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康读书会 | 第六章会议整理稿：男女性化
Lacan 05
再来一次：男女性化
书中130页提到的最为重要的两点，就是菲勒斯和享乐。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对于菲勒斯的（元）选择，有（have）菲勒斯还是成为（be）菲勒斯，而菲勒斯在一个例外的位置上，拥有菲勒斯的人其实根本就抓不住——菲勒斯是空能指，它也正是这样才能代表一切，也因此它才能被填充——即有另一些人变成菲勒斯。因此，有菲勒斯（男性）和成为菲勒斯（女性）就是性化的所有奥秘——这都是菲勒斯作主导的，这也可以看出来，性化就是性差（菲勒斯就是这两者的差异）。
女人就是菲勒斯
这一章一开始是简单介绍了弗洛伊德对俄狄浦斯情结对男女发育的影响。这里的重点不是所谓的“恋母”（男孩对母亲的欲望的挫败），而是女性的负向俄狄浦斯情结——男孩的正向情结以承认象征父亲，获得菲勒斯（接受象征阉割）告终。但是女性没有这种经历，换言之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这个也和同性恋问题息息相关，即男女儿童的对于异性父母的情欲被压抑，这一方面是导致异性恋矩阵，但是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同性恋的倾向被压抑，却又难以避免地释放出来，这是后面女同性恋菲勒斯的理论来源之一。
而这里最重要的就是菲勒斯和享乐。而菲勒斯在第三章那里已经有不少描述，这里不细讲。这里最重要的就是：
“享乐”被联系于冲动与实在界，而阳具则是一个能指,并被联系于象征界。因此，男性与女性阉割情结之间的“差异”，就在于主体如何来表现这一原始的缺失或丧失，而且正是在这里，彰显出了俄狄浦斯情结的不对称性。男孩子可以“假装”是“拥有”（ have）阳具的，而女孩子则必须“成为” （be）阳具。
书中第135页就是说明了从弗洛伊德到拉康的桥梁，男孩的“原初失落”转变为认同父亲，即所谓的认同父之名（禁忌）而在象征界登录，这意味着他和母亲的永远分开（禁止乱伦），而转向其他女人，但是由于菲勒斯的例外性（原父和大写女人不存在），所以文中便提到男人只能“假装”拥有，而不拥有菲勒斯者就是假装成为菲勒斯（即文中提到的乔装），这就是女人。
因此，拉康的这个去本质化解读，却蕴含了最为重要的契机。那些非常庸俗化、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再本质化的解读，就将菲勒斯当作某个实体，例如所谓的“女人围着菲勒斯转”，就和真理失之交臂了：女人就是菲勒斯，也因此女人才有这种决定权（当然她们一开始不一定知道）。正如139页所示，女人（作为整体）不存在就意味着女人不是男人那样部落化/城邦化，而是不在象征之中，也因此她是更多的，例外的，也彰显了并非全部（not all）。
享乐和性关系不存在
正如本章一开始所谈的，享乐在性化当中指代的是菲勒斯享乐和另外的享乐——这就是匮乏和过度的殊途同归，而男性享乐是失败的，因为他们所失去的，就是从来都未获得过的东西。所以，与其说阳具的享乐是似乎就在那里的，不如说它总是不在那里，也因此就是碎屑般的些许享乐（litchette），它创造出来的是一种nothing，而这东西又是“我”想给予他人的，这就是爱的创伤性。这里就诞生了对象a，对象a既是意味着假设了某个客体，却又是对于无有的征兆（symptom），它的出现早就预定了无的结局——注定失败的定命（fate）。
接下来作者介绍了女性特质和女性的另外的享乐/剩余享乐，即如同大他者那样的，是在象征之外的某个界限（超出界限）的产物。但是这里恐怕并不需要这么复杂，这里唯一能说明的就是女性享乐的难以说明（因此女性具有“实在界性”）。书中大量地重复运用了「不可能」和「失败」这两个词，最终目的就是表明男女不是两种个体的对碰，而是两种互相不可能的失败。拉康为此举了柏拉图提及的男女合一的神话，即原先人类都是合一和谐的，后来才分开两半（男女），所以爱情就是找到你的另一半，但是，拉康直接指出这里的圆满享乐不存在，而就在于这两者的裂缝——即“完美人”分开的那个裂缝，那块薄膜（这不就是对象a）吗？每一种完美的爱情的幻想，都只能是我们的错失（根本没有完美对象，一旦丧失了和完美对象的距离，那就只剩下恐怖），如果认识到这点，那才可能建立一段关系（不一定是爱情）。
