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铁饭碗的年轻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来源 l 如是生活（ID:zkopen163）

编辑、作者 l 桑桑分享 l 生涯研习社（ID:xjysyyxs）

在我辞职的时候，校长和我说，“你就是赚一百万，也不如当老师来得体面，也不如结婚生子更重要”。

“我今年34了，35在山东就是一个坎，因为过了35就没法考公务员了。”
“近两年很多人考公务员，我有个rapper朋友都在考，我说，‘呦，你怎么突然奋发图强’，他说‘唉，我有一个山东丈母娘’。” 《脱口秀大会》的舞台上，演员们把“考公”写进段子，博得观众的会心一笑；现实中，“体制热”席卷全国各地，从“丈母娘们”的殷切期盼变成年轻人的自发选择。 “体制内”，成了年轻人的理想工作地点。 官方数据显示，2023国考当天，实际参加考试人数为152.5万。而一年前和五年前，这个数字分别是142.2万和113.4万。 考生们因能否“上岸”而焦虑，却也有人为要不要离开而犯愁。
豆瓣小组主页｜截图
豆瓣逃离体制内小组里，有14000多名摇摆不定的“公务猿”：有人寻找体制内的生存之道，有人吐槽自己被改的面目全非的材料，还有人决定偷偷辞职，结果被家人一顿痛骂。
决定离开体制内的人是怎么想的？现在又过得怎么样？


01离职后，我到香港读研究生
2012年，我参加了公务员考试，第二年正式入职，在政法系统工作了9年。
 大前年年底，我的一位老领导升到副处级，我评估了一下，感觉副处会是我的职业天花板。 工作和读书不一样，在学校里，你只要成绩好就能拿到奖学金，但是在单位，即便做了很多工作，也不一定会有正向反馈。久而久之，心态也会变化，既然做多做少都一样，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呢？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的生活重心也更多地放到家庭和孩子身上。公务员稳定归稳定，但薪资不算高，满打满算每个月一万左右，也不能有副业。现在家里两个孩子还小，但未来的教育开销是个问题，所以要提前考虑。 另外，去年工作中发生的一件事，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我所在的单位，基层工作人员危险系数比较高。去年年初，和我关系很好的一位同事因公殉职——这不是我们单位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同事去世后，他家的孩子像变了个人，以前活泼又开朗，现在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说话。 我觉得自己的心理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工作时经常很颓废，忍不住会想，如果是我出事了，我的爱人和孩子该怎么办？我爱人也有这方面的担忧，事情发生后，她经常会有意无意的发一些消息给我，确认我的安全。 我其实是一个挺爱学习和折腾的人。大学那会儿，我报考了上海某所学校的环境工程专业，但分数不够，最后调剂到社会学。去年上半年，我对工作已经有些抵触情绪，决定申请某港校的全球可持续发展专业。
辞职后前往香港｜讲述者供图
我以前也考过研，但是没考上。相较而言，申请港校研究生的难度不是很大，符合官网列出的条件就能申请，我这个专业只需要面试，不用笔试。 4月拿到offer后，我觉得如果不去读，以后可能会一直惦记这件事。如果有机会而我没抓到好，是能力问题，但亲手把机会放掉，那就很可惜。 爱人、父母、岳父岳母都很支持，于是我辞职了。 我和爱人都是普通工薪阶层，虽然有一些积蓄，能够保障一家人的日常生活，但我辞职后，现金流比较紧张，生活质量多少受到了影响。而且香港这边学生是不能兼职的，只能找一些网上兼职来做。 我是个北方人，到香港几个月，最不习惯的是语言，虽然普通话交流也没问题，但他们比较习惯说粤语。其他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大家都挺nice的。 虽然对未来还没有特别明确的规划，但我比较随遇而安，完全不会觉得焦虑。比较理想的状况是未来可以在这边找到工作，然后把爱人和孩子接过来，我觉得文化的交融和碰撞，可能会对孩子的成长更加有利。 但这都是未来的事，我可能会回家，也可能会读博，或者去创业了，谁知道呢。


