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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疯子”张秋歌

文化十分 CCTV文化十分 2020-02-09

 每天十分钟,带你涨知识



张秋歌有英雄情结。


从小就爱看《英雄儿女》之类的战争片,后跟随“乌兰牧骑”在草原上演出,又在部队里当过四年的文艺兵,这些潜移默化中都影响着他的世界观。


成为演员后,张秋歌在荧幕上成功塑造了越王勾践、上将许世友、彭德怀元帅等很多英雄人物,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实践他的“英雄梦”。“学英雄像英雄,演员演英雄也要像英雄。”“我参演的多数都是一些主旋律的影片,这样的创作无形当中也在改变着我,丰满着我。”


去年年底,以著名地球物理学家黄大年同志为原型的电影《黄大年》上映,张秋歌零片酬在片中出演了和平年代的英雄——黄大年。


▲《文化十分》专访演员张秋歌


撰文 | 梁珊珊

 

01“我有资格演黄大年吗?”




2009年,为响应国家海外高层次人才归国的号召,黄大年放弃了国外的优越条件,怀揣一腔爱国热情回国,出任吉林大学地球探测科学与技术学院教授。


为尽快缩小国内研究领域同国际水平的差距,黄大年经常工作到夜里两三点,没有休过寒暑假,平均每年出差130多天,每次出差开会都把行程安排得满满的,经常选择坐最晚一班飞机往返,以节省更多时间用于科研和教学。患病前,黄大年3次累倒在工作岗位上。治病期间,每天在病房中也会与团队师生研究项目。他说:“我只想为国家做更多的事!”


七年的时间,他带领400多名科学家创造了多项“中国第一”,为祖国“巡天探地潜海”填补了多项技术空白……


张秋歌一边翻看黄大年的事迹,一边感动得直抹眼泪。


2017年1月8日,黄大年积劳成疾,因病逝世,享年58岁。


▲时代楷模黄大年


五个月后,为纪念这位科技报国、鞠躬尽瘁的“时代楷模”,电视剧《黄大年》开始筹拍。张秋歌被邀请出演剧中主角黄大年,这是他第一次听说“黄大年”的名字。


了解了黄大年的生平后,张秋歌感觉到了压力。


他坦言自己只是本科学历,上学时最差的科目就是物理和数学,现在却要出演一个世界顶级的科学家。虽然出身科班,四十余年的演艺生涯,丰富的人生阅历,张秋歌对角色的理解和阐释能力自然不在话下,但他仍扪心自问:“我和大年有这么大的距离,我怎么去缩短?我有资格去诠释这样一个生命吗?”


创作是要有信仰的,这种信仰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尊重和敬畏。“资格”二字,是张秋歌在表演中最为看重的。


只要是我能够触摸到的温度,我一定要去触摸。演员在完成一个人物生命的时候,如果没有那么地杰出和高尚,就要虚心去学习,去做大量的文化准备。


出演角色前必须要深入地“下生活”,这是张秋歌一贯的创作习惯。他认为只有这样,演员才能真正走进角色的生命里,进而活在角色的喜怒哀乐里。


任何角色,无论正邪,都有其自身的生命逻辑,演员的要务之一就是探寻这种逻辑。曾经为了饰演袁世凯一角,张秋歌不仅跑到袁世凯带兵驻扎训练的地方,还跑去袁世凯老家河南项城袁寨村,甚至找到袁世凯母亲的墓地,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他说:“我的脑子里没有好人坏人,只有人物。”


▲张秋歌饰演袁世凯


无论是参演话剧还是影视作品,张秋歌都会一直穿着戏里人物的服装,甚至还把房车停在排练场或者拍摄地,“那个地方就是我的生活,也是人物活着的地方,我不能离开。离开了我就觉得好像没有了呼吸一样。”


可这一次,眼看电视剧《黄大年》开拍在即,加上手上还有其他工作安排,张秋歌没有时间去做功课了。


思虑再三,他推掉了。


可他与黄大年的缘分却没有就此结束。

 

02与角色兑换生命


又过了四个多月,机缘巧合,张秋歌再次被邀请出演电影版的“黄大年”。距开拍还有几个月,张秋歌的“创作欲望彻底被激发了”。



他把演员与角色的关系比作水与容器,“只有当我和角色的生命兑换了,我才敢迈出艺术这一步。而一旦你进入这个人物的生命,你就要负责任”。


张秋歌最先走访了黄大年生前工作的单位——吉林大学,与黄大年身边的科研专家和工作伙伴在一起交流,甚至试图去听懂他们讨论的专业科研问题。


当我逐渐走近他们的时候,尤其是看着他们说到黄大年故事时流下的眼泪,我就特别深切地感觉到,黄大年不单单是新闻报道中那样一个新时代的战略科学家,还是一个像诗人一样有情怀的人。


