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2019年第2期目录及摘要
编者按：
《赵城金藏》成书于金代，是现存各版汉文大藏经中的稀世珍品。原藏于赵城（现山西洪洞县）广胜寺，1933 年夏被发现。抗日战争时期，该地区为日本占领区。1942 年2 月，八路军太岳第二军分区将这部近五千卷的珍贵经卷抢运出来秘密存放。1949 年移交北平图书馆（现国家图书馆）收藏，成为与《敦煌遗书》、《永乐大典》、文津阁《四库全书》并列的四大“镇馆之宝”。
今年恰逢国家图书馆建馆110 周年、经卷入藏亦将届满七十周年。本期刊发李万里《救护〈赵城金藏〉始末》一文，通过对当事人和知情者的采访，真实还原战争岁月中革命前辈为保卫这一中华民族文化遗产立下的丰功伟绩。并寄托我国图后辈的崇敬与怀念。
救护《赵城金藏》始末 李万里
作者简介：李万里，原太岳二地委书记兼军分区政委史健（李维略）之子。高级工程师，北京电子学会咨询顾问，2006年退休。
石刻文献研究专栏导言 孟宪实
三方北朝墓志辨伪
——再论北朝墓志著录中的伪刻问题 刘琴丽
内容摘要：文章对北朝时期的三方墓志进行了辨伪，指出《北魏王飏墓志》凿改自《北魏王晧墓志》，《东魏周利华墓志》凿改自《北齐王令媛墓志》，《北齐□韶墓志》凿改自《隋赵韶墓志》。并且对马立军所汇集的北朝伪志进行了补充，增补了三十八方北朝伪刻（含疑伪）墓志。
关键词：《王飏墓志》《周利华墓志》《北齐□韶墓志》 北朝伪志
作者简介：刘琴丽，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方向：石刻文献与隋唐五代史。
子贵母死的谢幕
——《魏瑶光寺尼慈义墓志铭》研究 蒲宣伊
内容摘要：北魏政治有“子贵母死”的传统，至宣武帝已经接近结束。但宣武帝的猝然离世和孝明帝年幼即位，致使皇后高英与孝明帝生母胡氏之间，上演了一出最高权力争夺战，“子贵母死”再一次以血淋淋的姿态展现在历史舞台上。胡氏最终胜利，不仅完成了她由灵太妃转变为灵太后的升级，也为“子贵母死”划上了历史的句号。《魏瑶光寺尼慈义墓志铭》为了解这一事件提供了丰富的历史信息，成为“子贵母死”研究的重要史料，而研究者较少注意佛寺在这个历史进程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关键词：子贵母死 佛寺 高英 灵太后
作者简介：蒲宣伊，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隋唐史。
新见隋代墓志铭三种考释 党斌
内容摘要：本文对新见的三方隋代墓志铭进行释录，因三方墓志志主及其家族成员在《魏书》《北史》等正史中均有记载，故志文内容可与正史互相补证。又以出土墓志为基础，结合典籍文献记载，梳理了陆氏、乙弗氏家族世系，补充和更正了传世文献记载的疏误。同时探讨了鲜卑族在南迁汉化过程中更改籍贯的问题。
关键词：隋代 墓志 鲜卑族 陆氏 乙弗氏
作者简介：党斌，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陕西省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研究方向：石刻文献理论与研究。
洛阳新见唐葛逻禄《炽俟思敬墓志》研究 王庆昱、杨富学
内容摘要：最近入藏洛阳龙门博物馆的一方葛逻禄炽俟氏墓志，根据志文可知葬于长安高阳原。唐代葛逻禄部族主要活动在西域，与唐中央政府联系密切。唐代在葛逻禄活动地区，设立羁縻府州，由其部落首领担任。炽俟氏作为三姓葛逻禄的一支，其首领担任大漠州都督，并且接受唐朝的册封。新近出土的《炽俟思敬墓志》，不仅记载了其祖上担任大漠州都督的事实，还提供了葛逻禄人入居长安的信息。同时结合之前出土的炽俟氏的墓志，我们推测在长安高阳原有入居长安的葛逻禄炽俟氏的家族墓地。
