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蓬安：给小区改名，请别戴“崇洋媚外”大帽子

日前，海南省民政厅发布《关于需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清单的公示》，不规范地名84个。其中海南15个维也纳酒店门店名称因位列其中而引发异议。对此，海南省民政厅办公室一名工作人员解释称，国家现在要文化自信，中国有几千年的文化，在中国的领土上叫这些洋地名合适不？这不是伤民族的感情吗？在外国干嘛不叫中国的地名。（6月19日《每日经济新闻》）

海南此次高调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其实事出有因。2018年12月10日，民政部、公安部、自然资源部、住房城乡建设部、交通运输部和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等6部委印发了《关于进一步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的通知》。根据要求，各地在2019年3月前需完成摸底排查并确定拟清理整治的不规范地名清单。

根据这个通知规定，海南省显然已经逾期了。而此前有媒体报道，广州、西安也曾公示过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的清单。

我是原则上支持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但并不支持在“反对崇洋媚外”的旗号下规范，认为对已有地名就没有必要修改了。早上看过《酒店叫维也纳是崇洋媚外?海南民政厅:伤害民族感情》一文后，我发表了一个微评：公权力的手伸得太长。你们能不能不再“折腾”？这么改一下，你知道需要付出多大的社会成本吗？你有本事拒绝使用英语吗？还有很多现代汉语词汇，都是西方先使用的，你能抵制吗？这种思维方式，简直就是“返古”嘛。

在“开放”成为全民共识的今天，海南这名工作人员将抵制洋地名与“文化自信”相提并论，令人哭笑不得。那些批评“崇洋媚外”的，也不知道孩子是否正在西方接受教育甚至移民西方？多年前，笔者在《实现文化大繁荣，必须了解、容纳、吸收外来文化》一文中写道，唯有强化对外来文化的了解，以更加宽广的胸怀容纳外来文化，才能更好地吸收外来文化的精髓，不断增强中华文化的创新能力和文化产业的国际竞争力，在参与国际竞争中提升中华文化的“软实力”，让中国尽快从“文化大国”跨进“文化强国”。

我们文化自信，根本就不担心西F不良文化侵蚀我们。我们更需要通过更多领域的文化交流，让我们的文化影响全世界。我们的Y视，人们已经习惯称“CCTV”，而稍微有点文化的普通百姓，也都知道GDP、CPI是什么东西，却很少能将它们的中文名称“国内生产总值”、“居民消费价格指数”说得完整。我们需不需要将这个习惯改回来？不需要，真的不需要，而且也做不到。

有一些网友担心，今后城市地名会不会再次变得土得“掉渣”？比如维也纳酒店会不会改成东方红酒店，太平洋别墅会不会变成工农兵宿舍，维多利亚花园会不会改成红星小区？稍微让人放心的是，此次整治也以怪异难懂为名将“反修桥”、“灭资桥”列为整治对象。这至少可以告诉大家，这次整治与50年前乱改路名，目的性还是有区别的。

其实，地名与人名一样，就是一个代号而已，有些名称虽然有刻意夸大、怪异难懂和重名同音的问题，但其沉淀下的历史也不能随便就修改掉。比如吉林市与吉林省重名，改起来就不大容易被接受；再比如首都北京朝阳区的奶子房、海淀区青龙桥街道的骚子营（我曾在附近生活好几年），甚至可以说粗俗了，也未见北京市民政局有修改的意思。

笔者反对在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时过于“折腾”，其理由有三条：

一是要尊重历史文件。这些地名都是经过政府审核批准的，如果当初核准这些地名时并不违法，如今推倒重来，那就是政策“朝三暮四”，这有损于政府形象，危害政府公信力。而且有的名称已经形成了价值不菲的商誉，你随意修改，企业的损失谁来承担？

就在昨天，《海南15家维也纳酒店因不规范地名被通报，酒店总部提出异议》一文报道，深圳市维也纳国际酒店管理有限公司声明称，公司品牌“维也纳酒店”经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局于2012年9月14日成功注册，有效期至2022年9月13日，为合法经营使用的品牌名，涉事经营主体所使品牌为公司授权，其经营场所性质在合法使用范围内。

二是变更地名会带来极大的社会成本。因为这些地名已经写在各种文书上，比如房产证、身份证、合同甚至遗嘱等等，还包括城市公交运行系统、智慧城市管理系统，等等。你这么变更，就需要几十年时间才能消除影响。如果一次性变更，费用该由谁来承担？

再说维也纳酒店。截止2014年，拥有超过30000间客房、超过2000万注册会员。已开和拟开的分店网络遍布全国80个大中城市，在全国拥有300多家分店，并以每年新开60-80家分店的速度发展。你让这样的酒店不用“维也纳”三个字，全国各地都会学海南吗？不可能的。

三是随便更改地名，会给老百姓生活上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此前的名称，大面积更改地名会导致混乱，老百姓恐怕也不会拥护。

窃以为，“新官要理旧账”不仅仅说的是落实欠债还钱问题，在其它方方面面也应该落实，这实质上就是你承认不承认“契约关系”的问题，不要动不动就将此前的决定推倒重来。制定《广告法》时，保留了部分产品使用“中华”作为商标，可作为此次清理整治做参考。

总而言之，避免居民区、大型建筑物和道路、街巷等搞“大、洋、怪、重”等不规范地名，应尊重历史形成。此外，还应该从源头抓起，即从核准地名开始把关。而把关的唯一标准，则是《国务院地名管理条例》，而不是某位官员的“一句话”。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给小区改名，请别给当事企业及批准机关戴上“崇洋媚外”的大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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