张秋歌走进黄大年的办公室,一个人在里面默默坐了四十分钟,与黄大年进行“心灵上的对话”。


他恳求黄大年的助手于平:“于老师,晚上能跟我吃顿饭吗?我想更了解一些黄大年的故事。”于平脱口而出:“好的,黄老师。”


张秋歌身上与黄大年的某些相似之处,让于平莫名有种错觉:黄老师回来了。



张秋歌见到于平的第一句话是,“于平老师,我对黄大年不熟悉,吉林大学也不熟悉,你一定要帮我。”黄大年见到于平的第一句话是,“我很久没有回吉林大学了,于平老师你一定要帮我。”


张秋歌是八月生的,黄大年也是八月生的;张秋歌的名字是秋歌,黄大年的小名叫秋鱼;张秋歌和黄大年一样都学过大提琴,在电影里他还用大提琴演奏了黄大年最爱的那首《我爱你中国》;在黄大年办公室里,张秋歌坐的位置也是黄大年最习惯坐的位置。


▲张秋歌与黄大年助理于平交谈



对我来说,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都可能以点带面,让这个人物在我心里一点点活起来。


黄大年工作分秒必争,经常一天只睡一两个小时,张秋歌在拍摄的两个多月里,差不多每天也只睡一两个小时。


黄大年的司机讲过一件让张秋歌很感动的事,黄大年一般都是坐夜班飞机出行,这样他能够把飞机当床,不耽搁第二天的工作。司机忍不住抱怨:“这样你会累死的。我也没法再拉你了,你总是半夜12点钟回来,这谁能受得了啊?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电影中,饰演黄大年的张秋歌有一句台词回应:“我是干大事的人。”


于平跟了黄大年七年,七年间手机一直都处于二十四小时开机状态。黄大年去世后,于平把手机关了整整一年。张秋歌来了,于平的手机再次全天开机,因为张秋歌随时都有可能打电话给他,询问黄大年工作生活中的一些细节。


黄大年说:“我没有敌人朋友,我只有国家的利益,我不是为钱做事的。”他自掏腰包用作科研,还为学生大批量购置电脑。这让张秋歌觉得,一个人只有不为钱做事的时候,才能变得纯粹、干净;加上剧组筹集资金遇到问题,他索性零片酬接下了“黄大年”这个角色。


据司机回忆,黄大年只要坐上车,无论寒暑,抑或刮风下雨,都要求打开车窗,他要把脑袋探到外头去。张秋歌在大冬天里吹着冷风,感慨万千:大年心里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有的时候你想演是演不出来的,你想做也做不出来,必须把自己逼到这种程度,才能走进这个人物。”张秋歌就这样跟自己较着劲。



“我想用我的生命来诠释黄大年,我想用科学家的严谨态度来完成角色,我想准确地传递出这个人物的精神,我想让更多的人知道黄大年,别的都不重要。”张秋歌目光灼灼。

 

03“戏疯子”


舒兰市二合雪乡。


电影《黄大年》拍摄赶在春节前后,正值雪乡最冷的时候。


▲电影《黄大年》拍摄现场


张秋歌第一次在冰雪上开车漂移,车子撞得几乎报废,好在人平安无事;


张秋歌要从雪山上翻滚下来,导演成科找来替身演员,他坚决不用,一次,两次,三次……一共滚了十五六次,这条片子才过了。


无人机库,将近零下30℃的低温。


拍这场戏时,张秋歌主动提出来:“我们按照零上38℃的气温来拍吧。”


电影《黄大年》有七年的时间跨度,但实际的拍摄场景大多是在长春的冬天,张秋歌跟导演商量,就把无人机库的这场戏拍成夏天的场景。导演开始说不行,但终究拗不过张秋歌。于是,当剧组工作人员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口罩还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张秋歌却穿着短袖,呼呼吹着风扇,不停擦着刚刚喷在身上的“汗”。


渤海湾大港油田海上钻井平台,海上九级大风。



这是拍摄的最后一场戏。为了拍出最好的画面效果,张秋歌顶着狂风大浪,坚持要站在高高的台子上,风吹得他“牙齿都湿了”。导演担心张秋歌的安全让他尽量退后,张秋歌不干,“为了黄大年跳海我都乐意”。


