口罩，也会使居家隔离形同虚设，这毫无疑问会影响防控的效果，从事实层面来看，东亚防控确实比欧美要好得多。谎言说了一千遍就变成了事实，政治正确某种意义上是愚民政策的美丽外衣，而代价是把人的生命置于病毒的枪林弹雨之下。

“新冠”病毒的第3个突破口是“赌徒心态”。在不同的国情下应对疫情，各国的方法不尽相同，中国对确诊病例应收尽收，全面防控，欧美采用的是去中心化方案，鼓励轻症患者居家隔离，这些措施本身并没有绝对的对错，关键在于，要想措施有效，政府需要发挥积极的作用，而不是赌上全部的筹码。比如英国宣布的群体免疫计划，虽然理论成立，但必须针对致死率非常低的疫情防控，而且需要配合疫苗，否则同样是“裸奔”。英国赌的是不影响经济，不叫停公共活动，不得罪民众的前提下，本土重症患者一直不饱和，医疗资源一直够用，新冠疫情能自行完美解决，赌注是国民的命运，潜台词就是向病毒投降。毫无疑问，群体免疫计划是失败的，因为约翰逊都进了ICU。赌博是人类的天性，面对疫情，上至国家，下至普通民众，拥有赌博心态的人不在少数。

“新冠”的第4个突破口是“贪婪”。疫情来袭之后，假新闻、阴谋论满天飞，所谓政治正确的舆论背后是利益在推动。不论哪个层次的造谣图一时之快，其引发的误解和仇恨都将长时间扎根民间，难以消除，影响非常深远。欺骗公众，传播虚假消息，谋取利益是小贪，利用国家机器和普通民众对疫情信息了解的不对称性，来谋取暴力则是大贪，比如美国一边说疫情不会爆发，一边有很多官员在美股熔断前抛售股票，转而又将投资在线办公行业。贪婪，不直接影响病毒传播，但会影响普通老百姓的判断力，造成混乱和恐慌，导致疫情失控，间接增加社会防疫成本，受害者却是普通民众，危害不可小觑。

“新冠”病毒的第5个突破口是“自私”。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多数国家不像我国的产业门类那么齐全，需要通过贸易来获得需要的物资，但疫情期间，很多医疗物资国际贸易被禁被截留，导致无法有效应对疫情，比如作为中立国、内陆国的瑞士，甚至无法从正常的渠道获得防疫物资。再比如普通民众抢购囤积生活物资，导致物资不同程度匮乏，出现价格倒挂，美国甚至再现“倒牛奶”情形。自私作为人性的一部分，有其好的一面，人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努力，是合理的，也是市场经济和文明进步的基石。但在灾难期间，自私的表现被放大了，人人都为了自己，有条件的国家把物资留给自己，没有条件的国家就无法有效控制疫情，对病毒的传播来说，无疑是有很强推动性的。

二、人类中心主义

疫病一直是人类历史的基本参数和决定因素之一，人类历史上很多关键的节点都与疫病有着密切关系，比如黑死病就对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甚至世界史的改变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黑死病的爆发成为了文艺复兴运动的助推剂和催化剂，使欧洲冲破长达千年的黑暗，经济体制与结构发生巨变，深刻地影响了人类的历史。

病毒之于人类算是敌人，但病毒一直在自然界存在，是整个生态圈非常重要的一份子，科学界以及世界卫生组织的官方的主流观点，认为新冠病毒和天花、艾滋、埃博拉等其它病毒一样来源于自然界。人类有据可考的历史才300多万年，人类文明的出现不到1万年，而病毒可追溯的历史比人类要古老得多，可达数十亿年。时至今日，病毒仍遍布着地球每一个角落，通过与生物间基因的持续混合和演化，维持着生态的平衡，并且默默地改造着地球的环境。当人类的活动，侵害了它们的领地，它们生存本能的反应，就会对人类社会产生剧烈的冲击。从生态学的角度来讲，这是非常有意义，大自然通过展示它的巨大威力，对生态系统起制衡的作用。人类仅仅是面对病毒才表现出劣根性的一面吗？不，人性中的傲慢、贪婪等劣根性一直都在，只不过在疫情面前被置于了放大镜之下。而令人绝望的是，伴随着新冠病毒的肆虐，澳洲山火、非洲蝗灾、印尼洪水、许多地区登革热疫情爆发，全球性问题集中发难。

人类文明的历史，相当长的时间处于生产力非常低下的状态，这一时期，人类对大自然充满了敬畏之心。中国古代文明蕴含“天人合一”世界观，是一种古朴的整体性思维方式。古人认为，人在天地间如鱼在水中，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从而力主“与时偕行”、“与变俱往”，力求“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极大地发展了生产力，彻底改变了以往人类社会被动地适应生态环境的关系，在这个过程中，人类傲慢的天性表露无遗，逐渐形成了主客二分的思维模式，认为人才是主体，忽视自然，忽视人的生存本质，自然界乃至一切非人自然物都是客体，主体因能认知客体，进而可征服客体，这就是人类中心主义。