关键词：葛逻禄 炽俟氏 大漠州都督 墓志 高阳原
作者简介：王庆昱，暨南大学中外关系研究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唐代墓志。杨富学，敦煌研究院人文研究部研究员。研究方向：敦煌学、西北民族史。
从近出高道田僓墓志看唐玄宗的崇道活动 牛敬飞
内容摘要：通过解读盛唐高道田僓墓志，可知史传所载开元十九年立五岳真君祠是在唐玄宗开始关注五岳道教神祇这一大背景下发生的。田僓深得玄宗信任，主持过玄宗上元斋。他在玄宗对老子的偶像崇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曾赴亳州真源庙斋醮，是开元二十九年楼观台老子真容的发现者。此外，田僓还于天宝四年为玄宗修本命功德，于天宝五年向杨贵妃授三皇经箓。田僓深度参与玄宗朝的崇道活动，表明他是长安“都市道教”中的重要一员。
关键词：田僓 唐玄宗 上元斋 杨贵妃
作者简介：牛敬飞，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思想文化史、魏晋南北朝史。
唐《刘如泉墓志》研究
——兼论建中年间唐中央与幽州政局 盛会莲
内容摘要：唐《刘如泉墓志》立于朱滔称大冀王之后，时值“四王之乱”正盛之际，是难得的河朔叛镇厚葬阵亡将士、安抚“骄兵悍将”的文物史料。建中初，藩镇割据问题严重，时逢李惟岳、李纳要求世袭节度使，德宗决意削藩，拒绝其请，最终引发了“四王之乱”，形成了“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局面。而刘如泉阵亡的“惬山之战”是直接导致“四王”局面形成的关键之役。文章认为刘如泉虽然以幽州叛镇大将身份效忠于大冀王朱滔，但仍是李唐藩镇的将校，在“大君”和“大王”双重君王观念下，幽州叛镇在将校授官、死后的丧葬礼仪等问题上，均存在对李唐制度的依赖和冲突之处。
关键词：建中政局 藩镇叛乱 《刘如泉墓志》 四王之乱
作者简介：盛会莲，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研究馆员。研究方向：北京史、文献学。
文史新探《史记·刺客列传》“盖聂”当为“蒯聩”说补考 张宗品
内容摘要：《史记·太史公自序》称司马氏之后有蒯聩，《史记正义》引如淳注谓此即《刺客传》之蒯聩，然今本《刺客列传》并无蒯聩其人。张文虎推测传文之“盖聂”即为“蒯聩”二字的误文，惜少申论。本文综考传世文献，并结合文字和音韵背景，论证二字发生讹误之可能。秦汉文献距今年代渺远，中间迭经传抄讽诵，其讹误原因较为复杂。在无确证的情
况下，对这类异文我们不妨以不校校之。
关键词：《史记》 校勘 盖聂 蒯聩
作者简介：张宗品，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古文献学。
司马光《朔记》考论 董岑仕
内容摘要：司马光《朔记》是尤袤《遂初堂书目》中著录的四种司马光“本朝杂史”中的一种，原为司马光收集整理的北宋以来所传闻、所见闻的历史记录。通过稽考相关文献，辑录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李壁注《王荆文公诗》补注与庚寅增注中的司马光《朔记》，可知司马光《朔记》为已编年的北宋杂史著作，内容起太祖朝，佚文中最晚的记载有司马光亲
历的熙宁四年史事，《朔记》部分内容，是司马光从自己记录的《涑水记闻》中誊录整理并加系年而成的。
关键词：司马光 《朔记》 辑佚 宋代文献
作者简介：董岑仕，文学博士，人民文学出版社古典文学编辑室编辑。研究方向：宋代文学与文献。
