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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让五月天倒贴钱演出的男人

摩登天空杂志 摩登天空杂志 2018-12-19


-“采访,你得给我写得巨完美。”

-“???”

 

认识徐凯鹏,是因为我写稿时弄错了五月天乐队在大陆第一场演出的场地,将新豪运酒吧注成了无名高地酒吧,被知情的读者逮着了。

 

为了弄明白五月天在中国大陆的第一场演出到底是在何时何地举办的,我添加了一位微信名叫“徐根硕!大🐯🐯!aka凯鹏”的人,据说,是他组织了那场有五月天乐队和 Joyside 乐队的无名高地演出,五月天不但没要一分钱,还请全场观众喝了酒。

 

这位根硕哥来头不小, Joyside 、后海大鲨鱼、赌鬼(现 Casino Demon )、大波浪等乐队都由他一手带出,现在是盘尼西林、鬼否乐队的经纪人,经营自己的厂牌荔芙娱乐。

 

徐凯鹏与Joyside  上海  2005年


我问他为什么称自己为“徐根硕”,他说这是个私人问题,“我人如其名”,还提供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后来我扒到了他的豆瓣ID老徐痛经的早晨”,就不再问他名字的事儿了……徐凯鹏,一个谜一样的男人。

 


“五月天来演出,必须让我带的Joyside暖场”

 


-“为什么现在 Joyside 没有五月天火?”

-“你这是在为难我,大中华地区哪个乐队有五月天火?”

 

2004年初,徐凯鹏开启了自己的经纪人生涯, Joyside 是他带的第一个乐队。“乐队找经纪人理由现在想起来特别可笑,他们想去 SXSW(西南偏南音乐节),可能需要一个冤大头掏个几万美刀给他们送出去。我当时有钱,但我不是冤大头,跟乐队哥几个聊了几次,说服了他们,不用掏钱了,但我还是加入了团队,这是我正式带的第一个乐队。”

 

徐凯鹏与Joyside成员刘耗、边远   2004年


老徐成为经纪人的动力很奇异,“我看了 Beatles 自传,对他们的经纪人 Brian Epstein 记忆很深,Sex Pistols和 Led Zeppelin 的经纪人臭名昭著的故事也让我热血沸腾。”加之在台湾唱片公司担任企宣的经历,“主流唱片公司有用的手段我全用在了一个每场演出全部成员喝得烂醉的朋克乐队身上,每天极尽吹捧、揄扬之能事,为 Joyside 量身制定了很多看似拼场演出,实际为了彰显乐队长处的演出。

 


Joyside


当时正值北京朋克的真空期,无聊军队们做着美国梦、日本梦,清河朋克冉冉升起, Joyside 很快在这几个动作之后成为那代朋克的领军人物。但对我来讲还不够吧,我需要让乐队有一个更大的曝光机会。这个机会在我成为他们经纪人不到半年就来了。

 

“这个机会”便是五月天来京。“我印象里是04年9月初的周六下午,我接到前摩登天空女同事的电话,说她这边有个乐队叫五月天,来北京跑通告,想在北京的现场酒吧演一场。当时五月天在台湾和内地已经小有名气了,我说好啊,我就问条件,人家那边说没条件,不要钱,就是想演。

 

虽然五月天没条件,但是老徐有条件啊。“我说那这样,我有条件,首先要卖票,门票可以跟你们分,第二,必须我带的乐队 Joyside 给你们暖场。”

 

最后,五月天乐队以“门票钱都归你,请我们喝酒就行”为条件,与徐凯鹏敲定了三天之后在无名高地酒吧的演出,票价人民币30元,出场顺序为驻唱乐队未来脚踏车、 Joyside ,压轴是五月天。

 

五月天   无名高地


在搞定了对方经纪公司、原驻唱乐队、场地之后,搞定 Joyside 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要让朋克和五月天拼场,老徐得比朋克还朋克:“我给 Joyside 主唱边远打的电话:我们现在要给五月天做嘉宾你干么?对宣传有好处。边远那边习惯性地呵呵冷笑说:别了吧。丫现在说话还这德行。我说你知道这个演出演完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吗?轰动性啊、吸粉啊、票房啊。丫还是说不行,算了吧。

 

最后我说,我这场演出能给你们2000的出场费。这个价格在当时已经是小酒吧拼场的顶薪了。他说和乐队商量商量,我挂电话之前就有点儿气急败坏地扔下一句‘真的,不接是傻逼!’过了半个小时,边远给我打来电话,说:那好吧,接了!