我也不知道支撑我的这股力量到底从哪儿来,可能就是大年的精神一直在激励着我。


《黄大年》拍摄结束后,张秋歌大病了一场。


其实,张秋歌是圈里出了名的“戏疯子”。这些场景对他而言,早已是寻常。


有人说他演戏是玩命,但他却固执地认为,这是演员的本能和职责所在。


拍摄《西施》时,为了表现吴王夫差是如何折磨越王勾践的,剧本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情节。张秋歌饰演的勾践,脖子上被套上绳子站在马背上,随后马被赶走勾践被悬空吊起来,越王夫人快跑上前,抱住勾践的双腿往上拖,向吴王求饶。



导演杨洁觉得太过危险决定放弃这场戏,但张秋歌不肯:“我憋口气,没问题。”可真正拍摄的时候,“跟憋气没关系了,那一瞬间就觉得有无数的蚂蚁在我脑袋上往上爬,渐渐地就感觉自己飘了起来。然后听见有好多人在喊我,那声音就像是从几公里外传过来的”。


威亚没发挥好作用导致了这样的意外。


等张秋歌慢慢恢复过来,医生查看他脖子上紫红的勒痕,十分后怕:“张秋歌,你命可真够大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喉管很容易撕裂,这样你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剧中另外一个情节,是勾践被囚禁狱中,狱吏趁机报私仇,将一碗饭泼到地上,让勾践去舔。


当张秋歌趴在地上,用舌头把和着泥土和稻草的粥一口口舔干净时,站在一旁的导演和演员们都落泪了。


最好的表演无非就是真听,真看,真感受。


在张秋歌看来,演员必须要尊重规定情境,尊重人物所处的时代和生存的环境。虽然表演是重复的艺术,但重复也要重复得更加真实,不能打折扣。演员这个职业同样需要“打假”。


他说,当完成这个动作的时候,实际上也实现了自己与剧中人物身体和心灵上的同步,“你不知道这对人物塑造的帮助有多大。”张秋歌感慨道。


每个镜头的拍摄,对演员来说都是在感受人物生命的某一瞬间,张秋歌坚持不能省,因为“只有感动了自己,才能感动别人。”


《红色摇篮》里有一场戏,张秋歌扮演的彭德怀需要骑马穿过28个汽油炸点。如果拍摄时不小心踩上,几千摄氏度以上的高温,必然会有生命危险。但张秋歌毫不畏惧:“彭德怀在战场上,无论经历怎样的枪林弹雨,都用生命挺过来了。我要是胆怯了,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扮演彭德怀呢?”


▲张秋歌饰演彭德怀


好在最后安全通过。


紧接着一场戏是一个炸点爆炸。连烟火师引燃后都吓得跑得老远,张秋歌却站在离炸点很近的地方,最后“被炸得脸上全是血”。他从马背上摔下来,直直地抛出去二十多米。可没想到他爬起来的第一句话却是:“我再来一遍!”



演员的创作其实也是一场战争,认真去完成一个角色,无形当中也是一场灵魂的洗礼。


张秋歌直言他不承认天才,他在演艺圈的高口碑,靠的是自己那股子不服输的拼劲,以及对演员职业的专注。“只有对自己严格要求,有目标,有追求,才能在创作中享受到那种如鱼得水的自由的感觉。”

 

04“演员是红色的”


零下三四十摄氏度(最冷的地方有零下50℃)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天寒地冻,二十多个人穿着厚厚的大衣,头戴风雪帽,坐上一辆勒勒车,从一个蒙古包行进到另一个蒙古包,“经常一走就是几十公里,上百公里的路程。”这是张秋歌印象里的“乌兰牧骑”。


即便条件艰苦,即便“只有一个蒙古包,只有一个牧民”,乌兰牧骑也会坚持为草原最深处的牧民送上演出。


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张秋歌,高中一毕业就成了草原上红色轻骑队——“乌兰牧骑”的一份子。


张秋歌形容自己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文艺工作者”。在乌兰牧骑演出的经历让他切身体会到,一名文艺工作者的责任和担当。“真正的文艺工作者都是为广大农牧民服务,为人民服务的。”


后来,张秋歌参军到哈尔滨成为消防文工团的一名文艺兵。“那时候就是为人民子弟兵服务了,我们走到最边境,最艰苦的地方,把欢乐带给他们。”


退役后,张秋歌如愿考入了上海戏剧学院。


张秋歌的父亲是内蒙古音乐协会主席,有“草原歌王”之称的那日松。但张秋歌从小却痴迷于电影,《打击侵略者》《英雄儿女》《奇袭》《铁道战》《地雷战》《海鹰》等抗战影片他看了无数遍,“怎么都看不够”。


▲年轻时的张秋歌


最终,他没有像父亲一样从事音乐事业,而是选择了演员这份职业。但父亲对草原和牧民的深情,从艺的态度,却一直影响着他。


张秋歌曾经问父亲:“什么是草原?”