高似孙《剡录》的卷次问题 朱义群
内容摘要：清乾隆年间修四库全书，收入南宋高似孙所撰《剡录》一书，著录为十卷，但嘉庆年间藏书家黄丕烈又另外抄录一部十二卷本，其中佚失卷七。自清代以来，学者对于《剡录》原书卷数，十卷本和十二卷本的来历，及十二卷本中佚失卷七的原因，有许多讨论，但没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本文根据国家图书馆藏旧山楼抄本提供的线索，指出它与四库本、黄丕烈抄本皆源于同一“影宋抄本”系统。原抄本共有十卷而佚失卷七，在转抄流传中，抄写者对待缺卷问题存在不同的处理方式，导致三种抄本的卷次各自呈现出不同的特征。
关键词：《剡录》 卷次 黄丕烈抄本 旧山楼抄本
作者简介：朱义群，福建师范大学社会历史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宋史。
《宋汪文定公行实》的性质与价值 石瑊
内容摘要：明嘉靖二十五年刻本《汪文定公集》附录所收《宋汪文定公行实》，作为详细叙述汪应辰生平事迹的传文，一直罕有人知。文章认为《行实》的题目当据《汪集》为正，其作者不是楼钥。它是一个由家人编订、汇集了原始材料的稿本，而非最终的行状文。《行实》在考史与辑佚上具有重要价值。其内容与《宋史》《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等史书在主要事
件、关涉人物及大部分时间点上的吻合度极高，足供取信。这正是其价值的根本保证。
关键词：汪应辰 《汪文定公集》 《宋汪文定公行实》 楼钥
作者简介：石瑊，北京大学哲学系中国哲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典文献学、中国古代学术史。
宋刊典籍中所见题衔考略 沈相辉
内容摘要：部分宋刊典籍中的题衔信息多可与正史等文献互证，且有能补正史之阙者，史料价值颇为重要。然各书题衔彼此之间亦时有龃龉，主要见于官衔、食邑数、食实封数等信息方面，产生的原因主要有讹字、衍字、脱字等。研究者在利用这些信息时，应作谨慎的甄别。另外，结合各书题衔及校刻时间进行考察，可知宋代刻书具有“批量式”生产的特点，这有助于对典籍的校刻时间进行判定。
关键词：宋本 题衔 刻书
作者简介：沈相辉，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先唐文学与文献学。
沈雄“朱敦儒拟韵说”辨伪 倪博洋
内容摘要：沈雄《古今词话》首倡朱敦儒拟制词韵之说，其后屡经征引，几成不刊之论。但沈氏之说本有漏洞，而此说又关涉词韵之学的起源，影响颇大，故有辨正之必要。宋代文献无朱敦儒词韵之记载，考朱敦儒生平不见有创作词韵专书的相关材料，沈雄《古今词话》多所伪造，朱氏词韵无法概括宋代词韵，宋代词学观不注重用韵，种种迹象均证明朱敦儒拟韵说实不成立，该说为沈雄自炫其书之作伪。
关键词：沈雄 《古今词话》 朱敦儒 词韵 证伪
作者简介：倪博洋，南开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典文献学、汉语语音史。
《哈密至准噶尔路程》作者及成书问题献疑 赵卫宾
内容摘要：本文结合奏折档案等文献的记载，对《哈密至准噶尔路程》的作者及成书问题进行专题探讨，认为《哈密至准噶尔路程》的作者并非前人所言之雍正间使臣，而应是康熙三十六年年底至五十四年间出使准噶尔的清朝使臣。《哈密至准噶尔路程》不同于一般的行程日记，是该使臣记录的沿途军事情报。《哈密至准噶尔路程》成书，对清康熙末年拟定平准作战计划和绘制《皇舆全览图》西域部分，以及其后《西陲纪略》的编写，都起到重要作用。
关键词：《哈密至准噶尔路程》 康熙朝 策妄阿拉布坦 《皇舆全览图》
