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权不是你想的那样——生而为女，如何不再匍匐而行？

图/来自网络，作者不详

01

女权主义是什么？我们对它有什么常见误解？女性到底怎样才算真正拿回了自由与力量？

在最开始，我想先与你分享我的愿景，我们可以共同为女性创造一个怎样的世界：

你不需要像神奇女侠那样英勇善战、拯救世界，也不需要像屠呦呦那样获得诺贝尔奖——你不需要天赋异禀、成就惊人，才能挺直腰杆做女人。

你可以是个很普通的女人，你有擅长的，也有笨拙的，有时成功，有时失败，有时勇敢，有时懦弱。而你无需努力按男性视角男性标准，去不断证明自己不比男人差。

你的人生选择，源于“这么做老娘高兴”，而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身为女儿比儿子更强。

你可以帅气干练超独立，也可以撒娇发嗲甜腻腻，你无需奋力证明自己是一个“不需要男人”的强大女人。

对于你的性别，你不再有什么需要防御，也不再有什么需要证明。

你无需攻击打压男人，而是与他们彼此尊重、彼此荣耀、共同创造。

你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一个女人。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女儿、伴侣、母亲、姐妹这些身份。

这是我理解的女权主义。而我们每一个人的日常选择，都在促进或阻碍这个愿景的到来。

图/来自网络，作者签名见右下角

02

女权的权，是权利(right)的权，不是权力(power)的权。

权利是天生就有的，你存在就值得，无需辛苦挣得或打压他人才能拥有，它关于你的天生珍贵。你来了，蛋糕就有你一份。

权力则更像是抢蛋糕，谁动作更快，谁拳头更硬，谁更会笼络人心，谁就能抢到更多蛋糕，而有些人只能捡剩的，或者连剩的都没有。这是个你输我赢、不是混蛋就是失败者的零和游戏。

女权主义的愿景，是恢复女性的天生尊严、对人生的选择权与创造力、自由绽放的广阔天地。

它绝不是把性别暴力掉个头，从男人压迫女人变成女人压迫男人。所有零和游戏，长期看来，都会变成双输游戏。

我对性别议题的理解，来自多年的相关经验：我在公益组织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巴黎总部都做过性别平等相关工作：给农村留守女孩带过有灵且美艺术赋能夏令营，给大学生带过校园多元性别项目培训，在UNESCO世界青年论坛上带过性别平等工作坊……创立自己的平台以来，也一直致力于深度赋能女性。

你可能会注意到，这里的关键词，是性别平等(gender equality)，而不是女权主义(feminism)。

“性别平等”是一个更加拓展的概念，是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之一。

作为社会概念而非生理概念的性别(gender)，不仅包括男女两种，还有跨性别、非二元性别、无性别等等。性别平等，不仅仅是顺性别男女之间的平等（顺性别指的是自我性别认同与生理性别一致，并认同男女二元性别概念），而是所有性别人士之间的平等。

这篇文章聚焦于谈论女性，与此同时，所有性别人士都在我的心里。

03

生而为女，我们在真我绽放的道路上，普遍面对的主要拦路虎有哪些？

物化虎

系列配图/TG贴纸grumpy tiger

女人常常被首先视为观看对象、性对象、生育工具……她漂亮吗？她有性魅力吗？她温柔妩媚“像女人”吗？她可追可睡可娶吗？她可以给我生孩子吗？

人们常用“谁娶了你真是好福气”夸奖一个女人，却很少说“生而为你真是好尽兴”。

她常常渴望自己是美丽的，也许她付出了很多努力让自己更美丽，可当人们注意到她的美丽胜过她的智慧、她的心、她的梦想、她的真性情……她往往又会对自己的美丽感到懊恼。

她想要自己的声音被听见，而不想要人们只是浮想联翩地盯着她的身体，而把她全情投入准备的演讲视作耳旁风。

美丽与性魅力是她的一部分，而不是她的全部。

面对男人时，她常常不得不有所提防，怕自己的友好被误解成有意，尤其当她经历了太多“我真心把你当兄弟，你却一门心思想睡我”，”我好心想给你指个路，结果发现只是勾搭的套路“。

