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逼从万福闸跳下去，冰水中漂几千米被救，同行的400多人却……
这个冬天特别冷，如果掉入冰冷的河水中，会是什么样的体验？或许除了冬泳爱好者，绝大多数人很难体验。
80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天，他却毫不犹豫地跳入刺骨的河水，藏在一层浮尸中顺着冰水漂移逃生……
这不是抗日神剧。
他叫卞长福，湾头乡人，被逼挑战身体极限，极不情愿演了一段生死传奇。
1937年12月14日，日军侵占扬州。万福闸附近的湾头也在当晚沦陷，随后2天死了上百人。
日军逼近，湾头老百姓还像往常一样起居、劳作，对灾难猝不及防。
屠户尤德荣，被抓去剥猪皮，完事后被推下河一枪打死；3小青年路过万福桥，被逼伏在桥栏杆上，随后被掀掉进冰冷刺骨的河水……
17日一大早，吉家庄的卞长福也被抓了。鬼子让他去运送枪弹、鸡鸭鱼肉等物资。预感凶多吉少，却无力反抗。
日军入侵扬州城后，分出一部分兵力，由凹子街、经万福桥到仙女庙，准备向北“扩大战果”。到了昭关，被中国军队两次阻击，被迫退到仙女庙，并等待补给。
领头的少将旅长天谷直次郎一声令下，城内外开始抓青壮年男性。日军诡计用尽。
听说城内有躲藏起来的消防志愿者，便在教场附近、石碑楼等地故意放火，引他们出来，一下子抓了80多人。
卞长福与其他被抓来的400多人，被编入民夫队伍。一路上，日军严密看守，没有逃脱的机会。
▲万福闸桥旧照。
17日下午，到达目的地，卸完物资返回，鬼子发了路条，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庆幸“命保住了”。
400多人一路狂奔，想尽快逃离日军视线。
有人担心鬼子变卦，要绕道邵伯过湖回扬州。但大家又饿又累，也希望尽快回家报平安，最终原路返回。
走到头道桥以东的江家桥，被一小队鬼子拦住了，并被分成两队押着走。有人拿出路条，被撕得粉碎。
再入虎口，卞长福预感不祥。走到万福闸桥中段时，桥两头早已各架起了2挺机枪，并再遭盘查。
日军让排在南边的一队七八十人先走，北边的419人原地站立。
预感大难临头，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朝桥西头冲过去，试图逃离。
顿时，“咯咯咯”，机枪声起，呼叫声、咒骂声、惨哭声混成一片……
卞长富眼看左右两头的很多人先后被机枪射杀，慌乱中决定：与其在桥上挨枪，不如在水中淹死！
他蹲下身子，撕开棉袄，翻下桥北侧面的栏杆，“嘭咚”一声跳入水中。
见有人跳河，日军调转机枪对着水面扫射，扫了一阵不见动静，又将枪口转回桥上。
桥上最终无一人生还。这便是很多人都听说过的万福闸惨案。
1938年2月，《申报》一篇名为《扬州屠城记》的报道记载了惨案发生后的场景：“道旁河畔，尸骸枕藉，河水变赤。”
▲《苏北画报》1952年的报道。
天生水性好，再有求生欲加持，卞长福一猛子扎下去再冒头时，已往南到了几百米之外。
有记载说，他抬头透气时，看到河面漂着一层尸体，子弹从他的耳边擦过，追上来的鬼子正朝他开枪。再潜入水中，顶住一具尸体，往南漂去。
天渐渐暗下来，刺骨的寒风中，又下起冰雹。
卞长福藏在死人堆里漂了四五里路，浑身麻木。他挣扎游到岸边，想爬上河岸，可冻僵的手脚根本不听使唤。
河岸冻得硬梆梆的，爬了几次，都又再次滑落水中。
想呼救，舌头“硬”了, “啊啦啊啦”出不了大声。最终，体力不支，半身趴在河坎上、半身倒在彻骨的河水里。
醒来时，卞长福躺在小船上。眼前的老奶奶，竟是自己小外甥的奶奶。
卞长福“啊啦啊啦”呼喊时，被不远处一条小船上逃难的一家人听到。他们寻声而去，发现了气息奄奄的卞长福。
他被抬上船，换掉了湿衣服，用两床棉紧紧焐着。约摸2个钟头，醒了。
见到了死里逃生的亲戚，再回想起几天来所见所闻，船上的人抱头痛哭。
▲《苏北日报》1951年专访卞长福。
日军为什么要枪杀400多青壮年，有说法称日军急于报复。
日军乘舰从十五圩登陆后，想在天亮前占领扬州城，刚上岸就遭到爱国将领常恩多率领的军队的伏击，随后北进途中又两次被阻击。两三天时间，伤亡惨重。
而选择在万福桥作案，便于将尸体推进河水以毁灭证据。当年的万福桥，苏北一座最长的跨河大桥。桥下水流湍急，北通运河，南接长江。
这一惨案给人们留下了永远的伤痛。
1951年《苏北日报》专访卞长福，他说： “我想：中国人就派受外国鬼子这样的罪吗？嗨！心头一横，与其死，不如拿个‘命’和他拼吧！”
他说，看到桥两头人堆子直朝下倒，鲜血直流，惨叫声使得人根根毫毛子都竖起来，又恨又急又伤心。后来想起这件事来，就睡不着觉。
无数家庭因此有了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痛：
城内药掌柜朱之遐，尸体被抛入万福桥下。2个月后，家人在江边通过腐烂遗体腰间的一把钥匙，才找到并确认他。
几个月前，92岁的朱月辉来到万福闸，与父亲朱之遐“隔空喊话”， 老泪纵横。旁观者无不泪目；
扬州老人严家宽，惨案发生时11岁。他的父亲前一天离家，再也没有回来。年幼的他随后只身寻父。
随后几十年，一直苦苦在寻找，一直不愿相信父亲已不在人世，直至2007年万福桥惨案部分遇难者名单公布；
……
▲06年，日本僧人岩田隆造惨案纪念碑前“谢罪”。
1995年，万福闸西面建造了“侵华日军万福桥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碑”，以此警示人们“勿忘历史”。
部分图片来源：扬州档案方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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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