作者简介：赵卫宾，新疆警察学院思政部讲师。研究方向：清代新疆民族史。
新见《怿堂诗钞》作者与吴敬梓关系考论
——兼论《儒林外史》人物原型 叶楚炎
内容摘要：现藏于南京大学图书馆的《怿堂诗钞》对于《儒林外史》研究而言具有重要的价值。通过《怿堂诗钞》，可以清晰考辨其作者涂逢豫的行迹和交游，而保留在诗集中赠与吴敬梓的五首诗作等文献也为我们探讨吴敬梓的行迹、思想，以及涂逢豫与吴敬梓、吴烺父子的交游，包括吴敬梓父子与其他友朋的交往等提供了诸多资料。除此之外，《怿堂诗钞》还提供了原型人物考索的重要线索。通过考证可以知道，涂逢豫便是《儒林外史》中余夔的原型，吴敬梓将涂逢豫的很多特性挪用到小说中，并以之为基础，塑造了余夔这一人物。
关键词：涂逢豫 《怿堂诗钞》《儒林外史》 余夔
作者简介：叶楚炎，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小说。
龚自珍行迹考补四则 秦帮兴、王霄蛟
内容摘要：关于龚自珍之行迹，尚可作出几点比较重要的考证：其一，龚自珍的佚文《浚吴松江之碑》作于嘉庆二十四年（1819）至二十五年间，所写内容与其父龚丽正参与组织的疏浚吴淞江的工程直接相关。其二，道光二年（1822）十月中旬，龚自珍及其友人魏源、陈沆等人曾与朝鲜使文人权复仁进行过比较深入的谈话交流，话题中所涉内容颇广。其三，龚自珍得闻母亲去世是在道光三年七月二十五日，自京南归的出发时间是八月十日，目的地首先是其父龚丽正位于上海的官署。其四，《梦游天姥图》上龚自珍的题跋可以为其《补题李秀才增厚梦游天姥图卷尾有序》一诗提供新的编年依据，也拓展了我们对龚自珍家族的认识。
关键词：龚自珍 行迹考补 权复仁
作者简介：秦帮兴，新疆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新疆大学人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诗歌研究。王霄蛟，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研究方向：中国古代诗歌研究。
《国史儒林传》与阮元《儒林传稿》关系辨误 赵永磊
内容摘要：前人所论《国史儒林传》与阮元《儒林传稿》关系，多沿袭缪荃孙《国史儒林文苑两传始末》之说，以为顾莼任国史馆提调，改定阮元《儒林传稿》，以顾炎武居首位，而后国史馆总裁戴衢亨又增删《儒林传稿》。今勘验其实，知缪说不足尽信。从目前相关史料言之，顾莼在阮元任国史馆总裁之际，出任国史馆纂修官，拟定顾炎武传初稿，后经阮元审
定收入《儒林传稿》，以顾栋高居首，并无顾莼修改《儒林传稿》之事；增删《儒林传稿》之总裁乃曹振镛，而非戴衢亨。阮元《儒林传稿》初经曹振镛、翁方纲厘定其篇目，道光二十四年方俊、蔡宗茂复加改定，今《国史儒林传》以方、蔡改订本为底本，但编次又有异。
关键词：阮元 缪荃孙 曹振镛 《儒林传稿》 《国史儒林传》 清代学术史
作者简介：赵永磊，厦门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研究方向：历史文献学。
新见校定本《秣陵秋传奇》四考 朱德慈 叶飞
内容摘要：淮阴师范学院图书馆藏陈畏人抄本《秣陵秋传奇》应为最终校定本；《秣陵秋传奇》作者为泰州徐昫，与诗人鲁一同为密友，传奇男主角鱼甫卿的生活原型即是鲁一同；校订者吴涑为清末民初清河学者、诗人，鲁一同密友吴昆田之子；传抄终校者陈畏人为清末至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淮安藏书家。
关键词：《秣陵秋传奇》 校定本 徐昫 吴涑 陈畏人
