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苦役与性乱 | 澳洲囚犯移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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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我局的第189篇观察文章,今天我们讲讲澳大利亚的故事
文字:猫斯图 | 制图:孙绿 | 编辑:大绿
穿越万千的气象,
我们远渡重洋。
即使启程时没有人鼓掌。
爱国的人儿啊,不会遗忘:
他是为了祖国,背井离乡。
——乔治·巴灵顿(猫斯图·译)
这首悲伤的小诗是澳洲囚犯移民悲歌的最具体写照。
诗人巴灵顿是第一批随船来到澳洲殖民地的英国囚犯殖民者。在第一批囚犯殖民者的联欢晚会上,这首诗被作为序幕的开场诗,在当年不知虏获了多少在场者的泪水。
1788年1月21日
第一批运载着囚犯殖民者
的船只抵达澳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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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人经常调侃自己是一个囚犯后裔的民族。有人会说澳洲文化中令人侧目的开创精神大概就是这种游走在世界边缘的囚犯血统带来的。
孤悬海上的超级岛屿
澳洲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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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并不尽是事实,因为澳洲的开拓者并非都是囚犯。
南方大城市墨尔本的第一批白人可都是清清白白的淘金者,和罪犯没有什么关系。
淘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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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50年代
淘金热期间
墨尔本每周涌入数千人
一个个帐篷排列来开
俨然一个“帆布搭建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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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使是罪犯的后代也没有什么值得自卑的,因为那个时代从英国流放发配出来的囚犯,罪都轻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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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最早开始把澳洲作为发配罪犯的落脚点是在18世纪末。
那时候英国正好赶上了两场大变革:
其一是工业革命导致农村人口大量迁入城市,大城市人满为患、失业率居高不下。人们蜗居在伦敦、曼彻斯特、伯明翰等地,却无法维持生计。为了讨生活,很多良民都只能做窃贼,偷点东西吃。
英国政府为了杀一儆百,当时的法令还特别严苛,偷价值一先令的东西(相当于现在的300人民币购买力)就要关押、流放。至于劫道的、卖淫的、杀人放火的,就直接吊死了。
令我想起了
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悲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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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则是一直作为囚犯流放终点站的美国独立了。让囚犯参加劳改也是需要大量土地供应的,狭窄的英国本土早就已经不堪重负,没有地方安置这些讨厌的坏人。北美殖民地跟英国一翻脸,大批的囚犯可就没有地方去了。这愁坏了英国政府,四处派人打探新的流放站。
无论是流放到哪边
都是背井离乡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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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库克船长这时候向英王报告了一块新的大陆,这里据观察尚未被其他殖民帝国染指——库克提到的这个新大陆,也就是如今澳大利亚最发达的新南威尔士州。新南威尔士这个名字,也是库克船长为了对英王拍马屁而取的。经过后来陆续到达的殖民者确认,该州的名字沿用至今。
库克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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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南威尔士已经是澳洲大陆
最宜居的地区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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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1770年的事,经过十几年的研究讨论,1787年第一批囚犯船队就从普兹茅斯出发开往澳大利亚了。
这正是美国独立战争进行得最如火如荼的时候,英国非常急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新监牢,免得美国的独立影响英国本土治安水平。
1787年
菲利普上将带领着第一批船队
从普兹茅斯出发开往澳大利亚
船队上满载囚犯
移动着的监狱
徘徊于泰晤士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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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菲利普,英国海军上将
他率领的第一舰队于
1788年到达新南威尔士
挑选悉尼建立了一个殖民点
后任第一任新南威尔士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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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人们一般的想象,派去殖民地拓荒的第一批囚犯应该是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子,最好是罪行不怎么严重的人,这样才方便管理和开发呀。
但现实是,这一批囚犯的人员组成相当可疑。其中有短斤缺两被人抓住的82岁老太太、有偷丝袜的11岁小男孩、有营养不良偷吃黄油的22岁小妹……
就这样的人员组成想要在一片荒芜的澳洲大陆上拓荒,看上去确实有点指望不上。
不禁令人想起一副海难图
《梅杜萨之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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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拓荒,这些人能熬过海上的长期漂泊在澳洲登陆都是个奇迹。英国到澳洲,几乎就是绕行半个地球的距离,无论是从南非绕过好望角一路向东,还是在巴西补给后直取西南,当时的航船都要用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到达澳洲。
无论哪个方向
都是半个地球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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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澳洲的地理情况,则只有库克船长带回来的几张语焉不详的地图。不仅囚犯们没打算活着回来,连船员都对这次航行充满了绝望。
詹姆斯·库克船长航行的路线
船长的地理发现和制图技能相当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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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6年11月绘制的澳洲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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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向澳洲的囚犯船最长达60米,但狭窄的船舱里却要容纳300名囚犯的吃喝拉撒。
船长为了节省开支,只是给囚犯们配发最基本的伙食,这也就意味着潮了的饼干、面包干和一些豆子。偶尔表现得好了,则能领取一份牛肉汤补充营养。船上淡水紧张,人们根本也没指望能多久洗一次澡。
在这样的生活条件下,疾病和暧昧的空气一起,在船上肆意蔓延。在整个澳洲囚犯殖民史上,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死于运输过程中的伤寒和霍乱。
囚犯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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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性当然也是少不了的。
随船的女囚犯和女家属往往一上船就要找一个船员投怀送抱。海上生活无聊,海员们自然也是乐于接受女人的主动殷勤。
一名皇家海军军官在日记里这样写道:“她们想爷们真是想疯了。一般的羞耻心已经阻止不了她们。她们甚至短视到连惩罚措施都不起作用的地步了。”
其实这些可怜的女人哪里是想爷们了,这根本只是某种本能的自我保护而已。有个船员当靠山的日子,至少能保证自己吃喝不愁。
实际情况肯定比舞台上要不堪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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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女人干脆在船上开起了个人妓院,让夜间饱饮朗姆的船员排队到自己的小舱室里共度春宵。船长们对此虽然感到头疼,但也往往只能选择睁一眼闭一眼。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只要不影响船只航行,出手干预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吗?