这里显而易见有着主奴辩证法的影子（详情看第一章），男女类似于主奴，他们的享乐也是如此：主人只是颁布命令，而奴隶则是接受命令并且劳动（不管主人是不是真的发号施令，ta也会做），而在对象性劳动之中才有意识，所以真正的生产者（精神的形成）就在于奴隶那里，而主人只能不断地享受一点点的享乐，当然这不代表奴隶有完整的享乐，ta是一种另外的，既是一种恐惧，也是一种趋向死亡的享乐——主人和奴隶的关系随时会破裂，这就是死亡的真正含义，却也是生命诞生的节点。换言之，当奴隶意识到主奴关系的时候，这段关系就没法再维持下去了，性关系不存在的内涵也在于此。当然，后面拉康还特地提到了当代特有的大学话语，这是主人话语的一次挪用，这里按下不表。
女同性恋菲勒斯
所以，享乐的一大例子就是色情，不过这里的色情不是porno，而是力比多经济。色情总是男性性的，这就在于男性享乐的不可能——它的可能性就在于不满足，这也是为什么享乐总是些许的，而总不能是完全的。色情片乃至更为便捷的色图就体现了什么是些许享乐，而女性享乐总不成为享乐，她们的不确定性也意味着风险——这就像存款利息一样，这利息总是剩下来的，本金看似是存户的，却从来都被银行操控，于是女性的享乐要么是这种剩余的/工资报酬式的，要么是一种破裂的、拒绝认同的歇斯底里。这在克瑞翁和安提戈涅的对决就更为明显，弗洛伊德认为力比多就像是水库一样，一旦大坝崩塌，力比多经济就无法运作，安提戈涅所扮演的挑战者不就是拆堤人吗？
我们也可以从此看到拉康派精神分析的两难：它确实难以避免地成为社会治理的工具，但也始终有种去本质化的动力，这里的去本质化并不简单等同于消灭本质，而是本质自身都不是那种固定的本质，是不断更新和被代替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拉康的思想能够移植到女性主义“身上”。因为在拉康的解释当中，女性不是某个东西，而是从来都不是什么东西——这就是一种超出了人的界限的生灵（spirit），也可以说，这就是拉康的贡献，它带来的就是女性主义的终点——酷儿。
在拉康之后这一章，作者介绍了三个拉康化的女性主义者。这里最为重要的是最后提及的、集腋成裘的朱迪思·巴特勒（Judith Butler）。在巴特勒“之前”的伊利格雷（Lucy Irigaray）和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都不约而同地把女性放在表达、却又是一种裂口的位置。但是这里仍然有一个问题，就是女人不是那种老是在外部的东西（“女人围绕着菲勒斯跑”），而是part of no part，是早就在结构里，却是结构没法容纳、它的紊乱的地方。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无神论、反逻各斯中心主义或者反对菲勒斯中心主义的人，也始终难以逃避它们将要反对的中心，巴特勒因此提出这种特权存在，是述行性的存在，不需要也不应该逃避，而是利用菲勒斯来重新构建意指系统和性感带。
这里需要引入少女杜拉的案例，简而言之，杜拉认同的不是k先生，而是k太太——也就是k先生只是做了两个女人之间的情欲中介。因此那些两个女人因为男人而诞生情谊的故事，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男人，而是两个女人——这就是一种同性恋的情愫，也是特殊的女同性恋菲勒斯的表现：有一个菲勒斯（一般是出轨男人或者父亲）作为中介。这同样可以结合并非全部来理解。所以后面Copjec对于巴特勒的批评就在于这种能指和所指的关系——Copjec认为拉康更重视所指的身体（不能象征化），而巴特勒提出的性别操演和酷儿理论都是在于能指——乃至是某种标记的身体，当然她也还是遵从拉康，因为这一标记之标记仍然是某个原初却发挥作用的东西，这就是菲勒斯，菲勒斯并不代表好坏，而且只有承认菲勒斯存在，才有机会挑战它。