作者简介：朱德慈，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诗词学、文学文献学。叶飞，淮安市淮安区图书馆流通部主任。研究方向：图书馆学、地方文献学。
孟宪实
中国历史悠久，文献记载丰富。以汉字载体观察中国文化脉络，甲骨文、金文、简牍和纸张，各自堂而皇之地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文化书写。主力载体之外，帛练和石质材料是书写载体的重要补充，石刻伴随着中国文献所有的历史时期。《墨子》多次使用这样的句式表达重要思想的传播：“书之竹帛，镂之金石，琢之盘盂，传遗后世子孙。”
一个时代的书写载体，一一排列在此。石刻文献从未争得第一，但始终保持任何时代文献书写的替补地位。在书写的文化史上，石刻的资历最为悠久，独一无二。
中古时代，纸张是书写载体的核心，在特别追求传统的场合下，竹帛也会出席，但强调仪式或者纪念性的书写目标时，石刻是唯一的方式。遥远空间下的纪功碑，是将军的功绩，更是国家权力的体现。遍布州郡的功德碑、遗爱碑，表达的是民众对良吏的盼望。
古刹寺观的修建、重修碑，代表社会信仰的承转起伏。每座石碑的树立，都是当时当地的盛事，群贤毕至，少长咸集。重要的人物去世了，但他的历史并没有被带走，读一遍墓前的石碑吧，他的丰功伟绩和人生赞美，都被恭敬地刻写在上面。这是比较常见的人生纪念碑，对于家族荣誉和社会影响，意义非凡。
于是，追求碑体高大，记述详实，难免成为社会普遍追求的方向。在唐朝，中央政府不得不公布法令，墓碑尺寸要根据官品设计，不可任意施为。当然，更常见的石刻是墓志。即使做到五品大官，人生事迹也不能保证会进入国家的历史书写，虽然中国历代史馆工作都很繁忙。依靠自己才是正途，只要条件许可，所有家庭都愿意为去世的主人刻写一方墓志，表达人生的纪念。
从请人书写到工匠刻石，凡此等等，是一条成熟的产业链。条件不允许，哪怕仅仅写上死者的名字、去世的时间，哪怕是刻写在土坯上，追悼的情感表达是同样的。
所有的石刻，都重视当下的意义，同时也一定会着眼于将来。后之视今，犹如今之视古，这个经验很容易获得。墓志最能体现中国人一般社会意义的历史观，即使很普通的人生历程，也希望后人有所了解。
古人的这份苦心，今天终于获得回报。作为历史研究的资料，石刻从来没有如今天这般受到学界重视。对于中国中古史的研究而言，敦煌吐鲁番文书之后，石刻文献成为最重要的新资料，而新史料从来都是历史学发展的动力。
这里刊登的一组论文，以石刻史料为核心，或者介绍新出的石刻史料价值，或者利用石刻史料研究具体的历史课题，组稿有年，希望获得学界的重视与回响。
北魏宫廷有“子贵母死”的传统，这在当时就引起南朝的批评。北魏统一中国北方的历程，伴随着皇帝制度的逐渐发展，“子贵母死”成为这个历史时期的一种悲剧性的历史存在。自田余庆先生《拓跋史探》讨论这个问题之后，学界对该课题的重视进一步加强。
蒲宣伊《子贵母死的谢幕——〈魏谣光寺尼慈义墓志铭〉研究》一文，通过引入《高英墓志》探索北魏子贵母死现象的历史结局，作为新资料，这是其他研究者未曾措意的。此文的新贡献在于，除了提供新资料外，更重要的是学术新发现，即佛教在完成子贵母死历史终结中的重要作用。如果没有佛寺，特别是尼寺，政治斗争失败的女性如皇后，她们的去处只有死路一条。有了尼寺，她们的命运就有了不同安排，人性化之外，这为政治的文明发展也提供了新的可能。
新的石刻史料，通常会带来新信息，从而促进历史研究的进步。隋朝的历史并不长久，但因为地位重要，传世《隋书》常常不能满足学术研究的需要，于是墓志成为隋朝历史研究的重要资料。此前王其祎、周晓薇的工作最引人注意。
党斌《新见隋代墓志铭三种考释》公布的三方隋代墓志，是陆融、陆赜父子墓志，另外一通为《乙弗明墓志》。陆氏是北朝大姓，作者考证传世文献对于他们的记载虽然不多，但可以联络起来的历史人物却不少，史学价值极高。乙弗明的名字虽然比较陌生，但若说这是赵贵之孙，则治北朝史者人人尽知。显然，这是北朝胡汉之间的重要史料，对于探讨这个时期的中国民族史，再添新证。
