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的寒夜，我在帝都打黑车

作者 | 西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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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北京出差，有幸体验了一把北京出行的前沿实况。

对于在这座城市工作生活的人来说，这也许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然而我一个外来客，却有着许多不同的感受。今天就来聊聊。

这座国际化大都市中间，除了地铁公交与各种共享出行之外，黑车依然明晃晃地存在着，而且似乎不可或缺。这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

1

接机

我出差比较多，国内国外都有。以往的经验是，新到一个城市，能坐地铁尽量用地铁，减少人为因素和交通拥堵对行程的影响。但是这次由于到达的时间比较晚（23点整），已经没有地铁，所以就提前在航旅纵横上直接叫了接机。

航旅纵横的接机业务是和首汽约车合作的，接到单子之后会派给首汽，由首汽去安排司机。这个与一般叫车软件不同，是要先付钱，而且也很强势，一口价。我住的地方在北京地铁16号线沿线，比较远，距离首都机场40多公里，230元。

既然是出差，而且时间比较晚了，为了不影响转天活动，直接约接机应该就是最靠谱的方式了。

于是就付钱吧。单子发出去，两分钟，就收到了短信提示，把接机司机的姓氏、电话、以及车牌号都告诉我了我。付了钱，果然什么都好使。

到了飞机起飞之前，我特意跟司机师傅联系了一下，告诉他“飞机可能延误，但现在没有延误”等情况。而司机也跟我交代清楚了在车子停在哪里，在哪里接我等等。司机是本地人，一口京片子话。

飞机准备起飞了，广播在催促关手机。

但是，就在临关机前一秒钟，突然“嘟嘟嘟”收到一条短信，说的是由于飞机延误，所以接机时间变为“22点36分”。我有点纳闷，怎么延误之后接机时间反而提前了？

来不及仔细思量，空姐已经站在我旁边不动了，“赶快关一下手机了先生……”没办法，只好照做。此时是晚上8点5分。原定起飞时间是19点55，延误了10分钟。

不过随后，tricky的地方就来了，飞机退出滑行之后，在机场里面“兜花园”，徘徊晃悠了约莫半个小时，最后终于上了跑道，飞行广播发出“嘟”的一声提示音，然后引擎声音开始变大，起飞。那一刻，我看了一下表，8点40。

……飞行时间3个半小时，到北京的时候是凌晨0点15分左右。一路我都在担心延误会不会让司机白等。于是飞机刚一落地，我就急忙关掉了飞行模式。

果然，在11点半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司机师傅打过来的。我赶紧回电话给他，得知他还在机场等我，我才算放心了。

于是找到停车场，见到了司机师傅，上了车，出发。

路上，司机跟我聊天，说首汽这个App里面藏着个bug，就是只要超过预订的接机时间一个小时，司机就可以开车走人，不用继续等着；而客户如果因为没接上而联系客服要求退款，则会收取手续费。

这就是赤裸裸的抢钱！

“所以”，司机说：“到了11点半的时候，我打了个电话给你，确认你电话是关机的，我就知道你是还没降落。其实这时候我可以开走的。不过如果这样的话就太缺德了。”

“感谢。”我说着，不过随后转念一想，我本来飞机正点降落北京应该是23点，怎么会收到一条“接机时间为22:36”的短信呢？难道这个App会刻意提前时间来收割客户韭菜吗？太不厚道。于是我问司机。

司机嘿嘿一笑，说：“这是我设的。”原来他们如果接机等待时间延长的话，可以收一点等待费。

于是我问他：“那你会不会把接机时间提前，然后等一个小时就走人，把这笔钱黑下来呢？甚至明知道那个时间乘客肯定到不了，就干脆在家里躺着不出来，或者坐个地铁到机场，转一圈，走人？”

司机狡黠地笑了，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我不会这样干了，这太缺德了。”

