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循环！方流芳：中国司法贿赂的新特点

案件简介：2016年3月8日，原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民事处副处长黄建中依法被羁押，同年3月25日被正式逮捕。一审法院经审理查明，认定了黄在2013至2015年间的14起受贿事实，共收受汇款216万余元。一审判决书对这十四起受贿的证据进行了详细罗列，生动展现了黄处长充当司法掮客的“印迹”，为我们展现了一个不一样的法律运作世界。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著名法学家方流芳在其个人微博上对此案进行了精彩的点评，全文如下：

从黄建中受贿案看当前法官受贿的特点

方流芳（来源：个人微博）

读完黄建中受贿案一审判决书之后，有以下粗浅的解读，谨与网友分享：

（一）黄法官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受贿14笔，涉及两类案件：

（1）省、市两级法院管辖的民事、刑事和执行案件（大部分是山东省、市两级法院管辖的案件）。

在此类案件，黄是以最高法院法官身份直接插手下级法院正在办理的案件。

平时，黄法官“走基层”，讲课、座谈、卖书，与不少下级法院的法官“混个脸熟”，一有机会，就会厚颜“刷脸”，他知道这是公然滥用最高法院法官的身份从事违法活动，而那些与他打交道的下级法院的法官也知道这是“请托”、“说情”，会合理怀疑到他拿了当事人的钱充当说客，但是，在这个人人懂法、知法的内循环系统里，没有人会去举报的。

无良法官正在无孔不入地把诉讼变成一种用当事人利益做交易、拉交情、同仁一起发财的宰割、啃噬游戏。

（2）不服省法院二审判决而向最高院申请再审案件。

此类行贿，通常是二审法官通过律师请托找到黄法官。

黄法官在最高法院并不是一线审判员，更不是案件的承办法官，找到他的人，恐怕都是没有办法打通承办法官、庭长退而求其次的。

他毕竟能参加“司法解释”的起草、能出版司法解释的书籍、能和上上下下的同事“说上话”。

尽管开口拜托同事一起违法需要打破一切道德障碍、需要舍得丢弃一切个人体面，并且要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并不是谁都会买他的账。

（二）在14起受贿案件中，黄建中一贯充当司法掮客角色，但是，他自己也是司法掮客的围猎目标，如：当事人通过律师、熟人（曾经成功向黄行贿的人）向黄提交贿金、活动费，黄实报实销，而黄则尽力向经办案件的法官或者他们的上级行贿。

每个案件至少牵涉两到三名司法掮客。

值得注意的是，当事人直接行贿似乎已经成为例外情况，这不仅表明法官已经懂得直接受贿的风险，而且表明贿赂法官已经进入一个内行和内行打交道的、相当专业化的“内循环”模式——律师贿赂法官、法官贿赂法官。

黄受贿和代理行贿的案件类型非常广泛：民事、刑事兼管；受理、执行、审判、“失信执行人”姓名上网等各个环节都负责疏通。

只要能得到大把现金，没有插不上手的司法环节，没有“不归我管”的事，这与法院各部门职能细分、各管一块形成鲜明对照。

（三）在“没有办成事”的情况下，黄建中几乎都把钱都还给了中间人或当事人，这是十分有趣的现象。

虽然，还钱发生在黄“双规”（2015年9月）之后，但是，从中可以看出：“司法贿赂”也开始看齐律师收费，走向风险受贿、成功贿金（contingent bribery， refundable bribery）模式。

拿钱办不成事，钱是必须退给中间人或事主的。

由此产生的问题是，与其多此一举，为什么不能事后收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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