 

到现在我都清楚记得那时候的感受,我始终觉得边远接演出的原因更多是看我有点儿生气。他这人就这样,作为朋友,他会为对方着想。边远是那种最贫穷的时候,为了给好朋友买生日礼物能卖掉心爱吉他的吉他手。

 

不过,“为朋友着想”的边远还是选择在演出当天穿上了一款宇宙限量版自制白 Tee ,写着“ I love shit on May ”,在现场又蹦又跳。


边远和他的独家定制Tee


“很快就是演出当天了,五月天第一个试音,下午4、5点,我那会儿还在台湾的丰华唱片上班,提前请了假过来看五月天,真的,震了,第一次看一个成员都不来的试音,我早早到了,五月天成员都没到。

 

演出开始前来了很多粉丝。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有点儿不适应,狐朋狗友们凑在旁边,举着旁边小卖店买来的3块不用退瓶燕京大绿棒子揶揄着举着荧光牌子的粉丝。

 

五月天的人还是挺好的,第一个乐队刚开演他们就来到了场地,一行人上了二楼,我挨个乐手打招呼,做了个自我介绍,也介绍了今天两个乐队。屋里有点儿闷,我就带着玛莎和怪兽下楼到门外面喝酒聊天,现在想起来好像就是问了他一些幼稚的问题。那会边远穿着自制的白 tee ,上面写着“ I love shit on May ”在旁边又蹦又跳。



五月天   无名高地

 

 Joyside 开演的时候,台下第一排挤进来几个样貌非常凶的日本人,是当时来北京巡演的两个日本朋克乐队,其中一个女主唱一脸钉、一身纹身、俩胳膊上全是刀伤和烫伤。来北京住了快10天了,我问她胳膊怎么弄的,她说是感情问题自残。


五月天成员的反应还不错,大家都很兴奋。他们的表现比当天在场的他们歌迷要专业许多。

 

五月天的演出我在台下看了会儿,就被歌迷挤到吧台聊天去了,当时真的一首歌都没听过,只记得后来返场忘了是阿信还是石头喊,‘今天的酒我们请!老徐!上酒!’我赶紧让吧台打了30个扎啤,从站在吧台最旁边的歌迷手上往中间传。最后传到台上的乐手们,石头和玛莎接过啤酒就给干了。”


五月天  无名高地


老徐觉得这算是件不得了的事儿,原因是那场演出他赚了超过平时五倍的钱。第二年,五月天又找到他安排了无名高地和新豪运酒吧两场演出,但五月天真正在北京酒吧的首演,的确是老徐记忆中那个夏末。找到徐凯鹏,就找到了当事人,这回准不会再写错了。



《徐凯鹏语录》

 


老徐唠的这档子事,大都跟有点关系,签 Joyside 是因为他“当时很有钱”,觉得给五月天办演出不得了也是因为挣了钱,他像个精明的商人,对一切商业手段信手拈来,让这些不靠谱的朋克文青在不同年份怎么也有口饭吃,做经纪人哪儿能没点头脑?

 

不过,老徐要是真那么在乎钱,干嘛不去带流量小生、网络红人,非要围着独立音乐圈打转呢?他说自己是个“玩咖”,“玩咖”不就是挣了再多钱,也摆脱不了自己那点喜欢音乐的尿性么。

 

徐凯鹏、付菡、张悬   台湾貢寮海洋音乐祭   2008年


传闻中,徐凯鹏是中国第一个把“摇滚乐公司”叫“娱乐公司“的人,在相继结识了后海大鲨鱼、 The Scoff 、赌鬼、糖果怪兽等乐队之后,他与合伙人刘非( SCHOOL老板)和 Billy Starman( VICE 制片人)成立了自己的厂牌:

 

“我们最初的组织形态还是工作室,我作为一个玩咖,特别怕叫什么什么公司。你要对人负责啊,于是我跟我当时俩合伙人说,咱们就叫娱乐,摇滚乐不就是我们最擅长又最喜欢的玩具吗?三个无忧无虑长大喜欢摇滚乐的男孩,干嘛那么苦大仇深!我觉得我长这么大,每次合伙人找得最对。

 

我们三个人喜欢一样的球队、喜欢同类的乐队、喜欢差不多那几个的女生……反正就是一拍即合,不要什么公司,我们就是娱乐,摇滚乐就是娱乐,别死磕,摇滚乐可能没那么伟大!死磕我们也赔不起!于是,‘荔芙娱乐’诞生!”

 

“脑浊2010年苏州某个音乐节,去现场的路上,当天压轴是Sinéad O'Connor”


2010年前后,沈黎晖找到了徐凯鹏,荔芙娱乐与摩登天空正式合作,老徐带着万能青年旅店、脑浊、钢铁的心、糖果怪兽等乐队进入摩登天空,创立了荔芙厂牌。

 

徐凯鹏与脑浊吉他手王囝


也就一年不到的时间,徐凯鹏看到了一个报道:中国U12年龄组的孩子大比分输给了俄罗斯U9的孩子。已在音乐行业有所建树的他怒了,报名参加了足球教练班,经过各种训练和考核,他在2012年拿到了职业足球国家D级教练证,真的教起人踢球来了

 

“教练班结业照,和讲师李春满,中国唯一有亚足联A级教练证的中国人”


“徐根硕”真正的来历也在于此:“我那年考完教练证,我们球队的人说:我们终于有我们的徐根宝了(上海足球教父)!我回答说,徐根宝?我叫徐根硕(借鉴了张根硕)。大家觉得很妙,就叫开了!”