我全明白了，他是在利用这个App的漏洞帮自己多赚点钱。但是他不想作恶，他没有利用App的漏洞割我的韭菜。我恍惚想起2015年Uber和滴滴补贴大战的时候，帝都快车专车司机骗补的那场盛宴了。

送回酒店的路上，已经夜里1点，司机坚持要走四环，不肯走五环，说五环夜里大货车太多。我不知这里有没有什么套路，我也没多想，反正车费我早就在App上付了。

车里挺暖和的，司机的京片子口音跟听袁阔成评书一样，我就迷迷瞪瞪地听着，假装睡觉，不理他。到了酒店，洗洗睡觉，一夜无话。

2

从地铁到黑车

转天的会议结束得早，于是晚上约一位高中时的老同学，出来喝一杯，侃两句。就聊起了北京的交通。

这位老同学的确是在北京摸爬滚打年头多了，说起任何一个地点，怎么去，什么时间点坐什么车，哪段必须坐地铁，哪段坚决不能坐地铁，各种排列组合，说得头头是道。他现在在新东方教书，虽说辛苦，但够在帝都立足了。我欣慰。

我们见面的地方在西单大悦城，他知道我住的地方在西北，远，就跟我说，在10点15左右坐上地铁4号线，赶到西苑站换16号线，就差不多，因为16号线的末班车是22点55发车。

本来按计划出发是问题不大的，但是掉以轻心了，觉得实在大不了就出了地铁之后再打车呗。但最后就出了岔子——打不到车。

我是10点25坐上的地铁4号线，到达西苑站的时候是10点56分，晚了一分钟。于是就眼睁睁地看到，随着工作人员一声大喝，4号线和16号线之间的换乘通道的大门缓缓地关闭。与我同车下来换乘的人们，就要开始各显神通，用出浑身解数打车了。

于是叫滴滴，起点是西苑站C1出口，目的地是永丰南的某个酒店，按下“叫车”的那一瞬间，我就绝望了。竟然有27个人在排队！等待时间是30-40分钟！

要知道这是半夜11点钟，五环开外的荒郊野岭，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排队！

我觉得，是不是往市区回几站比较好，市区会不会好打车一点。于是下去打算坐地铁到北大东门或者中关村那几站，但是就在我大步流星往地铁里走的时候，工作人员把我拦住了，说地铁已经收车。

就在这时，又一波人从车站里走出来，他们也是错过16号线的末班车，出来之后要打车的——同病相怜。

瞬间，排队的人数激增到50多，每个人都充满了绝望。车站外不远处的小车摊的“哈尔滨烤冷面”散发出的味道，缠在的呼啸的寒风之中，根本没有任何食欲。

只能傻等。

滴答、滴答、10分钟过去了，太冷了，只好回到车站里面，避避风。滴答、滴答、又10分钟过去了……

月黑风高，这些打不到车的人就像游荡在五环外，瑟缩着，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呼热气。手机屏幕照得脸白花花的，风一吹，头发飘起来，真像一个个游魂……

11点10分，滴滴上显示排队人数还剩12个，但就再也不动了，5分钟过去了，还是10个。而且手机电量越来越低，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我想，帝都的老司机多啊，摸清了地铁的收车时间，应该会有愿意做这帮“游魂”的生意的，我现在能回去就行，哪怕加点价钱也乐得了。

于是我走到地铁站外面，一股寒风吹过来，我打了个哆嗦。不过这个思路是对的，果然，远处有一些打着“空车”标识的车开过来了……但这些不是正经出租车，而是黑车，而且要拼车。

好吧，黑车也行，拼车也行，怎么都行，这时气温已经降到零下7度，能回去就行。

来了一辆黑车，司机摇下窗户问我去哪，我说“西北旺”，“30块”司机回答说。我上去了。上去才发现车上还有两个，坐在后排；司机还打算再往里塞两个人，于是每见到一个人就摇下窗户来问“去哪”。