在生命弥留之际,父亲那日松给张秋歌讲了一个故事。


▲张秋歌父亲那日松


那日松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在草原上迷路了。他赶着勒勒车,三天三夜没吃东西。绝望之际,他看到了一个破旧的蒙古包。一位老额吉(在蒙古族是妈妈的意思)把他扶进了蒙古包,还把家里最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微笑着看着那日松吃。


与老额吉告别,走出蒙古包的时候,那日松发现自己的勒勒车上已经装满了食物。等到那日松驱车走出去很远很远,老额吉都变成一个小黑点的时候,还在向他挥手。那日松下了车,朝着老额吉的方向跪下。


此后,那日松成名,很多地方包括首都北京都提供了非常好的工作机会,但他都果断拒绝了。他说:“草原是我生命的源泉,我不能离开草原,不能离开母亲,否则我的创作灵感也会枯竭。”


从父亲那里,张秋歌感受到了一位文艺工作者为人民创作的热情。


“我的付出对得起角色吗?对得起我的团队吗?对得起我们的老百姓吗?”张秋歌经常会反问自己。



所有的文艺工作者都负有时代的责任。“我不想喊口号,我只想说,胸中要有担当,背上要有傲骨。这个时代,有很多像黄大年这样的英雄。我们也同样可以成为英雄,英雄住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我们都是红色的,是鲜红鲜红的。”

 

05明星就是流星



演戏不是一个人的表演到位,更是演员与演员之间,甚至演员与整个团队之间的相互成就。进了剧组,张秋歌的“强迫症”就展露无遗,不仅对自己要求严苛,对其他演员也同样如此。


创作要追求完美,演员也需要一个好的创作环境。那如果你是男一号,你是主演,就有义务起一个好的带头作用。


《黄大年》拍摄期间,有时候是冬天拍秋天的戏,有些演员说太冷了受不了,张秋歌一下子严肃起来:“你有资格说冷吗?”如果演员说冷,剧组会停下来等待演员修整,势必会影响电影的拍摄进程,“你的角色答应吗?”


这是你的职业,演员不要在你的职业当中成天说苦,说累,要不然你就别干这一行。


而跟他一起搭档拍戏的演员曾经调侃他:“要是跟秋歌对戏,前一天一定要吃好睡好。他不管别人的‘死活’。”张秋歌笑着回应:“我不管生活中的人物关系,我只管剧本中的人物关系;我不管现场这60人,因为我要管6亿的观众。”


他不管别人如何评价他,实力才是尊严,“我会坚守下去,我不会后悔”。



他最反感有演员说“背”台词。“剧本是我把它嚼碎之后,咽下去,再反刍出来,直到把它变成自己的语言。这无形当中其实也在完成人物的生命。只有用人物的生命,说出人物想说的话时,才叫人话。”


他劝诫年轻演员对表演要有敬畏心。歌唱家蒋大为曾对他说过:“我一辈子都觉得我有问题,所以我天天在改正,在学习。”张秋歌对这句话深有感触:“我越演戏胆儿越小,越演戏越害怕,越演戏越谨慎。生命是互相感染的,艺术创作也是互相感染的。我就生怕一个点失掉之后,就把后面的一切都给毁灭了。”“先做人,再做事。”



“明星就是流星,一闪而过。”大学时有一位老艺术家这样教导张秋歌。


张秋歌始终记得当初成为一名演员的初心:“我是演员,演员要做什么,演员要研究人物,演员要懂得规定情境,演员要知道自己所说的话。”





在朋友眼里,张秋歌“是一个特别感性,特别有情怀的人”。


在谈及黄大年的故事时,张秋歌几次都红了眼眶。虽然距离拍摄电影《黄大年》已经有一年多了,但茶余饭后,他仍时不时跟朋友谈论起黄大年,电影公映时还包场邀请大家去看。“在我艺术创作生涯里,这个人物将改变我生命的方向。”张秋歌说。


他满心希望通过自己对角色的演绎和诠释,让更多人知道黄大年,向黄大年学习。


一个是忘我拼搏的“科研疯子”,一个是追求完美的“艺术疯子”,张秋歌说:“再回来看这部片子,我想看到的是黄大年,不是张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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