02“我想采访100个离开体制内的女孩“
2014年，我从一所五年制专科的美术教育专业毕业，成为一名小学老师。 我所在地区的政策是，老师要先在农村教几年书，才能通过考试争取回市区的机会。我在农村工作了3年，因为缺老师，我没能教美术，而是成了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本以为回到市区能做回本行，没想到还是教语文，还带了一阵子数学，直到前年，我才终于成了美术老师。但我也没有感到快乐，因为拖得太久，得到的时候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回到市区之后，我有些“水土不服”。 我教学生们使用思维导图，带他们做手工黏土，但却被领导批评，说这些没用。年轻老师要承担许多与教学无关的工作，开始教美术后杂活更多，资料整理、上级检查、举办活动等，领导都会找我。 此外，有些领导比较势利，很看重老师后台硬不硬，有没有关系，并且区别对待。 2019年，我第一次产生离职的想法。2020年的日记里，我反复地提到“离职”，感觉自己再待下去，整个人都会变得扭曲。去年上半年，我下定决心，打算在8月提出离职，正好不耽误新学期的工作。 这些年下来，我攒下一笔钱，即使一两年不工作也能维持生活。暑假前，我还找到了一份线上运营的工作，虽然薪资不那么稳定，也没做老师高，但也是一笔收入。此外，我的自媒体账号有了起色，积累了几万粉丝。
拍摄的日落｜讲述者供图 7月下旬，校长打电话让我去参加为期一周的创城培训，我不愿意加一周的班，冲动之下在电话里提出了辞职，隔天就递交了报告。 不久，学校组织了离职座谈会，同事们都劝我慎重，因为稳定的工作越来越难找——我们学校今年新入职的老师都是合同制，而且不缴纳住房公积金。 说不纠结是假的，但是考虑几天之后，我还是决定辞职。8月底，我终于办完所有的手续。 现在，我不用随时待命，跨区不用报备，更不会担心一个电话就要回去加班，所有的时间都属于自己。十月中旬，我的线上工作告一段落，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运营自己的自媒体账号上。 去年上半年，我在一个付费课程里学习人物写作，在寻找选题时，我想，既然自己计划离职，不如关注那些已经离开体质内的女孩们，一方面，我佩服她们的勇气，另一方面，也许能找到可以借鉴的方向和思路。
“100个离开体制内的女孩”系列栏目因此诞生。 讲述者小红书主页和人物采访栏目|截图 很多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有人愿意做访谈对象，也有人想和我一起做这件事。我的小团队已经有9名成员，有几位还在读研，对人物访谈很感兴趣，还有几位刚刚毕业，本身也面临着工作和生活方式的抉择。 在我辞职的时候，校长和我说，“你就是赚一百万，也不如当老师来得体面，也不如结婚生子更重要”。 起码在现在，我觉得他是错的。


03“从县城编制，到市区国企“
2017年毕业后，我在本地找了一份事业单位合同工的实习，月薪2000元。工作不忙，办公室像免费自习室，我一边上班，一边“大海捞针”式报考所有能报的事业单位考试，半年后成功“上岸”。 我在发改委工作，负责招商项目的立项审核。简单来说，假设有企业想在我们县建一个口罩厂，我需要确认这个企业建厂是否符合文件要求。我这里审核通过后，项目才能实施。 虽然工作还算清闲，但我觉得小城市太过无聊。工作中很难接触到同龄的年轻人，同事基本都是80后，且大多没有边界感；县城里没有大型商场，也鲜少娱乐项目，狼人杀、剧本杀火爆的时候，县城里根本玩不到。 另外就是婚恋问题。小城市“僧多粥少”，我周围优秀的女生很多，但优秀的男生相对较少，觉得找对象会比较困难，或者说，很难找到符合预期的对象。 可能是因为地理位置偏南，我在县城接触到的男生个子都不是很高，这点我比较介意，希望起码在173cm左右；而且，他们的性格会比较沉闷，我是个爱玩爱闹的人，比如吃饭、逛街、周边旅游，但他们好像都不太感兴趣。
外出游玩的照片｜讲述者供图
事实上，我原本的计划是考上合肥的编制。但是近几年考公越来越卷，随随便便一个岗位就几百几千人报名，真的很难考，完全竞争不过。考了两三年还没上岸，我狠下心，决定不把目标完全放在编制上，也开始投递国企的简历。 为了生活舒适和心情愉快，我愿意让渡一部分稳定性。 投了半年简历，陆续面试了几家公司，我比较满意现在入职的这家国企，于是决定辞职。爸妈也比较支持，可能他们意识到我之前不太开心，也可能因为去的是国企而非私企，所以他们还算是放心。 感觉国企也比较稳定，而且我心态很好，万一失业了就再找，总不会一直找不到工作吧？ 相较于编制，国企还是会有一定的压力。可能是因为之前负责很宏观的部分，在体制内工作的时候，我常常会觉得“虚”，现在的公司里，我接触到的是更具体的业务，所以会更有成就感。 因为工作已经稳定下来，我又不太喜欢闲着，所以准备搞点副业。
去年开始，我在小红书更新一些穿搭内容，但也没有什么规划，比较随缘。如果未来能创收当然很好，不能的话也没关系，这是我的兴趣，无聊的时候写写小红书挺好的。
讲述者近期的测评笔记｜截图
关于进入体制内工作，我的想法是，不要为了上岸而上岸，生活不是只有工作。 去年国庆回家，我听身边的朋友说，有不少山东、河南的年轻人考我们县的编制，在我看来有些没必要，小县城工资不是特别高，没有亲人朋友，也没有娱乐的场所，真的上岸了，也许会后悔。 我现在每周末都会和朋友出去玩，桌游、探店、周边自驾等等。现在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开心多一点，希望多一点，眼界也开阔一点。