她也许挺享受被渴望，以她自己真实完整、独一无二的模样被渴望，而不是被视为无数“也许有戏”的女人中的一个，存在的目的仿佛只是服务于他无处安放的阳具。

生而为人，情欲是普遍存在的，对朋友、同事、亲人在某些瞬间升起情欲都是正常的，只是大部分情况下，付诸行动并非情欲的最佳出路。

所谓猥琐，是只看见自己的欲望，将对方视作满足自己欲望的工具，而看不见对方的真实面目，看不见对方的自由意志与边界。

欲是“你能给我什么满足”，爱是“我能为你的幸福贡献什么”，而亲密是“我们能如何深深看见彼此的真实面目”。

我有位男性朋友，在工作坊中扮演过女人，戴上假发，穿上假胸，化上妆，团体中的女人们则扮演男人。他很享受扮演女性，却被至少一半的“男人”严重物化与骚扰。虽然是个游戏可以感到好笑，他深思之后却非常不安——原来女人行走世间是这样的体验，内在的男人也变得扭曲。

而我在工作坊中扮演过男性，画上小胡须，学走男人步，正觉得好玩，突然之间要使出全身解数来讨好女人，以赢取游戏币。我根本还没进入状态，对那个攥着游戏币的女人也没有任何真诚的兴趣，硬着头皮上前秀了一下我的“男性魅力”，她没有给我游戏币。看到很多其他“男人”都满载游戏币而归，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争论做女人更难还是做男人更难，并没有什么建设性意义。我希望更多人能有机会亲身体验，身为另一种性别是什么感受，从而对彼此升起更深的理解与慈悲。

成见虎

因为你是女人，所以人们不相信你能做到某件事、或者不应该选择某种生活方式。

从小，人们就给你洗脑：女生数学学不好，学不好呀学不好，女生学习没后劲，一上高中就没戏。

然而，科学研究已经证明，女性并非天生不擅长理科，而是被性别偏见耽误了。比如，Akira Miyake等人拿选修大学物理课的399名学生做了个试验，发现那些对自我价值观进行了肯定练习的学生中，女生的表现跟男生一样好，而那些做了关于别人价值观练习的学生中，女生的成绩则不如男生。

长大一点，人们跟你说，女孩子别那么辛苦，找个轻松又稳定的工作就好，结婚生子才是最重要的。

你在工作上取得了耀眼成就，可能有人会说，哎呀，潜规则来的吧。

你独自去旅行，明明既安全又愉快，拓宽生命疆域无比尽兴，却有人说，哎呀，女孩子一个人旅行多危险啊。即使数据明明显示暴力犯罪的受害者中，男性的比例远远高于女性。

我想，没有什么比一辈子困在“女孩子应该……女孩子不能……”更辛苦和危险的了。

在生命的绝大多数情境下，个体差异远远大于性别差异。

一个与全世界一半的人共享的特征，作为个体人生选择的主要依据，能有多少精确度？

这并非否认生理性别带来的差异，平等并不意味着绝对相同，而是将生理性别视为众多指标中的一个，根据具体情境给它合理的权重，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总让它做主角。

很多时候，拿性别说事，只是懒得思考和不敢面对真相罢了。

完美虎

因为你是女人，你被期待完美，也期待自己完美。

我有学员分享过，她曾经期待自己成为像顾佳一样的全能超人——能赚很多钱养家，能和伴侣在商业、工作、政经等议题都聊得来，能完美地照顾孩子（懂烘焙、花艺、手工、按摩、儿童教育心理学），能做出超好吃的饭菜，能保持魔鬼身材，能跳超美的舞蹈，说话唱歌都好听，把家布置得像花园一样美丽，懂一门乐器，工作上也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又专业，又会社群运营，又会做视频，又懂直播和文案……

