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辩之声】讯问录音录像，律师能否直接查阅或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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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原创

编辑：剑刑君

《刑事诉讼法》2012年修订后，在第一百二十一条增加了对讯问过程进行录音或录像的规定，但讯问录音录像是否属于案卷材料，是否应随案移送，刑诉法未作规定，两高一部的相关规定对其定性不一。律师在阅卷时能否查阅或复制，各地办案机关做法各异。本人通过对有关规定的梳理，结合自身司法实践经验，提出个人看法，供大家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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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高一部对讯问录音录像的定性

公安部2014年颁布的《公安机关讯问犯罪嫌疑人录音录像工作规定》第一条载明，实行讯问录音录像制度是为了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益，即免受非法取证。第十六条规定，案件侦查终结后讯问录音录像应移交档案部门保管。第十九条规定，人民检察院、人民法院可以依法调取讯问录音录像。第二十二条规定，公安机关办案部门办理的案件在报送审核部门（注：此处的审核部门指公安机关内部的法制部门）审核时应当同时提交讯问录音录像，审核部门应着重审查是否具有非法取证情形。《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亦未对讯问录音录像定性。由此推断，公安机关认为该资料是侦查机关办案过程中的内部工作资料，不属于案卷材料，无须随案移送，仅在讯问存在非法取证嫌疑时，通过人民检察院、人民法院的调取，可以作为取证是否合法的证明材料，故律师无权直接查阅或复制。

最高检政研室在2014年1月27日对上海市人民检察院政研室《关于辩护人要求查阅、复制讯问录音、录像如何处理的答复》中回复，案卷材料包括案件的诉讼文书和证据材料，讯问犯罪嫌疑人录音录像不是诉讼文书和证据材料，属于案卷材料之外的其他与案件有关的材料，辩护人未经许可，无权查阅、复制。同时，最高检在2014年颁布的《人民检察院讯问职务犯罪嫌疑人实行全程同步录音录像的规定》第二条中，明确将讯问录音录像定性为工作资料，实行有条件调取查看或者法庭播放，又一次直接否定了讯问录音录像属于案卷材料。最高检持有的观点与公安部相同，且比公安部更明确。（注：职务犯罪侦查职能已划归监察委，监察委对讯问录音录像会如何定性尚未可知。）

最高法在2013年9月22日对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关于辩护律师能否复制侦查机关讯问录像问题的批复》中答复，已经向人民法院移送的讯问录音录像属于案卷材料，律师有权复制。此后，最高法在2017年颁布的《关于全面推进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诉讼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第二十四条规定，讯问笔录记载的内容与讯问录音录像存在实质性差异的，以讯问录音录像为准。该条文实际上不仅肯定的了讯问录音录像属于案卷材料，更进一步说明了其属于案卷材料中的证据材料，否则不应作为定案的依据。但最法院对未随案移送的讯问录音录像是否属于案卷材料、是否应随案移送、律师能否直接查阅或复制等未作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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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该问题的个人看法

本人认为，讯问录音录像属于案卷材料中的证据材料，办案机关应随案移送，律师可以直接查阅或复制，理由如下：

（一）讯问录音录像与讯问笔录只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供述和辩解这一法定证据种类的两种不同表现形式，本质上并无区别，并且录音录像比笔录更直观、具体，故最高院认为两者不一致时应以录音录像为准，实际上也肯定了录音录像作为证据的本质。尽管讯问录音录像制度设立的初衷是规范侦查机关的办案行为，防止非法取证，但不能为了强化该目的而厚此薄彼，从而本末倒置。

（二）纵观《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中对侦查活动的相关规定，录音录像制度除了适用于讯问，还广泛适用于其他侦查活动，如公安机关调取证据时可以通过录音或录像方式固定证据内容（第五十九条），收集、调取的物证原物不易搬运或保存时可以录像（第六十一条），对重大案件现场的勘察应当录像（第二百一十一条），对侦查实验过程进行录音或者录像（第二百一十六条），对辨认过程进行录音或者录像（第二百五十三条）等。《人民检察院刑事诉讼规则（试行）》中也有诸多类似规定，此处不赘述。以上录音录像资料显然属于证据材料，分别为物证、勘验笔录、检查笔录、侦查实验笔录、辨认笔录等法定证据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同理，讯问录音录像也应属于证据材料。

（三）最高检、公安部将讯问录音录像定性为内部工作资料，系出于对审讯过程和审讯策略等进行保密的考虑，而律师有对案卷材料进行保密的义务，这不应成为让律师直接查阅或复制的阻碍。律师若泄密，承担相应法律责任即可。且从价值取向来讲，公开透明更有利于规范侦查活动，促进司法公正，实现法治进步，秘而不宣反而容易滋生刑讯逼供、威胁、引诱、欺骗等非法取证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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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行规定下律师查阅或复制

讯问录音录像的途径

根据现行规定，结合办案机关不同的执法尺度和律师职业特点，本人认为律师查阅或复制讯问录音录像有如下途径：

（一）提出非法证据排除申请。刑诉法及相关司法解释赋予了律师排除非法证据的申请权，律师发现侦查机关有以非法方法收集证据的情形时，通过提供相关线索或者材料，可以让法院对证据收集的合法性进行调查。该程序一旦启动，公诉机关即负有相应证明义务，律师便可有条件地查阅讯问录音录像。最高检政研室在《关于辩护人要求查阅、复制讯问录音、录像如何处理的答复》中明确回复，在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辩护人对讯问活动合法性提出异议，申请排除以非法方法收集的证据，并提供相关线索或者材料的，可以在人民检察院查看（听）相关的录音、录像。在人民法院审判阶段，人民法院调取讯问犯罪嫌疑人录音、录像的，人民检察院应当将讯问录音、录像移送人民法院。必要时，公诉人可以提请法庭当庭播放相关时段的录音、录像。实践中，在审查起诉阶段，律师提出非法证据排除申请时，检察机关会提供讯问录音录像供律师在该院阅卷室查看。

（二）利用办案机关的不同执法尺度。如前所述，公安部、最高检、最高法对讯问录音录像的定性不尽相同，当在审判阶段办案机关已向人民法院移送讯问录音录像的，律师可以直接复制。同时，即便同属一个系统，且执行的规定相同，但各地办案机关执法尺度各异。当执法尺度宽松时，可以借机查阅或复制。

（三）充分发挥律师的主观能动性。律师执业不易，执业过程中常会遇到各种不合理规定，讯问录音录像的查阅或复制便是一例。遇事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据理力争，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办案机关，与不合理规定作斗争，既是律师的职业本能，也是推动法治变革和司法进步的重要途径。

综上，现行规定下律师直接查阅或复制讯问录音录像仍困难重重。在全面依法治国的背景下，望两高一部在后续相关司法解释或规定的修订中，能明确讯问录音录像的证据本质，允许律师直接查阅或复制，让侦查讯问活动更加透明和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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