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 | 我希望你记住我的角色
拍《上错花轿嫁对郎》的那年，聂远22岁，刚从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风华正茂，血气方刚。这是聂远的第一部电视剧作品，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年逾不惑的聂远已经塑造了众多角色，但那个翩翩公子“齐天磊”，却始终是观众心中的白月光，提到聂远就会想到他。
直到《延禧攻略》播出之后，“顽皮”皇帝成了聂远新的标签。毒舌宠妻又傲娇，帝王的威严中又透着几分别扭的可爱。而“一滴眼泪”的演技，更是让观众折服。
既有帝王之厉，又有赤子之情，聂远把“乾隆”这个角色演得入木三分。而认识他的人会发现，生活中的聂远和这个角色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的，比如他们都很耿直，很真性情。
撰文 | 李 端
采访当天，聂远提前到了。他很热心随和，一开始就忙着帮摄像找机位，招呼助理帮忙调补光灯的位置。面对记者，他展现的是他生活中最真实的一面。
△《文化十分》专访聂远
传说中的聂远有点“大男子主义”，和记者谈到这个话题时，他很坦然地说，自己年纪小的时候，大男子主义比现在强，而现在，他对生活和对男性、女性的理解，首先是包容和尊重。
聂远：
在尊重这个基础之上，才会说我是个爷们，我该做男人应该做的事情，你是女人，那你就应该承担女人该尽的义务，其实都是平等的。
换句话来说，你要扛一百斤大米上五楼，不可能让女人来做，那对孩子的起居照顾，我实际体会，干一天我就觉得好像真的很累。就是分工不同。
他是真的很耿直，每一个问题都认真回答。采访间隙他会开玩笑地说：“我就是实话实说，我要是不说实话也没有意义了。”
壹
现在要说聂远，就不能不说《延禧攻略》中的乾隆，这个皇上会捏脸、怼人、踹屁股，还傲娇地认定后宫女人都是“要勾引朕”。这些情节，让“乾隆”这个角色瞬间有了烟火气。
△《延禧攻略》剧照
在聂远看来，乾隆这种角色，没有人真正知道他是什么样子，那么最简单的理解是：“他就是一个人，他也有七情六欲，只是在一个属性当中、一个符号当中，他是皇帝。”
聂远：
更多的时候，他也是儿子，他也是老公，他也是父亲，他也是朋友，他也是兄弟。他有这样多的不同的称呼在里面，你只要使每个状态都符合你的角色，符合你的称呼，我觉得出来的东西，他就是个人，是人才会被观众所接受。
其实，《延禧攻略》并不是聂远第一次饰演乾隆，早在2002年央视播出的《天下粮仓》里，他就饰演了少年乾隆。那时候虽然稚嫩，但也演出了一个帝王的风范。
△《天下粮仓》剧照
16年过去了，回想起当年的自己，聂远用“青涩感”和“孩子气”来形容。但他说：“这种感觉是我今天演不出来的，眼神里边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他将每一段经历都珍藏在自己的心里面，就像一个笔记本一样，需要的时候打开来看一眼：“当年的一些青春、阳光的东西，说不定就在我的哪个角色里边，可能还用得上。”
在《天下粮仓》剧组，聂远除了得到导演吴子牛的点拨外，几位前辈演员的言传身教也让他受益匪浅：“他们会在生活中教我很多对待工作和演戏的态度，包括对待人生的态度。”
聂远：
我印象最深的，是几个老演员在一起，聊着天，就说多少集、多少场，咱俩把台词对一下吧。还没拍就先对台词，都是脱稿的。对完以后，还会说那咱俩倒背，看谁能把它倒背下来。
当时我就觉得，老艺术家怎么那么孩子气呢？但我今天看来，太牛了，太好了。我当时跟宁晓志老师住一个屋，他会教给我念台词的语气，对我进行引导和帮助，也是在教我方法。
△《天下粮仓》剧照
也许正因为当初前辈演员的点拨和指导，给了自己很多帮助，如今，在片场的聂远也会在拍戏之余，客串年轻演员的表演老师。他觉得这是自己的义务，也是他应该去做的一件事情。
聂远：
我一直不敢说教，我说是交流，就是我把我的体会和我的经验，我们探讨一下，你也可以把你的经验、你的想法说出来一起探讨，找一个最适合最好的方法，去演，去创造你的角色。
我们中生代演员，四十岁左右，其实应该去承上启下，去告诉年轻的演员、更新的同行，我们应该秉承的一些好的态度，好的做人的方式。