就民族史研究而言，传世文献的记载是相对缺乏的，因此新发现的石刻史料价值更加重大。葛逻禄是北方少数民族，在唐史上曾经发挥重要作用，但是受到史料的限制，许多研究课题无法进行。
王庆昱、杨富学《洛阳新见唐葛逻禄炽俟思敬墓志研究》一文，又发现了葛逻禄的新墓志，因为熟悉研究史，于是研究获得新的推进。本文把已经发现的葛逻禄墓志，进行了综合考察。本文讨论的问题点，值得注意之处较多，比如葛逻禄的空间分布、内部关系、包括志主家族的历史，以及如何利用新出墓志资料与传世文献进行综合考察。一个葛逻禄家族的历史故事：曾经的部落领袖，多次前线战斗，最后几代人入居长安，逐渐汉化，就这样被勾画出来。可以说，没有新墓志的发现，所有这些新探讨都无从谈起。地不爱宝，中古民族历史的研究，看来仍然大有可待。
魏晋南北朝的文化史，佛教道教的兴盛是一个重要特征，而唐代臻于巅峰。比较而言，佛教比道教更受欢迎，双方的竞争不仅表现在信众方面，也表现在政治资源方面。唐朝皇室对道教采取亲近支持政策，虽然从高祖时期已经开始，无疑在玄宗时期达到高潮，但很多重要的历史信息还是被时间淹没了。
牛敬飞著《从近出高道田僓墓志看唐玄宗的崇道活动》，为唐玄宗道教历史的研究提供了最新的难得资料，对于理解唐玄宗的崇道行为增添了重要的新资料。志主虽然史书记载缺失，但从墓志的内容来看，竟然与玄宗皇帝互动如此频繁，受到皇帝如此信赖。玄宗时代的道教历史和研究，因为此墓志的出现，玄宗崇尚道教的图景变得更加丰富，相关研究再添动力。
盛会莲《唐刘如泉墓志研究——兼论建中年间中央与幽州政局》一文，利用《刘如泉墓志》资料，研究藩镇叛将的两面性问题，启发很多。刘如泉是朱滔的大将，为朱滔战死沙场。唐德宗建中三年，河北再陷于战乱，朱滔僭越，称大冀王。《刘如泉墓志》，在朱滔称王之后写成。这样的一篇地方文献，要怎样在唐朝的正统与朱滔的僭越之间找到平衡，确实值得研究。墓志没有标示作者，一个割据地区的文人，再没有了往日的忠君爱国，要不断地对朱滔歌功颂德，表达忠心。但另一面，他们也以获得朝廷的官职为荣，还一如既往地用唐朝官场的习惯表达荣誉，墓志的标题依然行礼如仪地写到《大唐开府仪同三司试太常卿兼左金吾卫大将军上柱国刘公墓志铭并序》。在一个事实与价值观念都冲突的地方，这类文献极具历史性。
石刻史料为历史研究提供的新信息，存在着多方面的意义。新信息提供历史新证据，激活其他史料信息，推进历史的新认识。如果是伪造的新资料，则摧毁一切。事实上，随着石刻史料越来越受到重视，伪刻墓志以图牟利的行为也如影随至。
本专栏首篇刘琴丽《三方北朝墓志辨伪——再论北朝墓志著录中的伪刻问题》一文恰好表明，石刻史料的使用，辨识真伪已经成为前提性的问题。作者考证《王飏墓志》为伪刻，来自对《王晧墓志》凿改；《东魏周利华墓志》是对《北齐王令媛墓志》的凿改；而《北齐□韶墓志》源自对《隋赵韶墓志》的凿改。伪刻都有出土信息不详的特征，文字部分错误如干支等，但如今这种墓志存在众多，可贵的是作者找到了伪刻的模仿来源，如此方有定案。这些伪刻，或者被人著录，或者被当做资料引用，证明伪刻已经造成不良后果。
此文章的功德性还在于文后的《北朝伪刻（含疑伪）墓志》续补，列伪刻陷阱于此，警醒同行注意。
利用出土文献进行新的研究，如今正在成为学界的新风尚，我们寄希望学者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研究，这是对学术杂志的支持，也是学术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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