 

“我在球队一般都是C位!”


不过,也因为这一怒,他忙于在足球俱乐部兼职,“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在2014年和所有乐队解了约。

 

这样看来,老徐真的是一直在玩。现在的他朋友圈里还是整天跑夜店、喝大酒,我在豆瓣上发现了几个关于他的帖子,叫《徐凯鹏的三十寿宴》、《徐凯鹏语录》。

 

《徐凯鹏的三十寿宴》


《徐凯鹏语录》

 

这样的言行不太利于中年老徐的个人形象,我决定放出几条正经的,帮他挽挽尊



摇滚:摇滚乐是种精神奥义,它的精神不能脱离了产生它的文化环境与时代环境。每个年代摇滚乐的精神实质是不同的,我个人理解:50年代它是不论种族略带浮夸的奔放;60年代它是战后一代追求精神与肉体的自由;70年代它代表了叛逆、打破与重建;80年代它是技术宅对未来和人类的蔑视;90年代它是纯粹的享乐主义;2000年到2010年是对过去的致敬与回潮;2010年之后,我觉得创新和未来是这个时代的摇滚精神。


我觉得我合作的艺人基本覆盖了70~00这几个时代,这是由我们所处的环境决定的,每个人都有摇滚乐根源的气质以及所处时代狡黠的处世态度。


还是要说,如果是摇滚乐最纯粹那个年代的标准,边远和董亚千是我觉得最有摇滚气质的。放现在,就是俩傻帽,但他们太他妈摇滚了!——徐凯鹏

 


脑浊:脑浊是中国朋克音乐史上最应该被铭记的名字,他们的表达、他们的过往、他们身上发生的事都是应该被记录到中国摇滚史的。脑浊的经历就是朋克在中国、独立音乐在中国的缩影:因荷尔蒙冲动而来,在逆境中开花结果;在盛放时有人选择离开、有人选择留下。但直到现在,他们还活跃在第一线;他们怎么样?他们还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朋克摇滚乐队!——徐凯鹏


 

经纪人的前瞻性:前瞻性是什么?除了你签乐队时候根本无人问津,更多是签约前同行都在质疑你的选择:最早签 Joyside ,一堆人说要唱中文,这样乐队他们不给版面;后海大鲨鱼的时候各种演出各种被行业老人家 diss ;签脑浊的时候说他们过气;签盘尼西林的时候有人说这不叫摇滚乐……对,就是前瞻性。我不是赚取乐队短期收入的穴头、也不是拼缝的掮客。——徐凯鹏

 

 

“咱们签100年,我死了你都得管我”

 


现在的徐凯鹏早就不做足球教练了,不过,他仍有一个“摇滚足球队”。

 

“这是我们2014年世界杯参加一个五人制比赛,我们报了两个队。橙色左起:脑浊鼓手许琳、王啸坤、徐凯鹏、最右是曹方和宋冬野的鼓手张超;下排右起:后海大鲨鱼贝斯王静涵、边远、SCHOOL老板刘非、詹盼、歌手苗凯”


2014年之后,他渐渐淡出音乐行业,去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策划,变成了“IT鹏”。不过,他依旧留恋演出场所,心有不甘地偶尔给他们“帮帮忙”,短期签下过文雀乐队。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遇见盘尼西林的乐队主唱小乐:“当时在 SCHOOL 喝酒,老有个特别好看的小男孩跟我搭讪,聊的内容我都喜欢:摇滚乐、足球,很有趣啊。

 

后来知道他乐队叫盘尼西林,但知道的时候他马上就去英国念书了,走的时候才19岁。我说你赶紧走,回来肯定会不一样。结果走了,他在英国时我们还经常打电话,聊困惑、聊收获,聊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有一次他回来过圣诞,喝得一塌糊涂。后来我知道这人,跟我一属相,一星座,生日挨着,我大他一轮。挺有意思,缘分吧。

 

小乐回来前跟我说,老徐你得帮我,我说,你回来,咱们签100年,我死了你都得管我。他说行!回来就签了。”

 

徐凯鹏与盘尼西林的主唱小乐


今年初,老徐正式与盘尼西林和鬼否乐队签约,新起厂牌“霓雾娱乐”,要杀回独立音乐第一线。他说,现在的乐队和过去的有很大不同,听一下鬼否的新歌你就知道了,不是我吹!

 

 

采访、撰文、编辑 | 老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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