04“一场计划了6年的离职”
产生离职的想法， 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很难得到认可。 在说课比赛里拿到很好的名次，领导的反应是“据我了解，你的课上得不好”，有些老教师则觉得，能得奖是因为他们的帮助和辅导。
争取到参与科普丛书编撰的机会，得到的是领导的指责，“学校办报纸、出书怎么没见你？” 现在回过头来想，我觉得被PUA了。但当时，我觉得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我因此得了暴食症，会一直吃到吃不下为止，再生理性地吐掉，还会失眠和幻听，经常听到学生做操和上课打铃的声音。 工作两年后，我的状况越来越差，妈妈特意来陪我住了几天，并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 在去医院看病的路上，我突然想起领导开会时说，当了老师就是半个公众人物，要时刻记得自己代表着学校。一方面，我担心影响学校的声誉；另一方面，我害怕被别的老师和家长知道，会增加工作的难度。 于是我没去医院，开始尝试自我疗愈。我会在B站看相关的视频，也买了《蛤蟆先生去看心理医生》等心理学书籍。后来，我实在想听一听别人的建议，就去找了一个算命师傅。 他和我说，我的生命里出现了很多小人，这些人像荆棘，别怕被刺伤，抓着他们爬上去。后来的很多时候，我都是想着这段话坚持下来。
辞职后，悠闲的一天｜讲述者供图
下定决心离职，是因为一次家长投诉。 被投诉后，学校私下调查了我。调查组的一位中年老师和我关系比较好，告诉我情况，并提醒我最近小心。 几周后，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司批评教育。我想了解自己为何被投诉，好及时改正，但领导却觉得我在犟嘴，说我不愿意接受批评，不懂反思，是个麻烦的“刺儿头”。 但我还不能走，因为我的房贷还没还完。 工作第二年，我曾向父母提过想要辞职。我有时候会想，或许是为了打消辞职的念头，他们才在学校附近给我买了房，付了首付，由我来还贷。 尽管这份工作让我痛苦，但不得不说，性价比还算高：年薪15万在云南绝不算低，而且还有寒暑假。权衡利弊之后，我决定，先把房贷还完，攒下够休息一年的钱，然后再辞职。 为了还贷，我变得极度“抠搜”：一件外套和两条裙子应付三个季度，一根口红用一整年，六年没换过手机。 去年，我终于还完房贷，攒够了10万，还找到了满意的线上工作，做web3.0相关。辞职那天，领导和我说，“你果然还是不适合做老师”，但他说的话已经不再能影响我了。 在上岸第六年的夏天，我终于可以摆脱带给我痛苦的工作，开始全新的生活。
生活中没有完美的工作，宇宙尽头的“体制内”，也并非万能答案。
“上岸”与“离开”都只是一种选择，链接着作出决定的人，所向往的那种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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