哎呀妈呀。

Brené Brown说，男人的羞耻像一个盒子，上面写着“不能弱”，而女人的羞耻像一张网，不论你往哪里走，都会陷得更深。

你专注事业成就卓著，人们说一个女人连个儿女都没有，人生好失败；你是专注育儿的全职妈妈，人们又说你都没有自己的生活，一点不像现代女性。

你最好方方面面都像超人般完美，职场上叱咤风云，钢铁机器一般没有情绪波动，回到家瞬间变得柔情似水，把孩子哄睡后，则瞬间变得热情火辣……

还要看起来毫不费力哦——如果看起来很用力，就太丢脸了，一点都不女神。

如果把这样的职位描述挂到外星的招募平台上，会有人敢来吗？

这三只拦路虎看起来挺吓人，但其实都是同一只，并且，有一天终究会露出它的真实面目……

04

当一个女人觉醒，决定不把人生献给这只假扮老虎的猫咪，她会召唤哪三条神龙呢？

身体自主、情欲自主、人生选择自主。

身体形象如何呈现，例如什么发型、如何穿着、是否脱毛/美白/瘦身，穿不穿胸罩，是否使用内置卫生用品……这些全部都由自己做主。

她考虑自己的健康、舒适、风格、喜好，而不再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地讨好外在标准，试图无限趋近那个并不存在的完美身体。

她以自然与放松的眼光看待身体，感激与庆祝身体的存在，不再把身体视为需要不断挑剔与雕琢的客体，而拿回了主体力量，尽兴地活在身体里，享受着身体带来的种种美妙体验——奔跑、跳舞、拥抱、做爱、打滚、按摩、上山下海……

她不再有“处女能不能用这个/做这个”这样的问题，因为她知道她是自己最重要的爱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她的身体、她的性，100%属于她自己，属于神性，而不属于任何其他人，不论这个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不论她多么爱这个人。

她欢迎她所选择的人来见证与共享她的身体与性，并知道她才是真正的主人。

做爱、恋爱、结婚、生子，这些要不要做、跟谁一起、什么方式，她都能倾听自己内心的真实声音。

学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住哪个城市、跟谁交往、去哪里旅行、探索什么爱好，她都明白，其他人说的话可以参考，却无需讨好服从。

她当然也会迷茫，也会犯错，也会感到无力，也会忍不住想向外抱怨指责或依赖他人，只是当情绪过去，她会忆起自己的力量，从试错中变得更有智慧，从痛苦中变得更有力量。

她更多地说“我选择”，而不是“我不得不”。当她面对外界的强大压力，她承认压力的存在，同时看见，在这压力之下，她仍然可以做出选择。

每个女人面对的挑战和拥有的资源不尽相同，不是所有人都有幸拥有健康的身体、聪明的头脑、衣食无忧的生活、安全的环境、高质量的教育、深度思考训练、他人的尊重支持与爱……

对一些人来说，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巨大的胜利。

所以，上面这些描述，并不是又一系列让完美虎更加张牙舞爪的要求，而是愿景，你可以去到那里，那里风景很好，而如果你到不了，也毫不影响你的值得与珍贵。

从社会层面看，我们需要协力促进平等与共荣，而从个体层面看，不论你已经拿到一手什么样的牌，打牌的人仍然是你，不论你面对什么样的挑战，你仍然有选择与创造的空间。

每一个女人，都可以通过她力所能及的选择，更爱自己、更懂性与身体、更接纳与荣耀自己的女性身份、更多拿回人生创造者的力量。

她可以成为榜样，并以行动去支持其他女人。每个个体向前的每一步，都在让其他人的前行变得更容易一点。

一个母亲可以告诉女儿，女性的身体是美好、奇妙、充满可能性的，而不是麻烦、肮脏、脆弱的。

一位老师可以告诉学生，性别对学习成绩并没有决定性的影响，发挥自己的天赋长处，找到合适的方法，并持恒投入才是关键。

当我们连结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爱与生命力，就会发现无限的可能。

图/Vera Kereszteny

这是一个女神回归的时代。

我们仍然面对着诸多严峻的挑战，也在不断取得无数可喜的进步。

该来的终会到来，不论过程如何曲折。

当女神回归，她最初整合了灵性与性的完整面目，将重新在整片大地上绽放光芒。失去圣殿的流落女祭司们，将不再需要遮掩与躲藏。她们终于可以骄傲地以本来面目被看见，昂首挺胸地重新站在思念已久的圣殿。

而她的爱人，曾经受伤的、扭曲的男神，也将回到他的真实与完整。

那是我们真正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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