因为无视自然的存在和价值，使文明的发展一步步地走向人类的对立面，人类在追求进步的同时为自己的持续发展设置了障碍和陷阱，一个个潘多拉魔盒被陆续打开。因为贪婪，人类对资源的疯狂掠夺，煤、石油、天然气、各类矿物资源几近枯竭，人类活动和污染物的排放导致生态系统严重退化，全球变暖、大气污染、水源枯竭、原始雨林和天然湿地大面积消失、石漠化、荒漠化等环境问题层出不穷，极端天气、洪水、泥石流、沙尘暴、生物灾害频频发生。因为自私，人类活动无节制的扩张，不断侵略其它物种的环境和栖息地，生物多样性严重受损。世界自然基金会发布的《地球生命力报告》称，1970年-2014年，人类活动造成全球野生动物种群数量平均减少了60%，据推测，这一数据到今年将会达到惊人的67%。美国著名生物学家斯图亚特·皮姆预测，到2050年，目前的四分之一到一半的物种将会灭绝或濒临灭绝。政治掩盖下的利益推动，使“资本的逻辑”凌驾于民众的利益之上，很多国家在生态环境问题上表现出双标，比如美国退出《京都议定书》和《巴黎气候协定》，比如澳大利亚森林大火的消极应对等等，这些国家为了各种利益而不愿承担生态环境保护的国际责任，如果全世界人都像美国人那样生活，人类或许需要6个地球，而澳洲山火足足排放了4亿吨二氧化碳，把全世界几年的减排成果付之一炬。人类总是在赌博，赌生态系统会在不做出任何改变的前提下恢复到良性的状态，而赌注是人类的未来。不难想象，人类之于生态系统何尝不是病毒之于人类。

董仲舒说：“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恩格斯也深刻指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两位思想家都表达了人类犯错会遭天谴的观点。2018年10月8日，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发布《全球升温1.5摄氏度特别报告》。报告称到2030年，地球将达到比工业化前水平高出1.5摄氏度的关键临界值，这将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雪线上升，冻土消融后，更巨量微生物的作用会加速甲烷释放，使气候变暖进一步加剧，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海岸线消失进一步加速，世界将面临前所未有的环境挑战，数亿人面临极端干旱、野火、洪水和粮食短缺的风险。而这还不包括一直处于冰封状态的古老未知病毒从沉睡中苏醒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

三、生态兴则文明兴

黑格尔说：“人类从历史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站在新的历史时期，我们也许要重新审视哲学家善意的提醒。现代社会的环境史就是人类社会重新认知和定位自我的历史。某种意义上说，过去相当长时间强调环境保护，仍然是一种人类中心主义的表达，因为，从环境的定义来说，就是强调以人为中心，周围的一切相对事物的集合就是环境。而生态的概念更为准确，生态就是指一切生物的生存状态，以及它们之间和它与环境之间环环相扣的关系。学者莫里森将生态文明作为后工业文明时代的文明形式无疑是一个伟大的思想创造，环境保护向生态文明认识的转变体现了巨大的智慧，摒弃了人类中心主义，刷新了人类对于自身定位的认知，承认人类是生态系统的一部分，人类需要大自然，而大自然不需要人类。雨果曾说：“大自然是善良的母亲，同时也是冷酷的屠夫。”人类总是自以为是，想当然认为孕育万物的大自然，可以无底线的包容人类的暴行，殊不知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轻易夺走人类拥有的一切。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深刻阐释了生态文明的基本内涵。其中“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观点的提出，将对生态文明的认识推到了新的高度，深邃的历史洞察，提示人类社会应深刻汲取教训，因为生态环境的变化直接影响文明的兴衰演替。曾经璀璨的古埃及、古巴比伦文明的衰落，都与生态环境恶化有关，我国古代一度辉煌的楼兰文明，已被埋藏在万顷流沙之下。必须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才能为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留下生态根基，这也是生态安全纳入我国总体国家安全体系的重要原因。

建设清洁美丽世界的“共赢全球观”体现了大国担当，生态文明建设关乎人类未来，建设绿色家园，实现可持续发展是人类的共同梦想，维护全球生态安全是世界各国共同的责任，国际社会必须统一认识，抛弃傲慢与偏见，深度参与全球生态修复，形成世界生态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的解决方案。比如应对气候变化，从联合国政府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发布的报告可知，人类目前还有10年时间来采取措施，阻止全球气候变暖的严重后果。到2030年，全球二氧化碳净排放量需要从2010年的水平下降45%，并在2050年左右达到“净零”，才能使全球变暖保持在1.5摄氏度左右。理论上讲，将排放量降低到这一水平虽然在技术上是可行的，但需要在能源、工业、建筑、交通和城市等社会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进行广泛的变革，这种变革必须是技术、制度和观念的联动变革，而不是某一个方面、某一个领域的变革。这是一场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形态转变的革命。

在技术、制度和观念的三元文明结构中，技术、制度变革是关键，而观念改变才是根本。我们要对自然充满敬畏之心，不能想当然认为人类已经主宰了这个星球。时至今日，很多懵懂的人对自然的力量仍一无所知，人类文明的短暂历史，人类的弱小，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大自然通过各种灾变，不厌其烦地对人类敲响了警钟，让我们明白敬畏自然尊重生命的真理。归根结底，人类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不要妄图凌驾于自然之上。

于中国而言，走生态文明建设之路，我们才能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于世界而言，只有加强合作，从每一次灾难中汲取教训，携手共建美丽地球家园，同筑生态文明之基，才能使人类社会长期延续。

END

信息来源：王璞

编辑：蓝果儿

审核：何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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