聂远认为，现在很多年轻演员，他们不是业务能力有问题，而是工作态度有问题：“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我们不能要求他达到老艺术家的水准，但是他可以学习老艺术家对待工作、对待生活的那种执着和认真的态度。这也是我可以告诉他们的。”
贰
在《延禧攻略》之前，聂远最为出名的角色，要算《上错花轿嫁对郎》里的齐天磊。这部戏当年有多红，看看B站上厚如城墙的弹幕就知道了，聂远也因为这部剧家喻户晓。
说到《上错花轿嫁对郎》，聂远不好意思地捂上了脸。他说自己那时候就是个孩子：“我什么都不懂，记住台词，就忘了下边动作该做什么，记住动作可能台词又忘了。”
尽管那时聂远的演技还比较生涩，但“人前病弱无能”与“人后英武智慧”的齐三公子，还是成为了很多80后、90后绝对的童年男神。
俊朗的扮相、流畅的表演，让聂远成为热门古装剧的不二人选。
△《上错花轿嫁对郎》剧照
《大唐情史》里爱恨交织的辨机和尚；
△《大唐情史》剧照
《隋唐英雄传》中威风凛凛、又重情重义的“冷面寒枪俏罗成”；
△《隋唐英雄传》剧照
《倩女幽魂》中的外表冷静、内心炙热的七夜圣君。
△《倩女幽魂》剧照
聂远很喜欢古装戏，他觉得古代人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大家只能通过一些资料、一些书里的描述来勾勒。正因为这样，在表演的时候，演员可以有更多的发挥空间。
聂远说：“在古装剧里，可以实现很多梦，大侠的梦，或者是皇帝的梦。”但这些年，聂远却不可避免地和许多“梦”失之交臂。
△《神雕侠侣》试装照
他当时有多失落我们无从得知，但如今再说到错过喜欢的角色，聂远已经看得很淡然，“都是缘分”。
聂远：
我曾经错过一些角色，我心里面太想演这角色，太有感觉了，但是它不属于我，它就属于另一个人，另外一个团队。很多东西就应该顺理成章、顺其自然。每一次遇到了，认真对待，不要去遗憾，是你的就是你的。
虽然已时过境迁，但不能否认的是：“杨过”的确是聂远演艺事业中的一个痛点。虽然之后他演了另一部金庸剧《雪山飞狐》的男主角胡斐，在《贞观长歌》中饰演的李恪也让人印象深刻，但这些角色似乎都缺乏一些“红”的特质。
△《贞观长歌》剧照
张纪中导演的《西游记》里，他演了唐僧；电视剧版《龙门飞甲》里，他演了赵淮安；热播剧《三国》里，他演了赵云……渐渐地，聂远也卸下了古装，开始演年代剧和现代剧：《男人的天堂》《戴着面具跳舞》《和爱一起飞》……
大银幕上，他在《关云长》里演韩福、在《建党伟业》里演陈其美，还在张艺谋导演的《金陵十三钗》里打了回酱油……
△《金陵十三钗》剧照
那些年，他一直在观众的视野里，却一直不温不火。或许是个性使然，他觉得作为演员，只要埋头拍戏就可以了，甚至对于做宣传，都觉得好像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聂远：
演员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一样，就是你得把你的心态，放在属于演员的一个状态，琢磨角色，体会人生，体会生活，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善良的人，做一个能去理解别人、去关爱别人的人。只有做到这些东西，你才会有人生的积累，有了积累才能去演好戏。
所以在我看来，如果可以的话，大家都别管我干什么，我就天天踏踏实实在片场拍戏，去演好我的角色就行。或许有一天你看到另外一个形象出现了，我也希望你别记住我，请记住我的角色。
不过现实是，在这个信息爆炸的社会，演员不可能不参与宣传，所以聂远也开始去适应，将接受采访、谈自己的感受、拍摄杂志，都当成自己工作的一部分。
叁
他变得成熟内敛。年轻时遇到过一些挫折，而如今，时间将他曾经的桀骜都内化为沉稳和淡定。
△《延禧攻略》剧照
但他依然仗义，依然热血，依然保持着内心的善良和正义感。他很享受现在的状态，也理解和包容着过去的自己：“有些事情，是要自己去经历，才会慢慢长大。”
聂远：
我现在比以前更加要明白，自己要去做什么，以前可能还有懵懂，还有跑偏、迷失，很正常，就是属于那个年纪的，人生都是成长的。你如果让我十五年前，或者十八年前，就有现在的状态，那是不对的。
敛去年少时的幼稚和锋芒，他也开始重新认识自己。他说自己走过很多弯路：“有一段时间觉得我谁都可以演，没有演不了的角色。这在今天看来，是非常幼稚和可笑的，因为人都是有一类，是你最擅长的。”
聂远：
我觉得我真正对表演有些认识，应该是从2013年、2014年开始，才踏进这个门槛，我才知道什么是好的表演，什么是不好的表演，起码我现在知道这个方向是哪个方向。