……

这么一路问下去，我可几时才能回去啊，转天早晨还要赶飞机。于是我跟司机说，你别一个个问了，我给你加点钱，赶紧去。

他问我加多少钱，我说：20。他没理。我说：50，他狡黠地笑了笑。我说：我给你100，说着我掏出了一张红扑扑的大票子。他眼睛亮了。我估计如果我掏出1000，他会直接把后排那两位踢下车的吧。

不过我最多就给100，价钱谈好了，我感觉连那辆车都嗨起来了，油门离合变速杆，没有一处不好使的。这就是100块钱的边际效用。呵呵。

忽然我想起了滴滴那还叫着呢，掏出手机来一看，那单还没叫到呢。我不管他了，也不取消，我倒要看看什么时候能叫到。

最后我回到了酒店洗完澡躺下了，那单还没叫到车。说明不是叫不到，而是根本就没车。Fuck，我骂了一句，把那单取消了。

3

出行难，怎么破？

我算是共享出行的原始用户了，从最早Uber进入中国就开始用，后来两家烧钱补贴大战。再到滴滴收购Uber，到后来各种恶性事件。一路过来，我都是经历者。最近与经常听到说滴滴叫车排队时间过长的事情；然而这次北京深夜叫车的经历，却真实地刷新了我的认知。

其实出行这个市场是大有可为的，在地铁公交出租车这些高大上的出行方式、以及滴滴曹操首汽神州这些“出行新势力”之外，是真实存在了一个更大的“灰度市场”的。而且这个灰度市场与这些合法合规的出行方式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在有些城市，出租车就是黑车，拼车不打表，还要一口价。而有些地方，黑车可以做到高度规范化，甚至固定班次，固定站点——是的，说的就是香港的红顶小巴。

记得去年12月份的时候，山西某城市的出租车运营商，由于当地大量黑车加入滴滴快车而被逼上绝路。那位出租车公司的头儿曾经以死抗争，据说遗嘱都搞出来了，然后准备自杀。不过后来被搞定了。

还记得听说曾经哪个国家遭受恐怖袭击了，然后那个地方附近Uber价格瞬间就涨了4倍，Uber随机被指责“吃血”，这个时候不但不免费运送伤员，反而加价，良心黑透。

经历了这次帝都寒夜叫车的经历，说实话，在月黑风高的寒夜叫不到车的时候，我还巴不得滴滴给我加价呢；重赏之下有勇夫，你把价格加上去了就会有司机来接单。你不让他加价，司机就不会来。

……

此行的最后一天早晨，去机场，我还是从航旅纵横叫的首汽，还是200多块钱。6点40上的车，走京新高速转五环，再上机场快速。

大气恢弘的北京城，寒冷厚重的清晨，此刻，我睡意全无。想起接机的那位首汽的司机，服务虽然文明礼貌，但各处充满了套路；又想起昨天夜里那位黑车的司机，生存在合法与违规的边缘，赚一点口粮钱：每个人都在挣扎。

我对我那同学说，有了这次寒夜叫车的经历，我的北京之行就算完整了……

前一天夜里在黑车上，当我愿意出100之后，那司机立即变得极度殷勤，甚至拿出了一瓶矿泉水给我喝。我就跟他说，16号线比4号线收的早，每天都会有这么一批被迫出来打车的，你可以弄个大点的车，多拉点人，设几个站，甚至干脆建个微信群每天定向接送呗，总比现在这样开黑车好，提心吊胆的。

他好像受了点启发。

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们这事也就偷偷摸摸干，让警察知道了，直接连车都扣了。”

恕我直言，其实出行这个市场就那么大，供求就这些，人员、地点、时间段大体都是有章可循的；你要把这些都摸清了，捋顺了，就行了。

然而从共享出行Uber滴滴开始，到今天也快6年了；我们的出行，却仍然还是这么糟心，这么痛苦。试问这6年里，出行行业的人和公司们，都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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