到了这场殖民的后期,囚犯船上的公开卖淫已经成为了心照不宣的事实。
其中最成功的一艘船叫“尤莉安娜女士号”(Lady Julianna)。从英国驶出的那一刻起,船上的每一个女囚都找到了一个海员结成了临时夫妻关系。
这艘船一路停靠港口一路卖淫,许多外国人甚至慕名登船参观买春,以至于到了殖民地的时候这艘船已经有了“浮动妓院”的美名。女囚的荷包也因为一路上生意兴隆变得鼓鼓囊囊,到澳洲就找了个老实人嫁了,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尤莉安娜女士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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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和女囚春宵一度,说到头来也只是少数人的特权。船上的海员就是现实生活里的高富帅,更多的屌丝只能忍受自暴自弃的生活。男囚们的生活里几乎没有什么香艳的场景,只有痛苦不堪的劳作而已。
目瞪狗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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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英国法律规定,被判决流放的犯人要在殖民地呆满7年。在此期间若表现良好就能换得一张赎身券,从此不再受到政府的监管。这所谓的“表现良好”是每天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劳动和忍受勉强充饥的饮食配给。
即使抵达以后
也依然是苦不堪言的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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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囚犯的日记里有这样酸楚的字句:“我们每天要干14到18小时的活,时不时地还要把膝盖泡在冷水里,直到我们满身疲惫地倒下。我们只是无名小卒,被没有人性的监工用皮带抽打……”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也许也很愿意参加这些高强度劳动,因为这些劳动的成果就是第二年的口粮。第一批船队只带了一年的粮食,如果农业试验失败,那囚犯们就只能坐等饿死了。
最早库克船长给囚犯船队规划的登陆地点是植物学湾,此地至今都是悉尼的交通要道。但这处要道风力太大,且土壤贫瘠,对第一批殖民者没什么好处。
植物学湾
1788年戈尔的水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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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学湾、悉尼湾、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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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队的菲利普船长选择了更偏北的一个天然港口登陆,并将其命名为悉尼湾。悉尼这座城市的名字也就是这么来的,而悉尼两个字则来自当时英国的内务大臣悉尼子爵。这是澳洲人都津津乐道的历史掌故。
悉尼湾,
由弗朗西斯·福克斯(Francis Fowkes)
于1788年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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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8年
第一任新南威尔士总督菲利普
在殖民地升起英国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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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悉尼皇家植物园里
菲利普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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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菲利普船长的深谋远虑没有起到效果。由于澳洲的气候和英国相差巨大,英国的农业知识在这里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囚犯们辛辛苦苦大半年,发现自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什么都没有种出来。
第二年到达的第二批船队更令人失望,并没有带来多少可用的补给,吃饭的嘴倒是翻了一番。
尽管条件很艰苦,但人总是有办法苟活下来的。
经过两三年时间的摸索,囚犯们找到了在澳洲征服自然的方法,甚至有了闲工夫向外探索。
英国政府派遣这些囚犯填充细节未知的澳洲,本来就是为了预防法国人在这个无主之地给自己捣乱。有人既然愿意向这块大陆探险,英政府当然是求之不得。于是,从19世纪伊始,我们就不断见到英国殖民者向外探索的痕迹。
1788年至1989年
对澳洲的殖民与行政区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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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3年,一支探险队发现了塔斯马尼亚岛,这里很快就被用作更好的囚犯流放地。今天塔斯马尼亚首府霍巴特就是以流放营地为基础建立的城市,和悉尼一样有着隐隐然的罪犯血统。
1824年,人满为患的悉尼决定把新迁来的囚犯扔到别的地方去。探险队为他们在北方划定了一块聚居地,这里便是今天的布里斯班市中心。昆士兰州的历史也是从这一年开始书写的。
塔斯马尼亚、昆士兰州、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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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0年代,向西探索的殖民者发现了西澳。这是一块更加地广人稀的疆土,而且当时澳洲的土著居民被东部登陆的殖民者已经逼到了这块地方。
从自然和人性两个角度来说,这里都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但正是这里,成为了澳洲囚犯殖民史的最后堡垒。
到1868年英国禁绝流放罪犯之前,历史上一共有一万名囚犯被运到西澳开疆拓土,他们的聚居点后来演变成了奥尔巴尼市。
这行政区划界真是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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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英国这个不够人道的流放法律,人们的评价呈现很严重的两极分化。
有的人认为将犯了轻罪的老百姓强制迁出本乡本土,是英政府耍无赖的做法,非常不尊重个体自由。
也有人觉得,如果不是这个举措,就不会有澳洲后来的成功。这些来自各行各业、各个阶层的囚犯极大地丰富了澳洲的人口结构和发展潜力,堪称澳洲人的先祖。
大家都叫我土澳的华盛顿
我相信澳大利亚早晚会成为
一个伟大的文明
屹立在地球的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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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后一种说法有无数事实上的依据,囚犯殖民者在澳洲也确实创造了自己的荣耀,但和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比起来,这样被迫的光荣似乎还是太沉重了。
在贫困和饥饿中绝望地劳动才是早期囚犯殖民者生活的真正形态。虽然气候冷热天差地别,但被抛弃在澳洲这个世界尽头的囚犯们和俄国古拉格里的老炮们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他们有得选,也许还是想在老家做一个庸庸碌碌的人吧。
一段痛史,从来都是用一群平凡人的血写成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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