至于我能做到多少，是需要我自己去总结和琢磨的。比如说我喜欢赵云这种角色，喜欢警察这种角色，因为我喜欢它，我天天去接触、去看、去感受，所以我对他的了解就更深，我演起来就更自如。
2014年，更懂表演的聂远在《绣春刀》里饰演了大反派赵靖忠。他收敛起骨子里那股逼人的英气，取而代之的是隐于眉梢眼角的霸气邪魅，整个人看起来邪恶却又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绣春刀》剧照
这是很多年以来，聂远最让人惊艳的一个角色。经过多年的沉淀和积累，他凭着出色的演技让大家注意到了自己，正如他希望的那样，观众记住了他的角色。
而《延禧攻略》里的乾隆，则让乾隆和聂远一起圈粉，被观众们亲切地称为“大猪蹄子”。对于这个称呼，聂远也是欣然接受。他说：“这个皇上，肯定是骨子里都很爷们的大猪蹄子。”
△《延禧攻略》剧照
聂远是受传统文化熏陶长大的一代人的代表，他身上有着传统文化中对性别的种种规训，觉得男人就应该是阳刚、朝气、热血、充满正义感的。
聂远：
中华民族，其实是一个热血的民族，是一个友善的民族，所以我觉得这个范畴里面，我们传统的东西不能丢。但是，时代在进步，这种多元的文化里面，有的人可能书生气一点，有的男孩温柔一点，但是它既然存在就是有它的合理性。
但是不管你以什么样的形态出现，我觉得他都要秉承一个很健康、阳光、积极向上的形态。比如《延禧攻略》中的许凯，也算是小鲜肉吧，但是我觉得他身上就有一股男孩子的状态，很健康，很阳光，很有朝气。
肆
聂远无疑是《延禧攻略》热播的受益者之一，网上的表情包和动图很多，综合起来都是在说：这是一个好演员。总结这个角色成功的原因，聂远觉得首先是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
聂远：
拍这个戏的时候，我不敢说我拍进去把人都忘了，但是我真的是用了90%，甚至100%的精力在里面，其他东西对我都不重要。只要到了片场，只要说开机，我觉得我就是他了。
△《延禧攻略》剧照
拍摄《延禧攻略》期间，演员每天的工作时间是12—15个小时。为了让自己的形象更符合画像里面乾隆精瘦的样子，每天拍完戏之后，聂远都会去跑步8-10公里，“为角色服务”。
乾隆这个角色受欢迎的第二个原因，是聂远对表演的认识更加清晰。一开始聂远并不知道这种表演方式能否被观众接受，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延禧攻略》剧照
当然，一部剧的成功，不能是一个人的功劳，一定是一个团队、一个整体的功劳。聂远表示：“首先是剧本，再到出品方，到每一个群众演员，每一个工作人员，都非常重要。”
聂远：
我拍了那么多年戏，有时候我们吃的东西，要么就是不能吃的，要么就是脏的，要么都可能臭了，但是你还得演。但在这个戏里面，所用的菜品、吃的，我们都是真实的，现做也好，还是现给你弄的可以吃的东西也好，那我演起来也就很自然。
我们那些衣服，都非常贵，可能好几十万一套，但是我演的时候没有把它当成好几十万，因为我觉得在那一刻戏大于天，什么都不重要。因为我是皇帝，对于我来说，再贵的衣服都是日常的东西，我可以随便往地上坐，我可以随便往哪块靠，那都是符合我在戏中的需求的。
△《延禧攻略》剧照
制作精良、道具考究使《延禧攻略》获得了观众的一致认可，也正因为如此，将近3亿的制作费，给到演员的片酬加起来才2400万。
网传《延禧攻略》聂远的片酬是300万，他笑着说：“我都没有三百万，远远不到。”但他并不在意这点，因为“通过这个戏，得到了那种满足感，绝对不是金钱带来的”。
聂远：
我们剧组的每个演员，都不是看重这些东西才参与到《延禧》来的，他们都非常认真，都非常好。我记得我刚出道的时候，剧组就是这样，就应该把这种好的东西，传承给下一代。
今天有一些走偏了，或者走弯了，那个是不对的，那可能是市场，是商业，但是对于我们拍戏的演员，还有艺术来讲，就应该是这样子。我要给于老师点个赞，给我们每个工作人员点赞。
△《延禧攻略》剧组工作照
演技在线，还能对演艺事业保有初心，聂远的事业能迎来第二春似乎也是必然。
44岁的潘粤明遇到了《白夜追凶》，35岁的雷佳音遇到了《我的前半生》，40岁的聂远遇到了《延禧攻略》。
对于观众来讲，这样的演员能够被关注，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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